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随便捡海兔回家》深海萝卜堡

5、为什么要冒险

　　尤里卡咀嚼着变质食物，听他们聊他被送进来的原因，表情平淡得不像是本人，根据时间线，明天会有场“兽”的筛选，抗过半退化药剂强烈药性的人会留下来进入格斗场，然后吃上优质食物，住着相对好的环境。
　　来到理查斗兽场的高度进化者几乎都有难言之隐，通过匹配格斗过理想中生活，是局限条件下最能发挥自己优势的选择，包括他自己。
　　尤里卡摸向光滑后背，没有蜈蚣般狰狞伤疤，藏在皮肉下的背鳍还完好无缺，此刻他明白了幻境的诱惑，如果能够不走以前的路，不再急功近利，是不是不会遇到那个对手，不被砍断背鳍失去平衡力，不会像垃圾一样随意丢在A星。
　　“尤里卡，这些是假的，不管幻境中你选择什么，都改变不了现实。”陆斯恩单膝跪地，试图说服陷在幻想里的尤里卡。
　　“放心，我知道的。”尤里卡咽下最后口饭，语气决绝。
　　相比其他房间新人的忐忑不安，这个晚上他睡得十分安稳，在第二天早晨试药队伍中显得精神奕奕，吸引了监视器后管理层的视线。
　　兽们看着技术人员的示范注射药剂，因为注射次数远超其他人，他很快适应药性，但装作腿脚无力地握住扶手摆出痛苦的表情，余光观察周围。
　　大部分人承受不住退化过程昏死过去，只有少部分还保持薄弱的生存意志，挂在房间中央的计时表不停地跳转数字，终于在他右手边的一个人颤颤巍巍站起来，然后如获新生般挺直腰，见状尤里卡不再装也跟着站直。
　　两人心有灵犀地望向对方，眼神里没有欣赏，只有挑衅，不出意外接下来斗兽场训练的日子，他们只是对手关系，直到正式比赛得出胜负那天。
　　撑过药性的这批人在带领下去往新住所，路过斗兽内场时，他们发现悬浮在半空中的光屏出现了自己的名字和照片，这列名字上方有道鲜红的标题——兽场待定新秀。
　　瞬间尤里卡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充满恶意的眼神，越快适应退化药的人能力越出众，越会当作其他人的眼中钉，能够成功挺到赛场也是个考验。
　　他学着别人的样子睁大眼睛去瞪第一个抗过药性的卢西亚诺，顺便看清了那人模样，因为不擅长描述别人长相，只能简单概括为有着夺目红发的娃娃脸。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会帮助他找到想要知道的答案。
　　回到新住所，尤里卡整理房间，一直沉默着陪在身边的陆斯恩突然开口：“你为什么要冒险去试探这个幻境。”
　　“你是指？”他拉平床单的动作一顿，似笑非笑地瞥眼瞧知道些什么的某人。
　　陆斯恩尽管不想提及以前的事，还是说了出来：“明明当初你是第一个撑过药性的人，被斗兽场当作炒作的话题，在初次赛场上无数人一掷千金押你赢。”
　　“那你是什么身份呢？是赌客还是看客？”尤里卡看着越说越激动的陆斯恩，语气平静得没有任何起伏。
　　“都不是。”陆斯恩攥紧拳头，答案随着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埋入月牙状的压痕。
　　说完仿佛沮丧的小狗立在原地，尤里卡莫名心软，他欲言又止好几次，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虽然当年我急于往上爬，但那天状态很不对劲，不像被功利熏晕了头，而是感官突然变得迟钝，难以判断对手的位置。”
　　“你怀疑有人动了手脚。”陆斯恩很快理解话中意思，把剩下没说的补完。
　　尤里卡点点头，给陆斯恩打安心剂般补充了句：“放心吧，我会在试练时一直输给他，正式比赛时赢得胜利，把一切拉回正轨。”
　　“好，做你想做的，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保护你。”
　　这句话不管是真还是假，都给足尤里卡往前走的勇气，让他知道背后不再空荡，紧绷的心有可以放置的地方。
　　细微开门声惊醒浅睡眠的尤里卡，他紧贴着墙壁，戒备地看走进来的两个人，在看清对方工作制服后才想起是在幻境里。
　　“别紧张，我们是来更新设备。”技术人员习以为常，两个人从随行包内拿出电子项圈，调试着手中的操控器数据，其中一人在给兽戴上去时，表面温顺的兽突然暴起，冲他心脏伸出利爪。
