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月不渡沈舟客》41Hz

3、雨幕琴声

　　第三章雨幕琴声

　　琴键上的水珠在雷光中炸成碎钻。

　　沈初的食指悬在中央C键上方，暴雨砸在彩玻窗上的节奏与江肆调试吉他的声响重叠。潮湿的校服黏在后背，他能数清江肆卫衣帽绳上坠着的雨滴——十七颗，比五分钟前少了三颗。

　　"从第七小节进。"江肆的拨片擦过生锈的暖气片，金属震颤惊飞了琴谱上的飞蛾。他湿透的球鞋在地面拖出水痕，像道未完成的五线谱。

　　沈初按下和弦时，闪电劈裂云层。黑白琴键在青白电光中化作兽类獠牙，他看见自己左手无名指的创可贴正在渗血——是上周江肆给他贴的，印着傻笑的柴犬图案。

　　"停。"江肆突然按住他手腕，"这里要像雨滴砸碎玻璃。"他发梢的水珠坠在琴谱上，墨迹在《初光》的标题上洇出灰色羽翼，"你弹得太像告别曲了。"

　　沈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谱架上的音符在雨水中肿胀扭曲，江肆的体温透过湿透的卫衣烙在他肩头。窗外惊雷吞掉江肆的后半句话，琴房骤然陷入黑暗，保险丝烧焦的气味混着雨腥在齿间蔓延。

　　"别动。"江肆的十字架吊坠撞上钢琴骨架。沈初听见衣料摩擦声，潮湿的卫衣兜头罩下，薄荷混着松香的气息堵住所有退路。

　　黑暗中听觉异常敏锐。他数到江肆第三次吞咽时，温热的唇突然压上来，带着铁锈味的血——是江肆淋雨时咬破的舌尖。眼镜滑到鼻尖，世界在颠倒旋转中裂成万花筒碎片。

　　"呼吸。"江肆的拇指抚过他下唇，血腥在齿间晕开。沈初的后脑抵着琴身，疼痛如蛛网在颅骨蔓延。他想起上周偷看的CT片，那些阴影此刻正啃噬着关于江肆的记忆：他惯用左手转笔，生气时会用拨片敲击桌沿三下，右肩有块自行车摔伤的月牙疤...

　　暖气管突然嘶鸣。沈初推开江肆，踉跄撞响低音区琴键。轰鸣中他哑声说："我想喝水。"

　　自动贩卖机的荧光是唯一光源。江肆投币时，沈初靠着湿墙蜷缩。指尖在瓷砖写下：第56条，接吻时屏息4.7秒。字迹未干便被袖口抹去。

　　易拉罐滚落脚边。沈初摸索着拉开拉环，气泡声让他想起天文台的可乐。江肆突然握住他手腕："你拿的是我的。"

　　黑暗中听觉化作触须。他听见江肆喉结滚动，校裤摩擦声像砂纸打磨心跳。当薄荷气息再次逼近时，疼痛化作钢针刺入眼球。

　　"好甜。"江肆舔去他唇角的可乐渍，"像..."

　　沈初在剧痛中昏厥前看到的最后画面，是江肆瞳孔里炸开的恐惧。后脑撞上钢琴踏板，金属震颤惊醒整栋楼的声控灯。意识消散的刹那，他听见谢无忧的皮鞋声踏碎雨幕。

　　消毒水刺痛鼻腔。沈初睁眼时，医务室天花板的霉斑正聚成猎户座。江肆的吉他倚在墙角，断弦上凝着血珠——是他摔倒时被割破的手指。

　　"低血糖。"谢无忧的声音穿透屏风，纪律本翻页声如刀片刮过玻璃，"李医生建议脑部CT。"

　　江肆的拳头砸向铁柜："为什么不早说？"

　　沈初望着窗外雨帘。雨滴在玻璃上蜿蜒出CT片的纹路，他转动染血的柴犬创可贴："真是低血糖。"微笑时睫毛颤抖三次，符合说谎特征。

　　点滴管坠落的水珠在计数：第57条，担忧时左眼先泛红。江肆伏在床边熟睡后，沈初拔掉针头，用血在药盒写下："疼痛7级时，他的心跳会减速21次/分。"

　　晨光撕开雨幕时，沈初在琴凳缝隙摸到颗薄荷糖。糖纸里裹着撕碎的谱纸："《初光》第七小节，我藏了你的心跳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