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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生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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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仍在继续,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周人的奢靡相较于燕国,不逞多让。
酒至半酣,几两黄汤就可撕开斯文皮囊。
姜央面前,已来过七名敬酒的男子。
口中说着恭贺,眼中却肆无忌惮,不见风度,更遑论贵族风骨。
左和颐拦过几回,无奈他位卑言轻,贵族未将这低等皇子放在眼里。
姜央不知如何应付,直到唤雨行了过来。
身为左殊礼的贴身内侍,人往姜央身边一站,就是左殊礼的活招牌,各路牛鬼蛇神霎时不敢靠近。
“公主,你这手包的,也忒不好看了。”唤雨点着她几乎缠成粽子的纱布,笑容亲和。
这话惹得左和颐几分不满,刚想反驳,唤雨与他对视一眼,隐含警告,左和颐瞬间住口。
唤雨这是借着给她重新包扎的由头,赶走那些靠过来的苍蝇。
姜央偷瞧左殊礼一眼,他仍未理睬她。
唤雨跪下身,解开姜央指上的纱布,重新仔细包扎起来,他悄声道:“王爷恼了,公主这几日谨慎些。”
面对唤雨,姜央没什么顾虑,委屈道:“又不是我惹来的,他恼的好没道理。”
大庭广众下,他们二人是多一分逾矩接触都不敢有,非是她之过,他还怪上她了?
唤雨轻叹一声,“其实……王爷挺好哄的。”
姜央眨了眨眼,若非亲耳所闻,她以为唤雨在骗她,好奇问:“怎么哄?”
唤雨四下看了两眼,才靠近她低声道:“王爷见不得人哭。”
姜央神色变得狐疑,她在左殊礼跟前哭过多少回了,也未见他正经心软过,“这法子我使了没用。”
再说了,他不是号称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怎可能因为旁人哭两下就软了心肠?
唤雨道:“那是公主没用对地方。”
他说的信誓旦旦,姜央不由讨教:“那公公可否教教我?”
唤雨憨笑道:“只要不是真的犯错,王爷每每对奴婢生气,奴婢只要抱住王爷的腿哭上一哭,王爷便会消气,公主下次不若试试这个法子?”
姜央瞠目结舌,方才他说的云遮雾绕,原道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
她试想了下自己抱着左殊礼腿哭求的画面,心里不由生出一股恶寒。
再看唤雨那一脸玄妙无穷的模样,不禁有些微妙。
左殊礼身边,会是这类表面天真简单之人?
许是之前左殊礼受伤,唤雨受过辛夷多次指导,他将姜央的手指包扎的干净利索又漂亮。
纱布缠的不厚,恰到好处,还不妨碍行动。
姜央细细赏了两眼,笑道:“多谢公公。”
唤雨领完谢也未离开,直接跪坐在她身后,与她琐碎聊了起来。
期间有宫女添水添酒,姜央口渴,方拿过耳杯,唤雨不着痕迹夺了过来。
他觑了小宫女一眼,那一眼冷冷清清,带着与左殊礼相似的威压,小宫女不知所云,却吓得躬身告退。
姜央不明所以,等人走了,唤雨才悄声解释道:“长公主还气着呢,公主小心些好。”他眼神示意,就见长公主身后又多了几名宫婢,一名年岁稍长的宫女正在她耳边悄声说着什么。
想来,她得罪了长公主,是要与她不死不休了。
姜央突然很想念宁无白,若有她在,无白定能想出十八个主意来应对她。
如今她形单影只,还得左殊礼分出唤雨来护着她,姜央反省了一下,今时不同往日,她是不是过于依赖他人了?
