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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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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楼时奶奶看见两人急匆匆的身影,问清楚之后也心急如焚,“哎呀阿琰这手!我去拿个衣服把黄黄包起来。”
时琰开车以最快的速度把黄黄送到了宠物医院,医生检查了它的瞳孔还有呕吐物残留,问有没有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特别是一些对猫咪有毒的植物。
因为养了这只小猫,家里种的植物爷爷奶奶都会仔细挑选对猫咪无害的。奶奶想了半天才回忆起来,“哎呀,上午来的年轻人里,有个抱了一束百合花的!”
医生皱起眉严肃强调,“百合花中含有秋水仙碱,会导致猫咪急性肾衰竭甚至死亡,对猫咪是剧毒。”
奶奶在一旁自责得快要垂泪,“我忘记跟他们说了……”
祁星涟是个泪失禁体质,这会儿已经急的红了眼眶,但也跟爷爷一起安慰她。时琰问医生,“现在应该怎么办?”
医生:“我先给猫催吐洗胃,后续还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不过不清楚猫咪误食了多少,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从宠物医院离开之后,他们又去了一个诊所给时琰的伤口消毒包扎,好在黄黄当时比较虚弱,伤口看着吓人,实际倒是伤的不深。
发生这些事之后祁星涟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晚饭大家都没吃多少,时琰跟爷爷洗碗收拾完,便问祁星涟,“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
祁星涟点头答应,两个人出了门,沿着镇上的石板路一直走到了一片远离路灯的草地边。
夜晚的洛湖镇没有熙攘的游客,恢复了它本来安宁平静的模样。乡下的夜空似乎比城市里的更静谧美丽,临近八月十五,月亮又圆又大,即便没有路灯,皎洁的月光也照的亮汪汪的。
自从祁星涟高考完,时琰便忙着培训和工作,后来他稳定下来,祁星涟又开学住校,两人便少有这样独处的时刻。此时月光明亮,四野安静,祁星涟反而一时局促地不知该说些什么,便索性没有开口,只低头看着地上两人并行的影子。
时琰看她一路垂着头不说话,以为她全心为黄黄担心难受着。
“阿涟,”他斟酌着开口,“一只猫的寿命只有十几年甚至几年,而绝大部分猫的真实寿命在这个区间内的分布都是偏左的。生、老、病、死,人类会经历的一切,在它们身上发生也是同样正常的,只是因为人们对宠物的定位认知,才会让我们以为它们的生命就是完全可控的。”
“但这种想法是很自负的,不是吗?我们没有办法掌握人的意外,也同样没有办法完全掌握宠物的意外。在你的一生中,不会有什么能一直陪伴你,‘失去’本来就是人生中难解但又不得不面对的课题。”
时琰的声音轻缓又飘忽,像是旷野上的一阵没由来的微风。
他说完又有些后悔地抿住了唇,因为看到祁星涟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这是他的逻辑。可是这些话在别人听来是否会显得冷漠无情?逻辑和道理是不讲究感情的,但人并非如此。如果是时瑜听到这些,一定又会露出那种类似于悲悯的表情,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异类。
祁星涟转过身,看向时琰。
他把目光看向远处的草坡,月光下的侧脸一半黯淡地隐在阴影里,一半轮廓苍白冷冽。
这是他对于亲密关系的离开的想法吗?
