《落魄后在酒馆玩起了角色扮演》沃西尔

5、生存悖论

　　“我不爱你了。”虞苏道。

　　这话说得池隽都不信，更何况王丽，

　　池隽愠怒：“这不是理由！”

　　“因为你既是我的负担也是累赘，和你在一起我越来越累，累到你和我说话我都觉得厌烦，甚至你的……”虞苏停顿片刻，继续说:“夫妻这么久了，我不想说更多伤害你的话。”

　　“这还不够伤害吗？”池隽仔细揣测对方的表情。“和我在一起，你真的有那么不开心吗？”

　　可虞苏毕竟不是真的李刚。

　　她的眼里只有走剧情，结束幻境的欲望。

　　虞苏冷漠至极:“嗯，特别不开心。”

　　刚说完话，房间出现震动，虞苏和池隽同时落入时空裂缝。

　　靠！又跳，池隽烦躁地骂出声。

　　时间跳转至8月2日，民政局门口，两人成功离婚。

　　两人在十八岁时相遇，二十二岁步入婚姻，三十五岁结束此段感情。

　　在民政局门口，池隽久久看着虞苏疲倦不堪的脸颊，走上前去轻轻抱住他，略带哭腔的说：“成为你的负担，实在对不起。”

　　说完，池隽抹着眼泪走了。

　　虞苏一直站在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反正看到四对兴奋的情侣从旁边经过，也看见两对同样是来离婚的夫妻。

　　离婚的原因很多，大部分就是不爱了。

　　可李刚很清楚，他很爱王丽，真的很爱，他记得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喜欢哪一位同事，喜欢什么天气，喜欢吃什么食物，喜欢……

　　所有所有，她的一切他都知道。

　　他好想好想和她携手到老。

　　但现在，这一切都被他毁了。

　　看着手里的本子，他终于控制不住跪在地上死死压着嗓子无声流泪，后来压到嗓子生疼还是没压住，索性放声大哭。

　　虞苏想李刚也许是愧疚吧。

　　倏忽，与李刚共情瞬间，脑海中再次浮现预知画面：李刚站在顶楼天台上摇摇欲坠。

　　虞苏回想李刚的样貌，脑袋少了一大半，而且身体多处骨折。

　　坠楼的确可能会把头骨砸烂，那这是不是说明，现在只需要去到顶楼，并从楼上跳下去，那这个幻境就结束了？

　　可越推断虞苏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感觉自己好像遗漏了一个点，但怎么也找不出来。

　　来酒馆的客人里很少有人清楚他们自己的心结究竟是什么，所以虞苏这份工作就是帮助客人找到它，并创造平行世界让客人解除心结，破茧重生。

　　李刚忘记自己死亡原因也是因为心结导致。

　　所以李刚的心结到底是什么，虞苏并不确定。

　　她天生无情感，一切只能从理性出发，无法与任何事物共情，好在幻境中通过身体能感受到原主人的情绪，可是大脑却没有任何感受，以前也是纯靠理性推理加之验证。

　　但现在她手里的线索少之又少。

　　空间跳跃度实在太大，并且虞苏最近才觉察到随着时空跳跃，她会失去一部分记忆。

　　还在思考时，虞苏的余光却瞟见房屋旋转，马路折叠最后整个空间糅合交叉，像个被捏扁的易拉罐。

　　待空间恢复正常时，虞苏已经站在顶楼的边缘。

　　他翻过围栏，直面深渊。

　　虞苏看着远处大楼上悬挂的巨屏电子钟，上面显示凌晨两点四十七分。

　　他站在三十二楼楼顶，此刻正颤抖着俯瞰这座城市。

　　即使已经是半夜，但城市里依然是灯火通明。

　　稀稀疏疏的灯光犹如星光散落在各个角落，此时天地交换，地面也许才是真正的夜空。

　　虞苏紧紧抓住围栏，手脚颤抖着站稳后逐渐松开紧握栏杆的手指，他缓缓张开双臂，像一只自由的鸟。

　　李刚现在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站在上面？

　　难道离婚后，他感到人生无望？

　　但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虞苏只能跟着李刚缓缓闭上眼睛。

　　虞苏大脑飞速运转着，女儿躺在病床上，还需要很多钱，李刚真的忍心就这样把摊子全扔给王丽？

　　一阵寒风袭来，吹得他摇摇欲坠，稍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最后睁开眼睛，李刚的视线停留在城市的某个区域。

　　虞苏不断提醒自己要保持理智，毕竟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需要她自己选择，直到找出李刚的真正死因。

　　李刚很向往自由。

　　虞苏模仿着李刚的表情，轻轻说了一声再见，便毅然从楼上纵然一跃。

　　李刚体重很轻，但不妨碍他坠楼的速度很快，短暂几秒。

　　——砰！

　　一楼门面开了一家24小时便利店，很快就传来尖叫声。

　　“啊！”

　　“有人跳楼了。”

　　没过多久警车和救护车赶到现场。

　　虞苏耳朵里充斥着嘈杂的说话声和慌乱的脚步声。

　　身体好痛，哪里都好痛。

　　救护车才开到医院半路，虞苏的魂魄就已经脱离身体，她坐在车上手掌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救护人员紧张抢救着李刚被摔得稀碎的身体。

