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立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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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梦半醒间听到了门开的声音，我一下惊醒。
“哟，醒了？”
徐烨进了门，一边换鞋一边说，顺手把超市购物袋放到鞋柜上，露出里面的盒装西红柿。
“嗯。”
“醒了就回去呗。不回去等我留你吃饭吗？”
“你不留我吃饭吗？”脑袋真的痛的厉害，有种被人疯狂摇晃后，脑浆和大小脑杂七杂八地混在一起的黏稠感觉。
徐烨撇了我一眼，思考了片刻，道：“也行。你吃什么？”
我想起冰箱里的鸡蛋和刚刚购物袋里露出来的番茄，一点也不为难他：“番茄炒蛋。”
“没有。”回答得干脆利落。
“……”
可能是我无语又无奈的表情把他逗乐了，他指了指桌上的杯子，语气轻快地说：“你可以拿那杯子喝水。”
我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那不是他的杯子吗！刚刚我还畏畏缩缩不敢用的杯子！
“那你用什么？”
“我？我有杯子。”
只见他进了另一间房间里拿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杯子，“我用这个。”
好吧，我是有点过于痴汉了。我反思。
看他独自在厨房里忙活，我有点过意不去，于是我强忍着眩晕去给他打手。
最后他还是给我炒了番茄炒蛋，只是一旁的番茄炖牛腩里的番茄少得可怜。喝了他煲的汤后，肚子里的火辣的刺痛感逐渐消散，直到这一刻我才彻底从酒精中解脱。
突然徐烨的手机响了，界面上闪现出一个我不认识的名字，他接了电话。
“学长，这么晚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你之前说的装修公司我帮你留意了……”
我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我始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从他们聊的内容上看，我大概猜出了是怎么回事，无非就是徐烨想买房，大概还是毛坯房，托人留意一下装修公司。
我越听越熟悉，哦，原来打算买跟我同一个开发商的楼房啊。前两年我买的时候也是毛坯房，然后托人经过加工改造变成了现在的三室两厅，虽然装修风格都是按自己的喜好而来，但其实踩了不少的雷。
我正盘算着等他俩打完电话后，给徐烨做个参谋提醒，哪知对方话锋一转，抨击起了别人。
“哥你最近得小心点儿。前两天有个人来店里打听你的消息。”
“是吗？”
“对啊。我就想着你是不是招上了什么烂桃花。公交痴汉。你敢信吗，那家伙居然能背出你的个人信息。妈呀，吓晕了。”
“啊？他叫啥名？我认识吗？”
“八成不认识吧，不然咋不直接找你啊！来我店里查人！好哥哥，你最近小心点儿，别被些不三不四的人缠上了。”
我感觉我的面部肌肉在不自觉抽搐，挂出一副冷笑的嘴脸。我说这声音咋那么熟悉，原来是咖啡厅的店长啊。不仅当着我的面蛐蛐我，还一口一个好哥哥地叫徐烨，气笑了。
电话那头还在絮絮叨叨：“还好被我打发了。但是不管怎样，你最近注意点儿……”
“晚了。已经被我缠上了。”我拿过徐烨搁在桌子上的手机，阴恻恻地对着听筒那侧说。
徐烨和对面那人先是双双愣住，然后电话那头爆发出一连串的“卧槽”，好像他语言中枢中只剩下这两个字了。徐烨反应过来后“扑哧”笑出了声，我如同从敌方手中掳掠到珍贵宝物般得意，极大地缓解了我宿醉后的眩晕。
“诶呀，不是，哥，欸，你，欸。”电话那头急得语不成句。
“没事，我认识他。大学同学。”徐烨拿过手机宽慰道。
“你们就这么……”他顿了下，发出语焉不详的“呃呃”两声。
不懂徐烨有没有读懂他不好意思的询问，反正我听懂了。
我有心误导他，适时地冲徐烨卖惨：“啊，浑身疼。我可能要发烧了，你昨晚也不给我洗洗，家里有药吗？”
虽然迎来徐烨一记看白痴的眼神，但是收获了电话那头的沉默。
然后手机屏幕回到锁屏页面，电话那头悄无声息地挂断了。
我相当愉悦又装无辜地告诉他对方挂了，并问他是不是打算在江南区买房。
他回答是。
欸，这不就有话说了吗。来哥这儿取经，大把大把经验，不带怕没聊天由头的。
我跟他聊一些装修经验，得知他现在住的房子是朋友无偿给安排的，说什么也不肯收他的钱。他现在正寻思着搬出去或者说服对方收点租金。我脑袋一抽，当即提议道：“我那儿刚好有间空房，搬过去怎样？”
他挑了挑眉：“不差这点钱。”
“知道你不差这点钱。但是跟你买的房近啊，户型也一样。你之后装修往返跑难道不比从这儿过去方便？”
看他依然保持着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我耸耸肩：“怕我吃了你不成？”
他撑起下巴戏谑道：“你就是这么把小男孩骗到手的？”
这唱的都是哪一出啊。好大一口黑锅就这么劈头盖脸地砸过来，我扪心自问，我从来没骗过小男孩。而且我也从没主动邀请过什么人到我的住处。
“啧。那能骗到你不？”