　　“小心。”另外的一人趁尤里卡得手前举枪，毫不犹豫地对准心脏开枪。
　　尤里卡捂住胸前不断流血的血窟窿，耳道内嘈杂的电流声仿佛穿透大脑来回穿梭，他单膝半跪在地，努力睁开疲倦的眼睛，像等待着什么，就在以为判断失败认命时，幻境内时间静止了。
　　周围环境如同打翻的墨水扭曲流动，他低下头胸口的伤口在慢慢愈合，果然以自己为主角的幻境没有致命的可能。
　　“听说你们威廉海兔族都是高智商，可以帮我安装个东西吗？”尤里卡翻开技术人员携带的包，拿出里面标有卢西亚诺名字的电子项圈，又将A星带来的微型摄像头递给怔愣在原地的陆斯恩。
　　“要找到当初设计我的人，必须关注现在和那时我相同情况的卢西亚诺，这样也是为了……”陆斯恩并没有听他说完，只是一言不发地拿走掌心上的东西，然后从包里找工具拆解项圈，安装微型摄像头。
　　那个说会永远站在身后的人真的生气了。
　　“这个微型摄像头是突然出现在我随行包内，也许是这也在奥尔西亚的计划内，你觉得呢？”他不会哄人，只能通过转移话题来消减海兔的怒气，可对方没有接着他的话继续聊，单单嗯了声表示知道了。
　　敷衍的反应说明这种程度的“哄”远远不够。
　　尤里卡想到现在幻境处于崩坏状态，于是试探性地握住陆斯恩双肩，在感受到掌心下真实触感后，将人重重拥入怀中，轻轻抚摸海兔贴在后脖的柔顺黑发，低语道：“对不起。”
　　陆斯恩静静依靠着尤里卡，纵使心里有许多要倾诉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他卑劣地想过让对方放弃所要追寻的答案，随自己去其他星球过逃避现实的日子，但那样尤里卡不再是尤里卡，他也不再是他。
　　他紧紧捏紧尤里卡衣摆，轻轻地蹭眼前的侧脸：“没关系。”
　　如果一开始踏上A星旅程的初衷是为了尤里卡，结局好与坏根本不重要，他愿意陪他。
　　尤里卡将组装好的东西放进技术人员的随行包，同时胸口伤口愈合完全，扭曲流动的空间一点点重组，他眼前忽然发黑，太阳穴针扎般刺痛，再次看清周围环境时，全然忘掉刚才发生什么的技术人员已经为他戴上了电子项圈离开。
　　疯涨的困倦侵袭大脑，他无法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本能地躺在床上，短暂几秒就睡过去，睡梦中他站在空白间，斑驳陆离的光交错着“切割”瞳孔，晃得心烦意乱，晃得头晕。
　　“咚咚咚”高速跳动的心脏仿佛要挣脱动静脉的束缚跳出血肉，尤里卡猛地坐起，浸泡全身的营养液拉成条条细丝，他大口喘气，扫视周围，发现自己在治疗舱内。
　　“终于醒了。”坐在电脑后的白褂医生望向昏迷几天的尤里卡说道。
　　尤里卡迷茫地点头，扯着干哑的嗓子问道：“我怎么了吗？”
　　“突然昏迷，但身体检测后的数据正常。”医生如实回答。
　　尤里卡想这应该是破坏幻境的副作用——对精神产生巨大损伤，不过能再度醒来就挺幸运，换好衣服，门外等待的工作人员将他带回斗兽场生活区域，由于他突然的变故，训练的进度受到影响，被迫全员每晚加练。
　　斗兽场的训练是为了让他们能够灵活操控半兽化形态时的种族特征，从而利用优势进行战斗，而他的昏迷为其他人争取了适应半兽化身体的时间，也挑起其他人想把他踩到脚底下的野心。
　　虽然尤里卡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将他踩到脚底下证明实力，但很配合地败给那些人，淡化在训练场的存在感。
　　尤里卡坐在训练场角落，手环屏幕上播放以卢西亚诺为视角的镜头，直到在镜头中出现自己的身影，才收回盯着手环的视线。
　　“你是谁，为什么隐藏自己实力。”卢西亚诺捊起额前汗湿的发，垂眼打量这个行为怪异的人。
　　长久注视让尤里卡不自在地握住腕部的手环，如果不是幻境的人无法看到现实中带来的物品，恐怕会以为对方发现了被监视的事实。
　　“我是尤里卡。”他没必要和虚拟人推心置腹，随口说了句。
　　“那些废物不配和我对练，我来斗兽场的目的是找到实力相当的战友，希望你能给我来这的意义。”含糊的说辞没有消磨红发少年的斗志，而是充满阳光地拧开冰凉的矿泉水递给他。
　　从前没有关注过这个同伴本身的尤里卡重新看向他，接过疑似信物的矿泉水，语气肯定道:“会的，但不是现在，请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