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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请神仪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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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被无边无际的灰黑色云层严密封锁,沉沉地压向大地,离起伏的山脊和矿场边缘似乎只有咫尺之遥,整个矿场笼罩在一种巨大而令人不安的寂静与压抑之中。
几颗巨型仙人掌顽强挺立在矿渣边缘,叶片却蔫蔫地垂着,蒙着一层厚厚的赭红色尘土。
空气像是粘稠的铅块,沉甸甸地黏在裸露的皮肤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沙砾。
鹿西贝向薛衡介绍身边穿着黑袍的男子,这就是他请来的请神大师,名叫张明扬,当地人都称他为明扬大师。
张明扬对薛衡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黑袍宽大的连帽遮住了他上半张脸,恰到好处地露出下半张脸勾起的嘴角,他伸出手来和薛衡的握了握,说:“世界顶级珠宝尼克斯集团,薛家的二少爷,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他的正脸,薛衡微微皱眉,这个人实在神秘,就是不知道靠不靠谱?想了想又消掉了心中的疑虑,竟然已经放手让人去做了,就不要想这么多,且看他会怎么做吧。
张明扬向右挪了一步,面对薛衡身边的姑娘,同样伸出手来,说:“这位就是薛小姐吧,你好。”
相比之前的语气,少了一丝谄媚,应该是他最贴近日常正经的语气了。一上来就主动打招呼,想是在来的路上,鹿西贝就已经给他介绍过了。
周茉大方伸出手去,和他的手握了两下便收回来了。
她当然记得他,而且印象深刻,这一身突兀的黑袍实在惹眼,她想记不住都难。他便是去镇上那一天,在训练场边对她微笑的神秘人。
张明扬依然微笑着对她说:“如此炎热的天,手却有些冰凉,想是平日里总贪嘴吃冰吧。”
周茉怔住了,她从小就是体寒的体质,即使再热的天手脚多少有些凉,有时候还会发冷汗,掌心总是黏糊糊的,她下意识地往衣服上擦了擦。
这个小动作张明扬看在眼里,表示理解地笑了笑,宽慰她道:“虽然你还年轻,但还是要爱惜身体啊。就当我在这里卖个老,老人的话还是要听的。”
他的手抬到空中了,离周茉的头不过十厘米,顿了一顿,又收了回去。
周茉觉得这人更神秘了,明明从未见过面,先是对她微笑,现在又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来关心她......不过想想也情有可原,薛家这一名头能吸引无数人上赶着巴结,想是从小姑娘这边入手更容易一些吧。
招呼算是打完了,薛衡问起张明扬:“你觉得今天会下雨吗?”
他抬起手来放在帽檐上方,抬头望了望天,又自转一圈,仔细嗅了嗅身边的空气,才作出结论,“不会下雨。”
薛衡盯着张明扬帽檐下的阴影,又问:“那大师觉得今日实施爆破,能否成功?”
此话一出,身后的员工们齐齐惊讶地望向薛衡,听boss这意思感觉是想今天就要爆破啊!这可一点准备都没做啊,他们才休假回来第一天上班。
张明扬知道薛衡从始至终都在审视着自己,他不慌不忙地回道:“这不好说啊,需得先问过神树才能得知。”
“神树若不同意,是不是意味着我这事就得黄了?”
“所谓请神请的是一个好兆头,一个美好的开始,如若事情顺和天地,人心诚恳,定能破除万难。”
黑袍下的身子挺立如松,不曾回避薛衡的逼视。
薛衡收回视线,转身说:“事不宜迟,尽快开始吧。”
听老板这么说,员工们都松了一口气。
一场暴雨过后,矿底积了几潭不算深的水坑,张明扬拉起衣袍一一绕过水坑,徐徐缓缓地沿着矿底绕了一圈。
这矿可一点都不小,等他走完已经花了不少时间,一开始人们还站得整整齐齐,后面完全慵懒松懈下来,什么站姿都有。
完全猜不透这位“大师”到底要干什么,老板没说什么,没人敢提出意见,众人只能干等着。
好不容易逛完一圈,张明扬走到矿底的圆心中央,低头自转了几圈后,突然站定双手伸向天空,嘴里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引得一旁的“观众”发出小声地躁动,他这控制力实在超常,普通人转了几圈不晕算好了,他居然还能站定,想来确实有些实力在身上,人们就差鼓掌给他了。
薛衡倒是神色如常,大概只有周茉注意到在那期间他看了几次手表。
好在没多久,张明扬收回了手,结束了一系列看不懂的举动,向众人走来。这时,矿底起了一阵风,吹起他的黑袍迎风飞扬,有了些神人的感觉,但一开口就埋没了他那高深莫测的气质。
他看起来十分高兴,大摇大摆没个形象地向众人走来,毫不端着说:“这里完事了,走!去神树那边吧。”
薛衡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人们也立马跟随他的身后。
只有鹿西贝向张明扬伸出手来,从矿底上来需跨上一个半米高的台阶,张明扬拉住鹿西贝的手,毫不费力瞪了上去。
鹿西贝问他:“这次真的不需要准备什么吗?”