明明是生于宫廷长于宫廷的公主,却被保护的如纯善的稚子一般,只怕整个周朝六国,不对,周朝五国后宫都抓不出另外一个与她一般无用的公主。
姜央盯着指尖纱布,心情低落下来。
宴至末尾,已近亥时。
当今周国太后,自鹤山祭祀归来后,称病未参加黄昏宴席,为表对缺席的歉意,在宴席结束时,于御花园内为新皇备下盛大焰火。
说得冠冕堂皇,无非就是见不得庶子替自己已故嫡子成王,借病避开,再表面上备个礼,敷衍了事。
然而孝道之下,左殊恩无法明面上驳太后面子。
太后可以借病缺席,身为“儿子”的他却不能拂了“母后”的好意。
与先周皇不同,他可是一名“仁义”的君王。
左殊恩领着一帮朝臣世族,站在湖边观赏焰火时,如是腹诽着。
他真是太大度了,由着太后拿乔作派,还撺掇长公主这个跳梁小丑在他眼前蹦跶。
嗯……许久未给太后问安,该是走一趟长乐宫。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先太子妃,正值好年华,也是时候换个夫家了。
毕竟,侄子年岁尚小,怎能被一群女子抚养教导?
一场烟火看得索然无味,还未结束,左殊恩已准备提前回宫。
新皇欲离席,这场冗长的宴席总算结束,姜央舒了口气。身边唤雨被其他内侍叫住,姜央正纠结是否该自行出宫。
可她不识出宫的路,想寻左和颐,人群三五成群将他隔在另一侧,把她挤至路边。
她退无可退,推攘拥挤间,不知不觉踩上湖边围石。
混乱间,姜央只觉忽然被人狠狠推了一把,毫无防备向后跌落。“噗通”一声响,霎时惊动人群。
不知谁高喊了一句,“湖光公主落水了!”
惊讶的人群中瞬间窜出几名男子,当先便是左和颐。
几人方踏入水中,熟料,落水的公主猛然钻出水面,站了起来。
她掉落的地方不深,湖水只到齐胸位置。
清冷月色铺陈水面,幽幽夜光,她长发濡湿贴在面颊,宛如月下水中钻出的鬼魅精怪。
围观之人脑中不由想到她新得的封号——“湖光”,正应了“湖光潋滟碎凉月,云镜映照水中仙。”
那几名男子为之一震,一时怔愣,竟不知如何靠近,似怕会惊动仙人一般。
“都给我背过身去!”骤然一声怒喝。
左殊礼踏出人群,阴骘盯着水中几人,那眼神如暗中泛着森冷寒意的刀光,竞相朝人砍来。
左和颐被那眼刀砍得遍体生寒,率先回神,忙转过身,顺手扯住跟着他下水的几人,口中还不住责备着:“真是成何体统,竟敢‘英雄救美’,也不怕坏了公主名声!”
说得不留情面,把自己也一起骂了。
姜央委委屈屈看向左殊礼,自责自己真是太不够警觉,竟让人钻了空子。
那眼神也未能看软左殊礼的脾气,他沉声对身侧宫婢道:“拉她上来。”
不等宫婢下水,姜央自觉游了过来,方爬出水面,眼前霎时一黑。
左殊礼脱下外袍,将她罩了个严严实实。他望向正在看戏的左殊恩,忍着怒气恭顺道:“陛下,皇妹莽撞闹了笑话,臣弟明日再来替她告罪。”
左殊恩看得意犹未尽,挥了挥手,温声道:“你二人先行回府吧,今日事明日再议。”
左殊礼行礼告退,领着姜央快步离开,骚乱的人群惧怕他面上冷凝的怒意,自动让出条道来。
左殊恩目光逡巡一圈,随意点过几处,揪出几个面露窃喜之人。
他脸上挂着温润的淡笑,心里有几分欣然。
这“皇妹”选的正正好,正好借弟弟的手清一清宫闱杂碎,解一下他燃眉之急。
身为君王,他着实有些分身乏术啊。
清净的宫道内,姜央身上濡湿,水珠滴滴往下坠,翘头履内藏着水,踩在路面“吧嗒吧嗒”直响。她身上难受,却不敢直说。
身前之人沉默寡言,攒满了怒,她怕她一出声,那怒气就会破壳,向她扑冲而来。
正郁闷着回府后该如何承受他的怒火,却见身前之人突然停了下来。
此时道上阒无一人,二人静立其间,安静得她不敢呼吸,身前背影无声无息,使这春寒夜色多了分诡异。
姜央见他微微半抬首,望向无边浓稠的黑夜,她听见他轻轻吸了口气,似一只贪黑的鬼怪,汲取进无底深渊的污秽。
他未回头,忽而一把精准抓住她的手腕,一脚踢开身侧一处荒宫院门。
姜央吓得头眼昏花,被他拽着一路疾走,踏过丛生蔓草、颓败枯木,直被拉入荒凉殿室。
左殊礼长腿一勾,一脚将推开的殿门合上。
姜央只觉背脊一痛,他将她摔在宫墙上,一手撑在墙面,一手攀上了她的脖颈。
昏暗的宫室内,他眼神比夜色更黑沉,吐出的字句比邪鬼还阴冷,“你这张脸太过招蜂引蝶,我将她划花了可好?”