他突然不说话了，垂下眼帘好像在思考。我突然想起网上的一些烂梗，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家猫会后空翻。”
“？”
“……”
“不是，你有毛病啊。”我把他逗笑了，我也乐了。
饭后我自觉地把碗拿去洗，他在一旁擦厨具和桌子。水流哗啦啦地冲过碗筷，彼此都没有人说话，但我却觉得现在的氛围异常舒适。
洗完后，他窝在沙发上看博客，盖着一张跟我昨晚盖的很相像的毯子，我坐到他旁边，向他申请今晚留宿在这儿。
他只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看手机，用膝盖指了指次卧：“留呗，睡那屋。”
“好。”
当四下安静下来后，我发觉他的屋子比我的还要寂静，我家里至少还有只藕片，他这儿除了他自己就没其他活物了。
可能他也有点孤单吧。
我又盯着他的手指看了一会儿，认真而郑重地说：“要不你搬我那儿吧。”
他微微抬起眼皮撇了我一眼，隔着被子踹了我大腿一脚：“一边去。”
我轻轻抓住他的脚踝，却如同触发了他膝跳反射的开关，他光速把脚收了回去。
我把手按在他的毯子上，依然保持着严肃认真的态度：“真的，会方便很多，不管是做饭还是看房……你不孤单吗？”
今晚找水的时候，我已经发现他不常做饭这一事实了。虽然不知道他今晚为什么会下厨，但平时一定没有下厨的习惯。毕竟厨房积灰了。
“……”
“三室两厅两卫，就像大学的公寓一样，你也不用怕我会对你做什么。就当合租不行么？”
他垂下眼帘，似乎在考虑着。
“你在想什么？”
“我在思考。”
“有结论了吗？”
他没回答，我步步紧逼：“一个人久了，你不会，寂しい吗？”
可能不小心击中了他的痛楚，马上迎来他毫不留情的讽刺：“这不前两天才刚分手吗？这就寂寞上了？”
“不是，我是不希望你一个人太孤单……”
“自己一屁股桃花债没处理完，反倒担忧起我来了？”
“……”
“听着，陈皋野，我不是你的什么备胎。别每次分手了才想起来找我，我什么也不会给你，明白吗？寂寞了就去找鸭子、去夜店、去约炮，我不会拦着你。”
不是。他在说什么？谁把谁当备胎？气笑了。我可是上赶着当备胎都当不成，他居然说我把他当备胎？疯了吧？
“你在气什么？我——首先，我从没把你当过备胎，连这一可能性都未曾想过。徐烨，不管你信不信，你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从那节课开始，友谊也好，或者是别的什么也行……你对我都很重要。我不可能，又怎么敢把你当备胎呢？”
“……”
“我希望你搬过去，不是我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只是不想让你在需要的时候一个人。”
我希望他花团锦簇，我希望他闪闪发光，我见过他肆意张扬的样子，所以我无法接受他孤寂的身影。我希望他可以不是一个人。至少不该这样。
“我不需要别人。”他回答。
“……好吧。”我说。
其实我心里有点堵，原因并非是他不愿意搬来，而是，怎么形容好呢，我认为我看透了他，但是他却死活不承认。我心里堵在于我难以接受他反抗我的认知，难以接受他跟我对着干，按照网上的分析，这应该叫做掌控欲。
我对重逢没几天的徐烨产生了控制欲。我不喜欢他总跟我唱反调，可是他总像个刺球一样把我扎得浑身疼，而我，又贱得很，总克制不住想去干涉他的生活。
我收回按在他毯子上的手。这时，刚好一条消息进来，我放在小圆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周日22:41。
我突然想起明天要上班。这两天喝得我、晕得我有些不知天地为何物了。周末竟然就这样过去了？
其实我们公司考勤不严，小翘一两天不走审批问题也不大，关键是现在业务没那么繁忙。但现在我跟徐烨这个氛围，我心里不舒服，更怕待会儿跟他一言不合又开始冷战。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落荒而逃。
我拿起手机，故作轻松地说：“忘记明天周一了，我得回去换身衣服明天上班。”
他有些呆滞地看着我，轻轻嗫嚅，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也是，毕竟他才不给我穿他的衣服。多好的逃离借口啊。
我继续笑着说：“一身酒味，今晚就先回去了。”
“嗯……”
我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到玄关，换完鞋后没留意又不自觉看了他一眼。他是那副略微怔愣的表情。我的心脏突然间像是被糖衣炮弹狠狠地进攻了，被裹挟在一片软绵绵的白云里，不舍的情绪瞬间渗透到四肢百骸。
其实我跟他耍赖皮也不是完全没有穿到他衣服的可能，毕竟他最吃这套了。更何况现在外卖那么发达，我非要住下的话，美团跑腿也不是不行。
一万个理由都在说服我留下，但最后我还是笑着跟他说：“那我回去了。”
“嗯……”
合上大门的一瞬间，楼道里的灯亮了起来，那种心堵的情绪早就消失了，疏通到甚至有种落空的感觉。
其实孤独的人是我，我知道的。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立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