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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六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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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什么地方?”
她是七八年前,在山中遇到阿晓的,不出一年,便离开了。一定是她走后,阿晓才能来到汴京,时间上是对得上的。
“……”乌琼玉本不想再答,但插了队,便说了句,“鬼知道。”
他发觉什么,不动声色问:“难道你知道?”
“我当然也不知道。”
她早记不清那山在哪里了。当时她很小,连堪国在左在右都不知道,哪里记得住山名和位置。
乌琼玉想从她这里知道信息,也是难上加难。
“那,你还知道别的事吗?例如,明太尉和王吟月的关系……”
说书中,向来只说明笃误杀王吟月,却没提过,她们两人间是否有什么瓜葛。但见明笃惋惜之姿,她和王吟月,不似是只有点头之交的寻常关系。
“知道啊。”
“但是你不愿说?”
乌琼玉倨傲点头。
“……”
自己就不该盼着,能从他身上知道什么。
前一个大娘满面忧愁,进去的时间久了些,队伍迟迟不动。
秋日虽冷,如今正午,太阳毒辣,乌琼玉额上滴汗,压着心下焦急。他望去高朋、高义处,盼着他们过来扇扇风,见两人自己聊上了天,没人管他。
他的眉头一压,毒辣的目光却毫无杀伤力。
伸手在心中偷笑。
她觉得自己没笑出声,但想必笑意已经浮上了眼睛,因为乌琼玉的目光已经眯起来审视她。她眨眨眼,装作老实的样子。
“你找左柃做什么?”
“我和左大人约好了,要来找她,所以,也不做什么。”
“是吗?那就是没事了。”
“当然不是没事……只是没有大事。”
乌琼玉深深看她一眼:“如果你聪明,现在应该已经想到要做的事了。”
伸手长长“哦”一声:“原来如此!”
“……你根本没明白吧。”
“是啊。”伸手叹道,“如果您聪明的话,应该知道,我不是一个聪明人。”
“劝她不要去。”乌琼玉不多废话。
“我?”伸手自觉人微言轻,她和左柃才认识多久,若乌琼玉说都没用,她说了也不会有用处啊。
“你若做了,我可能会告诉你多些事。你在别的地方,胡乱询问,可是打听不到的。”
乌琼玉这样说了,也不知会不会守约。
抱着他可能守约的希冀,伸手道,“我尽力。”
终于排到乌琼玉,他一进去,却不出来。
很快,门再次打开,下属让伸手进去。
乌琼玉一定自己也没什么事,只是来找左柃玩耍。不出来,是在房内候着呢。
自己说的话,他一定是会偷听的。
抱着明镜似的心思,伸手迈过门槛。
厅堂内,正是衙门布置。左柃官服整洁,带笑端坐,见是伸手,小小诧异一瞬:“莫姑娘,你来了。”
“是啊。”伸手抢先道,“其实我没什么事,只是来找你玩的。见外面这么多人,不好意思耽误大家找你。”
“你大可留下来,我晚上请你们去丰乐楼吃饭。”
听到“们”字,伸手更知道,乌琼玉一定也是要去的。
她暗自点点头。
“吃饭不必了!但是,我忽然想起一个故事,是我家乡那边的人编的。我一想起来,觉得好像和你有些关系似的。这故事不长,很快就能讲完,一讲完这故事,我就走啦。”
其实,她哪有家乡。她在的地方就是家乡,她自己当然就是家乡那边的人了。
左柃去边关的事还未定下,自己又不好妄议朝政,只好编个故事,假语存,真事隐,借此暗劝左柃留下。
“愿闻其详。”
伸手背着手,故弄玄虚,走来走去,忽一转头看向她:“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人,是个农妇。有一日呢,购得了一棵小树苗。这树苗不是别的树,正是一棵柃木苗。”
左柃当然知道,这柃木正是她名字中的“柃”字。
“然而,那农妇想买的不是这样一棵柃木,而是一棵果树。她把树种在门前,等春等夏,养了三年,树迟迟不结果。她请隔壁的教书先生来看,才发现自己被骗了,这不是一棵果树!当然就种了半天,什么都不出来。
农妇家境不佳,饥寒交迫,但见树木快要枯死,依旧长着新芽,不忍心这样砍掉,于是依旧为它浇水。转日,她再出门时,却发现林木上长出了无暇的玉。”
“——是不是很稀奇?”
