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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千金纵买相如赋(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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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角处有人正走来,他在思量,是否要太子立即断了梁京的念想,以免夜长梦多,但上回她受尽了委屈,如今还不知悔改。
梁京拍了拍苏子的肩膀,吓得他手中好的宣纸洒在了地上,他连忙去捡,梁京也一起。
她抱歉地说:“对不起,我……”
梁京要捡的那张宣纸被李随安踩上了,她抬起头,烈日当空,看不清李随安的神情,但能感受到那道冰冷的眼神,她不由哆嗦了一下。
“殿下……”
苏子急得直擦汗,莫不是殿下也发现了?他用余光瞥向梁京和李长斯的位置,他看不到,但是太子的话实在耐人寻味。
“刚还烈日炎炎,怎现在春风徐徐?”
李随安往后退了一步,梁京捡起宣纸,吹走上边的风尘,“殿下逢喜事,自是一身爽。”
这是什么虎狼词?苏子险些瘫倒,转念一想,要是太子看到了,绝不会姑且,心里也安心了一些。
李随安的眼神停在她发肿的嘴唇上,“你有什么不满大可提出来,何苦为难自己?”
梁京下意识咬了咬嘴唇,李随安出口制止,“不许咬!”
梁京俏皮一笑,目光聚焦在李随安的脸上,但日光刺眼,她看不清,同时忍不住微微眯着眼睛。
在李随安看来颇有笑眼盈盈之色,他语气、神情均稍微缓和了些。
“不是说罗珈对你用刑了吗?好些了吗?”
“有殿下的药好得快。”
“听说你不止一瓶药?”
梁京仰头,苏子已撑了一把伞在李随安的冠上,不知是打了伞的缘故,还是太阳的缘故,他脸颊泛起了幽暗的红晕,非常不自然。
苏子递给梁京一个眼神,她了然接过伞,本应绕到李随安的后边,他却又开口了,“站边上,让本王好好瞧瞧你。”
梁京这才后背冒冷汗,她不由得挺了挺身子,在这时候她又发现了他的黑眼圈又重了些。
“殿下,近来睡得可好?”
“本王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李随安冲他挑眉,梁京没有往日的从容,她握紧了手中的伞柄,“还不是那回救了七皇子,他托罗大人给了我一瓶药。”
“可受用?”
“有殿下的,奴何须他的?”
梁京说得傲娇,李随安听得愉悦,“可惜我们出牌太早了。”
梁京不无惋惜道,谁知半路杀出个苏若庭,还是现成的,“幸好殿下英明,留有一线。”
她收起伞,久违的宫殿,久违的茶香。
梁京泡好茶端给李随安后,见他不想再谈,便替他揉揉肩,李随安又摆摆手,他要抄写佛经。
梁京问他,“陛下还是没有免去吗?”
李随安没有回答,梁京坐在一旁,往茶炉煽风,隐隐约约的蝉鸣,还有墨香、茶香、甚至连水的味道她都闻得出来,再抬头,是李随安专注的模样。
即便活了一世,她仍觉得他是令她动魄惊心的人,她知不是别的,只因他的容貌出众,羸弱又被少年气包围,尊贵而不敢亵渎又真实存在,自带阴郁的黑眼圈更是加了几分桀骜,正是这自由的气息,抵挡了对他的诱惑,她要的是改命而不是皮囊。
梁京这话是偏颇的,难道李长斯相貌不出众?难道和李长斯在一起是改命,和太子一起便是殒命?
李随安被她突如其来的伸腰动作诧异,梁京住了几日大理寺,还真以为只有她一人了,她担忧地看了一眼李随安,发现他仍专心致志抄写。
梁京上前去为他磨墨,“殿下真的决定要娶苏小姐吗?”
李随安的手停顿了,他抬起眼睛,说不出的漠然,梁京放下研棒,往后退了一步,屈身道:“是奴逾矩了。”
“梁京,你逾矩的还少吗?”
李随安冷哼了一声,梁京立即跪下道不是。
“究竟是你性子好管闲事,还是你早有二心?”
“自殿下救起了奴,奴对您始终如一。”
“无论本王是太子还是阶下囚?”
梁京也在说服自己,“殿下于梁京心中始于首位,不曾改变。”
“你已经不是本王当初打捞起的落水人了。”
梁京抬起头,他的眼神多像一汪水,只有梁京自己知道她有多害怕水,即便她会凫水。
“因为殿下大恩,奴才有机会站在这陆地上。”
李随安对于她的陡然起身并没有多加责备,身后的一抔夕阳落在她身上,好似一双羽翼。
倘若梁京知道,她会解读为死亡。
“阿宜,想什么?”
“你说太子真的重视她吗?”
“怎不?”
“小时候他的猫被二姐姐打了一下,他当夜便打得二姐姐半月不能见人。”
“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她?”
“罗珈,我说真的!”
李长宜面露担忧,黑眼睛里要沁出泪水来,罗珈本想用手去拂,但李长宜一见梁京来,他急忙敛容的样子,令他心生不爽。
梁京向二人行礼,并不打算多做停留,然而罗珈喊住了她,她向他靠近了一步。
“罗大人有何指教?”
李长宜拉了拉罗珈的袖子,罗珈便只看她不语,梁京倒也识趣,又行了一礼。
“她很普通,不是吗?”
“你在说服自己?”
“她哪里比得上苏女?”
“我对女子看不出有何区别。”
李长宜抿了抿嘴,展露的笑容在想到李随安后又丢了,“罗珈,你搬来和我一同住,我去和二姐姐说。”
“你要亲自坐实谣言?”
罗珈忽觉自己身上热得很,李长宜凑近的脸被他猛地推开了。
李长宜没想过他会推他,一时没站稳,而罗珈见他要摔倒又去拉他,两个人摔在了一起。
面对双眼秋波荡漾的李长宜,罗珈一时有些克制不住,当他想要抚摸李长宜时,脑海里闪过梁京的身影,他倏忽起身,靠着栏杆,一副要跳水姿势。
“罗珈!你怎么了?”
“别过来。”
罗珈制止了李长宜,一只手掐着脑袋,拼命要清醒,但一听到李长宜的声音仿佛中邪似的朝他走去。
李长宜见他摇曳之姿,忙过去搀扶,谁知罗珈又推开了他。
罗珈推他这下用了不少力,没法再去拉他,别说拉他,就连想要看清他都没有力了,他软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李长宜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赶紧上前去查看罗珈,“罗珈!你究竟怎么了!你快醒醒!”
罗珈将手伸进他交领内,一丝冰冷涌上心头,李长宜握住他的手,以为会发冷,结果却烫得很,他下意识松开,又被他紧握至十指相握。
“罗珈!你坚持住!我带你去找太医!”
罗珈整个人挂在李长宜身上,他不受控制地去亲他的脖子,吓得李长宜松开了手,罗珈奋力滚到了水池内,李长宜在边上大喊。
“你想所有人都知道罗珈中了情药吗?”
李长宜听到这话三魂已丢了一魂,再识出所言之人后更是七魄全无。
他握住梁京的双手,“是你!”
“不然呢?”梁京拨开李长宜的手。
“梁京!”
李长宜双手握拳,眼圈发红,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他变得柔柔的,“你水性极好,你去救罗珈,好不好?”
梁京上前了一步,池上不仅罗珈,还多出了一个身影,她的手放在栏杆上,内心有些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