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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伪英雄救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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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楚溪望着她落荒而逃的模样,笑的止不住。见她最后说话的情形,似是喝了二两秋月白一般,这丫头忍了这么久的气,今日怎的这般狂了,于是他唤来红玉。
红玉这模样,想必是同她一起饮下的二两!他还没问,红玉便得意的说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一脚把欺负宫女的王公公踹到池塘里去了,又用名家手法按穴位,救醒了昏厥的宫女,为宫女开的方子,让太医随口夸了几句。”
萧楚溪想笑,难怪这般快活,正要让她退下,红玉却又说道:“这几年,她每晚都躲在房中炼药,库房的药材少了些,再采买些来吧,她每晚配药咂舌的很。”
红玉走了,殿中静了下来,他抬步拾起了地上兔儿灯,骨架并未摔坏,只是外层的纸破了些,他命人送了纸张浆糊,动手裁了起来。他边裁边想,偏是傻兔子却喜老虎。
糊完已是深夜,纸张半干,他想了想,提着灯笼去寻她,她房中灯已熄,今日没有偷偷炼药?敲了两下门,房中没有丝毫响动,他推门径直走了进去,她睡得香甜,许是太久没下棋思念的紧,她右手竟还是落子的姿势,他轻轻捧住她的手,将她手指揉了揉,若这般梦中下棋,明日手指岂不是要抽筋。
“做什么?心又疼了吗?”她迷迷糊糊的问。
他握住她的手,靠着床边坐下说道:“嗯。”
她不再说话,竟是又睡过去了,他笑了下。
次日,他是被她摇醒的:“你怎么在这儿坐了一夜?脖子还好吗?身上可有哪里动弹不得?”
他睁开眼,搂住她任她费力的将自己扶了起来。
用罢早膳,小黄门抱来一只巴掌大的奶猫,通体素白唯有耳尖染金,竟是京中这阵子风靡的"金簪扫雪"品相。猫儿歪头轻唤,好似冰裂春溪,叫的他指尖轻颤。
明悟惊叹:"就这小一只一万两?这能买多少匹马来!"
他笑而不答,这些年自己暗中经营的生意,别说一只奶猫,她想要什么寻不来?只可恨她爹娘,这些年竟半分踪迹都未查到!
萧南风捏着银鱼干逗猫,奶猫娇气偏生胆大,前爪举高的样子一看便是个淘气的。
去尚书房前,他喊来明悟:“盯紧她,若是母后召她过去,即刻来回我。”
太傅讲到“入险而脱,又不能谋”时,明悟来窗外传信,他忙起身装作头疼告病,太傅明显有些不悦,却依旧准了他。
出了上书房他脚下越走越快,已经毫无储君威仪,上书房离母后的坤宁宫实在远了些!他开始慌了,昨晚故意在她房中留宿,这法子还是太过冲动,母后又不是相国寺的山匪,怎会配合他演英雄救美!
到了坤宁宫,未经通传径直闯了进去。行至殿门外,便听到她的声音,他抬手命母后宫中的婢女退下,自己独自站在门外,隔着门望向殿内。宫女们退的很轻易,想必为的便是让他亲眼看着,好长些教训。
她跪在地上,头低着看不到神色,但是声音却是恭敬却平稳的,应是没受刑,她说:“回娘娘的话,殿下文韬武略,只有才貌双全的名门贵女才配侍奉在侧。婢子蠢钝,向来睡得沉,昨夜殿下宿在外间婢子并不知晓。想必是出宫时日久了,思念娘娘。昨夜之举,便与五年前“启”字多写一点一般,想得娘娘关怀,才偶有的稚子举动。”
他挑了挑眉,果见母后神色温柔了许多,这丫头何时这般会哄人的。
只是那温柔神色转瞬即逝,母后突然又满脸怒意的说道:“什么才貌双全!男子们却总爱那些胸无点墨的蠢钝之辈,比如储秀宫的那个贱人。”
母后这般骂端妃,她自是不敢回话,想必心底慌乱了吧,他望着宁芊芊的背影眼神越发怜惜,心中说道:别怕,孤马上就来救你。
她却已然开口:“禀娘娘,奴婢那日打扫书库。惊见一本金色册子!应当是十足金呐。于是奴婢盯紧了那册子,牟足劲一跃。金册子没得了,纸册子却砸了下来!奴婢皱眉道:“你下来作甚?我要你何用?”谁知册子笑道:“痴儿且把我放回去吧,我的璀璨何须你懂?”奴婢听它说的奇,便捧出去问嬷嬷:“嬷嬷,这本《林口》砸的人脑袋生疼。”嬷嬷叹道:“蠢东西,这明明是《楚辞》!””