“是啊。”
“那农妇当然也觉得稀奇!一棵树上,怎么会长出玉?不仅是玉,还是白璧无瑕,价值连城的温润美玉。幸好,没人来偷来抢,或是来认领这些玉,因此,农妇就当这些玉是自己种的树上长出来的,将它们拿到集市上卖了。
这一卖,就卖出问题了。她是一个农妇,怎么得到这么好的玉石?别人怀疑她是小偷,或是发现了一处玉矿,却都没凭没据,于是先找个名头,把她抓进衙门,严刑拷打——”
见左柃面色不好,伸手道,“这是经常的事。你知道,不是所有地方都和这里一样,有一个好官员。”
左柃苦笑一下。
“农妇在拷打之下,不得不说出玉的来源——玉是树上长出来的。那些官员当然不相信,走进庭院,却见树枝舒展,上面还缠着玉石,却不掉落,纷纷震惊。
有商人听闻此时,出了大价钱,把那棵柃木强买走了,移到自己的庭院里,等了三个月,却发现树上不再长出玉。商人去质问这农妇,却发现她早已拿着钱,离开了那个镇子,不知所踪。”
“听起来,也是件好事。农妇得了安稳,商人奸计未成。”
“没错!只是没人知道,为何玉石不再长出了?后来,有人推测,这柃树是受人感动,才长出玉石来。一被移栽,换了主人,就长不出玉了。这便算是——不可结连理,美玉亦不存。”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明摆着的暗示了。
这个故事,其实是惜玉公子与画像的故事翻版来的,全是沉瑜那套名画随主而死的理论,因此,讲出来真是像模像样的。
伸手紧接着问:“左大人,你在汴京,有没有什么好朋友?如果你离开汴京,他一定会很舍不得你的?”
左柃细心思忖:“老师,明大人,以及相识伙不识的汴京百姓,都是在下的朋友。”
没说乌琼玉的事。
伸手引诱:“那……难道没有别的人?”
左柃怔了证,一惊叹:“哦!是说漏了!”
“对吧!”伸手松了口气。
“还有你。莫姑娘,别见怪,在下记性不好。虽然我们相识不久,当然也是朋友。”
“……”伸手嘶了声,“啊……当然……当然也是有我的。难道……我是说,没有其他的人,和你很熟,很关心你吗?”
左柃不知她是何意,想了片刻:“应该是没有了。”
“……”
乌琼玉,你平日里到底是如何和左柃相处的?在这样一个故事的引诱下,也能把他完全忘光。
“总之,有时候,有些关系”
“我刚刚在外面看到乌大人,现在却不见他人影,不知是怎么回事……”
乌琼玉自连接厅堂的暗室走出。
“不打扰你处理公务,我们去后面说话。”
左柃点头:“莫姑娘,再会!”
“一定!”伸手回头告别。
一到暗室,伸手马上低声问:“事情我做了,大人可能告诉我了?”
“你做什么事情了?”
“我讲了个劝告左大人的故事啊。”
“没听出来。我只听你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呢。”
“……耍赖!”
这个故事没派上用场,只能怪乌琼玉自己平时不努力。
幸好,乌琼玉又开口:“罢了,饶你一次。你问明笃和我舅母的关系,对吧?”
“对,对!”
“她们以前是朋友。”乌琼玉慢悠悠道,“而我舅母,容貌才华无不胜她十倍,风华绝代,无人不知。”
虽然这话实在是傲慢,伸手还是说了句:“……谢了。”
“你不去丰乐楼吃饭?”
“我回去吃。”
如果明笃和王吟月是朋友,那明笃误杀王吟月后,收养明祺,本来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
他样貌像母亲,画像虽然乱画,但是身边人,例如乌家的人,或者皇亲国戚,只要见过王吟月,一定能认出的,因此戴着面具。
关键点,就是王吟月的脸。
伸手长叹一声。
那张无法轻易被描摹的脸。
如果能确定,王吟月的脸和阿晓一样,那么,这样的推测便可以成立。
她回去理理思绪,往外走时,见高朋高义还守在门口,却是一副互相指指点点,剑拔弩张的态势。
什么情况?刚才还聊天聊得好端端的,现在就吵架,吵得要打起来了。
伸手偷偷听着,他们在吵什么。
本以为又是精明的高义,欺负傻憨憨的高朋,她一听,却是相反,是高朋向高义发难。
高朋瓮声瓮气问:“我的荷包真不在你那里?”
“怎么可能在我这里!我会偷别人的钱?”
“会。”
“那也不会偷你的钱!”
“真的吗?”
伸手偷笑。
高义气急:“你自己不小心,反来污蔑我?你好好想想,是落在了哪里!”
“我没去哪里。只去过城外的围场……”
“嘶——真的?”
“真的啊。”
高义啧啧道:“那是找不回来的了!”
为什么?
伸手继续偷听。
“你把钱袋掉在围场里,还想取回来吗。”
“可以和乌大人请示……”
高义打断他:“哪有这么好请示!”高义压低声音。“围场禁闭,养着珍禽猛兽,一向不允许人进去。更何况,现在里面的还存着……那副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