　　她抬头看向窗外。

　　现在的她什么都感受不到，也许是快死了，所以没有任何痛觉。

　　李刚是从哪里遇到小十的呢？

　　虞苏眼睁睁看着李刚经历了好几轮的心脏按压。

　　没进急诊室多久，心跳显示仪滴的叫了一声后，成了一条直线。

　　死亡时间xx年8月22日，凌晨四点零五分宣布死亡。

　　今天是七夕节。

　　通过李刚残存的回忆，虞苏想起去年的七夕，李刚趁小涵睡着，给王丽买了她最爱的鱼生。

　　王丽羞涩温婉的笑容就这样留在李刚的脑海。

　　才接到电话，池隽就带着小涵赶来。

　　虞苏站在旁边看着池隽紧紧捂住小涵流泪的眼睛。

　　随后，李刚的哥哥嫂子姐姐姐夫赶来。

　　到这里，虞苏开始困倦。

　　耳畔似乎还传来池隽低沉的嗓音。

　　“睡吧，你自由了。”

　　死亡真的代表自由吗？

　　虞苏脑袋逐渐恍惚，思绪到处乱跑。

　　应该结束了吧。

　　彻底陷入昏迷时，虞苏突然想起小十说过，李刚好像看不见东西。

　　虞苏被一阵阴风吹醒。

　　风来得太猛烈，吹得她的身体摇摇欲坠，稍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等等……这熟悉的站位。

　　虞苏一睁眼，她又回到了顶楼边缘。

　　所以李刚到底是不是跳楼自杀的？

　　带着疑问，虞苏闭上眼睛，深呼吸好几下。

　　静下来，静下来。

　　脑袋里所有杂念如烟雾，风一吹就散尽。

　　虞苏安静地感受着身体里每个细胞想要表达的情绪。

　　绝望，慌张，害怕，急迫……

　　各种感受像被剪刀剪碎的发丝，散乱一地最后被扫帚扫在一起。

　　虞苏睁开眼睛，满脸绝望，她真的分不出最强烈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她的嘴角始终紧抿成一条线，最后似乎作出了决定。

　　做选择题时遇到选项不多的情况下，一般采用排除法。

　　于是首选绝望，虞苏纵然一跳。

　　失败。

　　其次慌张，最后害怕，通通失败。

　　虞苏只感觉头要炸了，她彻底陷入麻木当中。

　　只剩一个选项了，如果这次没有成功，就可以彻底排除跳楼不是李刚的起因。

　　虞苏陷入了思考，急迫？

　　急迫地跳楼？好奇怪。

　　哪有人会急迫跳楼？

　　除非他迫切摆脱别人的威胁？

　　李刚收到谁的威胁了吗？

　　虞苏突然找到被自己遗忘的那个点，李刚之前说过他死后看不见任何事物。

　　虞苏把李刚记忆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她扭头盯着不远处的广告灯牌。

　　找到你了。

　　李刚视线停留的位置并不是家的方向，也不是医院的方向。

　　而是王浩的工作室：灵焰之巅。

　　这次虞苏选出了正确答案，来自李刚身体里最原始的情绪随之涌上来。

　　一些新回忆侵入脑海。

　　“钱的事你别操心了，我来想办法。”

　　李刚翻出手机通讯录，上下翻滚好几遍都找不出谁愿意借他这么一大笔钱。

　　要不贷款？不行，房子是最后的退路。

　　最后，他的手指停在一个名字上。

　　王浩。

　　李刚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最后决定去王浩开的工作室当面说，他特意去花店买了一盆发财树作为礼物。

　　李刚运气不错，在工作室门口等了几分钟就看到王浩刷着手机走过来。

　　看见李刚，王浩有些惊讶。

　　“李刚？”王浩似乎有些吃惊，他微笑道:“你怎么在这？今天没送外卖？”

　　李刚尴尬地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然后说:“我有点事找你。”

　　“上来说。”

　　进到工作室，他把发财树交给王浩的助理，李刚左右环顾着里面的装潢。

　　随处可见的精致画作，每一处装修都透着艺术的韵味。

　　最后李刚停留在工作室的大厅中央。

　　齐山的《牧牛图》

　　李刚细细打量着画作。

　　王浩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看到李刚驻足在《牧牛图》前面。

　　他微笑着走过去，把其中一杯咖啡递给李刚，笑道:“看出什么没有？”

　　李刚接过咖啡，这才反应过来有正事，立马道歉:“不好意思，我太入迷了。”

　　“没事。”王浩笑着抿了一口咖啡，“你今天找我什么事？”

　　李刚把来意讲述一遍。

　　王浩沉默不语，李刚的心快跳出嗓子眼。

　　那种等待家长回复信息的凌迟感再次涌上心头。

　　胃部有些不舒服。

　　李刚想，他的确是唐突了些，毕竟他们这么多年没交流过，一见面就借大额金钱，确实很强人所难。

　　“抱歉让你为难了，你就当我没来过吧。”作势，李刚准备离开。

　　“讲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怎么能当你没来过呢。”王浩同情地看着他。

　　李刚疑惑:“你这是……”

　　“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讲义气。”王浩拍着李刚紧绷的肩膀，试图让他放松:“再说，又不是什么大钱。”

　　李刚眼里充满了喜悦，比喜悦还多的是震惊于王浩的经济实力竟然如此夸张。

　　“真的吗？我真的太谢谢你了，以后你有事找我，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李刚感激涕零的承诺着。

　　“赴汤蹈火不至于，但的确有点小事。”王浩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王浩继续说:“你不是学画画的吗？我这儿有一个单子还没分给其他画师。”

　　“你帮我画完，另外付你报酬。”王浩笑着拍了两下李刚的胸脯：“酬金挺丰厚的。”

　　出工作室时已经是凌晨，普蓝色的天空把整座城市都包裹起来。

　　风呜哇哇地吼叫着马路边上的绿植，树叶发出强烈的呐喊。

　　李刚拿着一张卡，心情愉悦地赶回家。

　　他没想到临摹一幅画就能挣这么多钱。

　　这样下去他不仅可以挣够小涵的医药费，很快就能把房贷还完。

　　全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王丽说的那句。

　　我们一定能闯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