张明扬摆摆手,说:“放心吧,我说不用就不用。”
周茉走在队伍末尾,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鹿西贝和张明扬的关系看起来不一般,一个是骨钟人,另一个从身形和说话用词看来,八成和他们一样是外来人......一个外来人成了当地有名的大师,必然是在骨钟待了很久了。
车开了二十分钟就到了神树所在的半山坡,车子只能停靠在路边,想要爬上坡顶只能步行。
半山坡不算高,没爬多久就能望见坡顶处一颗参天大树静静地矗立着。
越往上坡度越缓,路越好走,只有一条路能够到达坡顶,这一条路不是人踩出来的,而是人工修建而成,由此可以看出当地人对神树的重视。
距离看着不远,真走到树下大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这一路头顶无物遮挡,任凭太阳直射,直叫人又累又晒。
好在神树枝繁叶茂,有大片树荫可供人们乘凉,又有粗大的根茎从地底冒出,给人们提供了可坐下休息的地方。
一阵微风拂过,吹动树叶沙沙作响,枝条上挂着的红带随风飘舞起来。
微风犹有魔力般穿过人们的身体,吹走了燥热感,还缓解了疲累,这时有人发现灰云不见了,天空露出了晴朗。
蓝的天,绿的树,红的带之下,人们享受着来自神树的庇护。
周卓飞苦口婆心劝薛衡坐下休息一会,他的心思不在这,但看周卓飞满头大汗,便对他说:“你去休息吧。”
其实员工们跟来也没什么用,人多了还显得过于喧闹。
请神仪式什么的周卓飞不懂,只觉得仪式听起来就很严肃,思来想去还是叫上项目组所有员工,就留了两三人在营地里守着。
“来都来了,让他们见识见识也好。”
周卓飞拿出纸巾擦拭额上的汗,顿感凉快了一些,他看了眼树下乘凉的人,心里没有愤怒也没有羡慕,他清楚自己是不会和那群受不了苦的人坐一起的。
只有表现出绝对的忠心,才能得到薛衡的青睐,他就是老板死心塌地马仔,能成为赢家身边忠实不二的狗,何尝不是一条成功的狗。
万里晴空,风吹枝桠摇摆,人们都只顾着抬头,忽略了神树躯干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图样。
周茉伸出手去触摸凹陷的树皮,对比之下,那符文就和人的手掌一般大小,分散不均的遍布整个树干,周茉看入了神没注意到身后来了人。
张明扬嬉皮笑脸道:“来借过一下。”
周茉退后几步,张明扬从她的身侧走过,左手端着一碗水,右手拿着把树叶,只见他将那把叶子蘸取碗里的水后,沿着树根洒去,边洒嘴里边振振有词地念叨着听不懂的语言。
如此绕树一周后,张明扬扔掉树叶,掐起手指念了几句口诀,接着大喝一声,跳起了不知名的舞蹈,手脚大开大合颇有些神棍的样子。
他的舞姿相当诡异,且毫无章法,随心所欲般地突然开始又突然停止,他右手捏诀,时不时呢喃起一连串咒语,听着像蚊子嗡嗡飞过的声音。
一套做法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看着他捏诀的右手抬起慢慢往上,直指天空发力,随着发力指尖不断抖动。
现代人哪看过这种场面,半山坡上一时间鸦雀无声,就连风都停止了。
这时,张明扬像是触碰到什么东西,蓦地收回手,退着连跳了好几步,惊慌失措地向四周张望起来。大家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跟着他四周张望又无事发生,场面诡异得人心发毛,更有胆子小的女生抱在了一起。
人们紧张地盯着张明扬,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眼尖的人先是看到他的帽檐动了动,然后摆脱地心引力的束缚支立起来,诡异的悬浮于空中,接着不停的有黑发从帽子里溜出来,竖着直指天空。