她知道一些时家过去的事情。
因为工作的原因,时瑜和时琰小时候就和父母聚少离多,对此时瑜一直有怨言,但时琰似乎从小就不渴望父母的亲近和陪伴。后来父母考察遇难,时瑜的怨言成了难解的遗憾和心结。她四处旅游,说是为写作采风找灵感,实际上却一次次踏上父母走过的土地,感受着他们当时的心情。
相较之下,时琰好像还是一如往常地扎根在研究和学业里,他的痛苦似乎轻描淡写得多。
在时瑜的视角里,时琰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几乎不会主动对别人倾诉什么情感上的问题,她甚至怀疑他是某种低情感需求者。
如果不是那天误入他房间看到那一幕,或许祁星涟也会一直这样以为。
可是现在,她看着他躲避着目光,一遍遍地跟别人和自己讲着有关“失去”的逻辑,好像每重复一遍,这条逻辑构筑的堤坝就能更稳固一些,来抵挡一些无法抑制的洪流,祁星涟突然鼻子一酸。
时琰忐忑地沉默着,却忽然听到低低的吸鼻子的声音。他看向她,祁星涟脸上两道亮晶晶的水痕就这么直白地映入他眼里。
他顿时局促极了,不知道该作出怎样的反应,最后只能以一个不熟练的姿势笨拙地把她虚虚揽在怀里,“对不起阿涟,你如果不高兴,就当我没说过。”
祁星涟把头磕在他肩窝,伸手攥着他的衣服抽噎着,“可是我还没做好失去的准备……”
纯棉的T恤被泪水打湿黏在他胸口的皮肤上,他的手无措地抬起,最后只能小心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嗯,黄黄会没事的,别担心。”
不只是黄黄。她的一生中,真正拥有的东西本就少之又少,她又如何能跟他口中的“失去”轻易和解呢?祁星涟伸手抱住他的腰,像是难过极了,整个人紧紧地埋在他怀里。
他们第一次靠的这样近。
怀里的女孩子纤细柔软,温热的体温从薄薄的夏季衣物中透出来,温柔的感觉像是落入一片云,但又比那个真实的多。他愣神许久,才想起来回抱住她。
这个结实的拥抱比今晚的风和遍洒的月光更能填满他。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祁星涟怕他会怀疑她别有用心才主动松开。
可她从他怀中抬头看到时琰还有些怔愣的表情,便觉得自己多虑了。一向聪明敏锐的时琰,在这方面出乎意料的迟钝,当然,也可能是他从未对她有过任何暧昧的猜测和怀疑。
祁星涟有些担心,但同时又隐隐期待着,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将自己的心意袒露在他面前,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祁星涟不想哭哭啼啼地回去,便拉着时琰在外面多转了会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
“哥哥,我加入了我们学校的学生会。当时宣传的学长很热情,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就是我入学时说要帮忙搬行李的那个。”
“唔,”时琰觉得自己的思绪也和肢体一样还被禁锢在刚才的拥抱里,听她这么说才回忆了一下,“有点印象。”
“他当时加上我之后,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三个是什么关系,是不是有点奇怪?”
祁星涟走在他前面,白色的裙角随着薰暖的夜风在他的视野里飘荡着,时琰点点头,“是有点奇怪。”
“婉婉说时老师在她们院系里非常受欢迎,经常收到女孩子的示好和情书。”
“是有点受欢……”时琰下意识地接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停住了未完的话,无奈地看她一眼,“没有的事。”
“怎么会呢?”祁星涟露出惊讶的表情,“哥哥你这么好看。”
时琰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发顶,“我平时很忙,私下也从不会和学生有学术以外的交流。而且,我比你们大了那么多。”
“你也就比我大七岁。那你的同龄人呢?”
“什么?”
祁星涟状似无意地顺着话题问,“同龄人总有很多跟你示好的吧。”
“也没有,我的同事和同学大多都是男性。而且,”时琰理所当然道,“我并不会去留意这种事。”
这倒是很符合祁星涟对他一贯的印象。
相识这么多年,祁星涟对于他们的关系有一种底气,而这种底气无疑是来自时琰的“偏爱”。他对她有耐心,温柔且包容,偶尔还会被她觉察无意间流露出的少见的脆弱。
但时琰是个界限分明的人。在界限之外的人,相识越久越会发觉他疏离不好接近。她甚至可以想象到如有女孩子贸然跟他表露心意,会得到他怎样直白不留情面的拒绝。
想到这里,她忽然又觉得庆幸。至少她已经有了“近水楼台”的优势。
时琰看她有心思问这些,便问,“是不是感觉好些了?要回去吗?”
祁星涟点头,两人又沿着来路走回去。老人家熬不住夜,他们回到家时,爷爷奶奶已经睡了。
祁星涟先去冲了个澡,跟时琰说完“晚安”就回了房间。
浴室是单独辟在院子里的,比他们在陵城的家里的要大一些,紧邻着院子里花圃的西侧。祁星涟洗完澡忘记开窗换气,时琰进来时,浴室里还冒着白花花的潮气和沐浴露浅淡的香气。
家里是两个浴室,时琰与她们从来不共用。
他进来时怔了一下,随即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白色的雾气很快流走,视野变得清明,夜风送来花圃里月季的芳香,清新浅淡的香气,宛如纯洁美好的少女。
时琰好看的眉头不经意蹙起,他顿了顿,又反手将窗户关上。
他面对着贴墙的镜子反手脱了身上的的T恤,胸口那块深色的痕迹还未完全干透,他多看了一眼便将其扔到身后的脏衣篓里。
不料余光忽然注意到什么,他又弯腰将那件浅灰色的T恤捡起,眼睛却好像突然被什么扎了一下。
一件白色透着微粉的吊带内衣赫然躺在衣篓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