她说一个故事,用了四种声音,可谓声情并茂。
把母后比作楚辞,这显然让她很受用,母后愣住了片刻,过了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他从未见过母后笑的这般欢愉,记忆中她是庄严的严厉的哀怨的,就连立储那日她笑的那般癫狂却仿佛也不如此刻高兴,他望着母后的笑脸,心里却有些微微的酸楚。
便听到她又说道:“娘娘,肺主皮毛,您每天都似这般大笑,能排空肺腑浊气,使皮肤光滑头发润泽。”
母后定了定飞扬的眼角,眼中寒光却一闪而过:“果然乖觉,怪道太子宠爱你!你好好侍奉殿下,将来做个侍妾,定不会亏待了你去。”
他暗笑:这般试探,她可别傻傻的忙不迭的应承谢恩。
却见她头猛的抬了起来,声音明显的慌了:“不敢不敢!奴婢粗鄙,怎配的上如此抬举。”
他挑了挑眉,傻丫头如今也识得些心机了,只是这演的也太露痕迹了,乍一听倒不是她配不上,倒更像是瞧不上自己似的!
母后却已说道:“既如此,饮下一碗避子汤便回去吧。”
“避……什么汤?”
母后又笑道:“一团孩子气,你已及笄多年,东宫的嬷嬷也无人教你规矩么?”
他突然意识到,这些年并未安排嬷嬷教导她,故而她对身为女子的一些……事务皆不知晓。
母后方才这般说,便是要安排嬷嬷调教她了。
“母后,儿子来给母后请安。”他朗声说道。
跟母后彼此打完机锋,便将她带了回去,刚回殿中,他便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的抱着,轻声说道:“婉婉,别怕。”
她身子颤了一下,推开他说道:“你……你叫我什么?”
他却又揽住她,将她抱的更紧:“婉婉,不要死,不要离开孤。”
她不再挣扎,任由他抱着,他有一丝得意,什么婉儿,她幼时明明叫的是婉婉,什么婉婉听话,婉婉要回家,快来接婉婉,那时她日日对着殿里的物件聒噪饶舌。
半晌,她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说道:“以后别这么叫我了。”
她声音从未这般温情过,他趁机伸手抚上她的发,心想:就像这般听话就好,只要你听话,孤便一直宠着你。
过了一会儿,他笑道:“你哄的母后这般开心,孤要赏你,说吧想要些什么?”
她撒开了手:“能赏些什么?竟是些没用的。也不必赏我,我说的根本无用,左右她还是要气恼的,本是耀眼之人,却要跟人分一碗残羹,怎会不恼?”
他闻言大惊道:“谁教你的这些浑话,你可知女子善妒是大罪!”
她却说道:“殿下说的对,奴婢记下了。”
他望着她的侧脸,却有了一丝恼怒:“你这副表情,哪里是懂事的模样!”
她已跪的顺畅:“奴婢鲁钝。”
他却握紧她的腕子,猛的将她提了起来,她惊了,满眼的诧异。望着她不明所以的表情,他却一时不知如何说,只得无理取闹:“你敢哄骗孤!没规矩!”
她皱眉跪地道:“奴婢该死。”脸上却忍着一丝不耐烦。
他想拂袖而去,可是他强行按下怒火,转身回到桌案前坐下,说道:“给孤捶肩!”
宁芊芊过来时,小猫正踞在青玉笔山上打盹,毛球蜷着一团月光似的。
她果然满眼的欢喜,萧南风顺势就将猫儿递进她怀中,静静的看着她们一人一猫玩儿的开心。
萧南风又说道:“这是太宗御猫的后裔,血统尊贵品相又好,岂不胜过你那阿花许多。”萧南风暗想,阿花跑便跑了,可别伤心了。
宁芊芊闻言,径直将奶猫扒拉到地上,说道:“原是这般尊贵,奴婢卑贱,只识得山野老虎。”
萧南风一愣,接不上话来,暗想:若是真给你弄了大老虎来,怕是定要吓得哭了。
她不再搭理那只奶猫,朝书桌走了过来,提起桌案上的双鱼佩,说道:“殿下又得了好物。”
他笑了一下:“这是张丞相家嫡女赠予孤的,你若喜欢,我命人去寻些成色更好的来。”
她放下双鱼佩,指着腰牌说道:“不必,奴婢已有此物。”
他笑道:“这是上好的暖玉,宫婢的铜制腰牌岂能与之相较。”
她点了点头道:“是,奴婢妄言。”说罢走出门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萧南风总觉得好似有凉风吹过。
房中的龙脑香突然变得刺鼻,他盯着鎏金香炉,母后送来的安神香,连香匙都刻着象征尊贵身份的凤纹。
织金的袖口缠着腕子。六岁那年的记忆随烟雾升起——母后冷硬的青金石手串划过香案,捏着他手腕称量香料,"多一厘都不成"。香雾甜腻的气味,贴在脖上甚是恼人。
母后总是爱做这些无用之事——微笑时唇角的弧度、请安时音调的高低、行走时步伐的大小、就连表现母子情深时拥抱的姿势都是一分一厘精心调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