人们终于意识到什么,有人喊了一句:“快跑”,人群向四处散开来,这里无处可藏,整个半山坡一眼开阔,除了神树什么都没有。
张明扬却像被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于是,晴天里一道紫色闪电凭空出现,直径打到张明扬脚边,响彻天际的轰鸣和撕裂声把四处逃窜的人们吓得摔倒在地。
他们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地里,不知过了多久,确定无事发生后,才慢慢将头抬起来,他们看到鹿西贝不顾安危冲上去接住了瘫软倒下的张明扬,并把他拖到一旁隆起的数根处躺下。
天空依旧晴朗,微风不时吹过,一切似乎如初来到时那样祥和美好。
薛衡不顾周卓飞阻拦,走到刚刚张明扬站的地方,看到被雷击中的地方,周围的草都烧焦了,还有白烟不停往上冒。
事情发生时,周卓飞就站在薛衡身侧,他面上看着淡定,实则背后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还没从惊吓中出来,眼看着薛衡毫不犹豫往事发处走去,心下一横也跟了上去。
张明扬嘴唇发白,靠着树根缓缓喘气,他的气息紊乱应该是吓得厉害极了,帽檐掉了一半,露出了他的半张脸。
周茉像鹿西贝那样蹲在他身旁,关切地问张明扬:“你还好吧?”
张明扬想对她笑一笑,但他一时半会控制不住脸部的肌肉,五官胡乱地抽动了一阵,他只好抬起手来,颤颤巍巍地做了个ok的手势。
周茉双手按住他的手,说:“你先缓一会吧。”
冰凉的小手盖在粗糙的老手上,张明扬心下却感到一阵温暖,周茉离他很近,他看到她脖子上挂着的红色宝石项链悬在空中不停摇晃。
渐渐地,他感到那股难受的劲消散了许多,呼吸也逐渐变得顺畅。
看他艰难地想要支立起自己的身子,鹿西贝忙搀扶他起来,张明扬坐稳后抬起头来,神情肃穆地说:“神不同意。”
他的眼神越过周茉,直直落到她身后的薛衡。
薛衡并不感到惊讶,神色莫测的双眸低望向头发散乱的张明扬,平静地说出:“不着急,且看今天会不会下雨吧。”
他转了个身,抬头望着一片蔚蓝的天,任刺眼的阳光照在他棱角锋利的俊颜上。
“还记得一开始问你的话吗?你可是相当笃定地说不会下雨。”
张明扬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完了,之前的话说早了没想到他一直记着,气象他只略知一二,换做以前十有八九能猜对,只是近几年环境越来越恶劣,极端天气频发,如今只能祈求这次老天帮他了!
张明扬脸上强装镇定,薛衡只是余光锐利一瞥,心下便知晓七分,他淡然一笑纯然毫无公害,仿佛只是热情招待张明扬般,说:“那就劳请先生先跟我们回营地一趟吧,后面还有很多事需要请教先生您呢。”
张明扬认命站起身来,周卓飞接收到薛衡的示意,叫了两个人来安排了张明扬的住处,并叮嘱要紧盯着他,不能轻易离开。
人们陆续下山,周茉仍然站在原地,鹿西贝来到她身旁,说:“再不走就剩你自己一个了。”
“他不是骨钟人吧?为什么会来骨钟呢?”
鹿西贝看着前方黑色的背影,说:“师傅同我说过,他留下来是为了赎罪的。”
赎罪?他这样的人,也犯过什么错吗?
周茉想起一件事,趁着鹿西贝没走,赶紧问他道:“对了,你知道神树身上刻着的符文是什么意思吗?”
“符文?”很少有人在意这个,鹿西贝在脑海里寻了一遍,才想起来,说:“好像就是一些祝福语吧?怎么了?”
“没什么,看到了有些好奇,看着并不像是骨钟的文字。”
鹿西贝想了想,说:“确实不是骨钟的文字,但我曾看到过师傅......明扬大师在树干上刻字,就是那会我才知道那是代表着祝福的古文字,希望神树承载着美好愿望继续生长,源源不断地保护这一片土地上的人们。”
原来如此,周茉心里的谜团似乎有些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