不是第一次见他疯魔,可这一次他那疯意极其旺盛,吓得姜央半晌不敢吭声。
“说话。”他声音低冷,令她更加害怕。
她怕得凄凄楚楚,不敢硬来,软着声道:“若真要如此,我也无法反抗,你划便是。”
本也厌恶自己这张脸,遂又道:“只是我怕疼,你……你下刀的时候轻一些。”
撑在墙面的手,转而抚上她的脸颊,指尖轻柔徐徐滑过,似在找下刀之处。
脸上微微的痒,她再是强撑,也被他指甲划得吓出了泪。
泪珠在夜色里璀璨,如幽暗中生出一粒光,刺破他眼中暗沉。
攀在她脖上的手,不知何时扶住了她的头。
骤然,眼前一暗,左殊礼吻了下来。
他吻的蛮横,毫无温柔可言,狠狠压住她的唇,冲破隐忍许久的克制,闯入口中。
姜央的惊呼被他吞吃入腹,双手的推拒被他强势压下,她成了他案板上干涸缺水的鱼。
她不由自主挣扎,想挣脱束缚,左殊礼一手盖住她惊慌失措的双眸。
陌生的吻,熟悉的气息,姜央被搅得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只觉他那烧灼的怒火要焚尽她胸中的呼吸。
在她濒临窒息时,左殊礼终于放过她。
她大口喘息,气道:“你疯了?这是在皇宫,我现在是你皇妹!”
此时此刻,她第一反应竟不是责备他的孟浪之举。
左殊礼眼神更暗了。
他轻啄了下眼前泛着晶莹的柔软,嗓音嘶哑,“那你别出声。”
说罢,再次吻住她。
较方才的凶狠,他俨然化鬼成人,带出几分缠绵。
这缠绵柔风化雨,要命的勾人。
什么皇妹?早在先周皇死的那一晚,她就应该落入他的圈套,被他独占。
先周皇的寝殿早已换上特制的燃香,发病是必然,待朝臣处理姜央时,他再偷天换日将人换走,关进自己府邸。
可她偏偏将骊妃拉了进来,骊妃替了她,她又在城墙一跳救下骊妃,阴错阳差才让她认了这个皇妹的身份。
所有计划都被打乱,那他只好演下这一场兄妹情深的戏码。
一想到她还有心提醒自己的身份,他便如开了戒一般,如何都不得满足,一路向下,拉开她衣襟,覆上马车内吻出的红痕。
手在她背脊上缓缓抚过,直至腰窝,他熟悉她身上每一处敏|感。
姜央不由呻|吟出声。
左殊礼拉过罩在她头上外衫的衣袖,堵住了她的口。
姜央浑身发软,软得眼角被逼出了湿。
他不再忍耐,牵引着她随他一道,抛下外表维系的矜持。
骤然,外间传来树枝踩断声,在寂静的殿中尤其刺耳。
左殊礼一顿。
两个脚步声徐徐靠近,灯笼昏黄的火光映上门扉,衬得殿内更加惨淡。
一名宫婢推开殿门,伴随着一句抱怨随门而入,
“容姑姑真是会使唤人,大晚上让我等收拾这荒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