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天》九疑

6、【006】凡尘三千（一）

　　“师父。”第二日一大早的，颜潇山刚刚睁眼，就看到了若鸿站在了他的床前。
　　潇山还没睡醒，愣了半晌，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新收了一个徒弟，这才反应过来。可是也不用那么早吧？他抬眼一望窗外的日头，这也才不过巳时一刻而已。潇山看了看若鸿，又看了看温暖的被窝，恨不得立刻一个翻身，接着睡过去。
　　“等我一下，啊。”潇山边起身，边重重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赖床什么的，最有爱了。可若鸿也不离开，就立在一旁，看着他。
　　“吃早饭了没有？”舒服地在被子里翻腾，潇山顺口问。
　　“吃了。”若鸿舔了舔嘴唇，梦疏师叔的手艺真不是一般的好呢。
　　“吃了？你和梦疏都吃了？不等我？”往常梦疏不都会等着自己一块吃的么，何况今天自己还这么早。
　　“师叔说，早饭中饭都不用等师父。”若鸿一字一句回答。
　　潇山满脸黑线，要报复自己也不是这样的吧。这就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今天要教她什么呢？”顶着还叫鸣叫的肚子，潇山暗自苦恼，从未有过当人师父的经验，“剑法？五行？都不适合啊。”
　　正思量来去，房间外却传来梦疏的声音：“还没起来？”
　　看见他和若鸿这么久没出来，梦疏亲自跑过来催了：“干嘛呢？干嘛呢？坐月子呢？”
　　“师父，什么是坐月子？”若鸿接着问。
　　“问你师叔去。”潇山简直无语。
　　“师叔，师父让我来问，坐月子是什么意思？”看见梦疏进房，若鸿跑过去，看得潇山是一脸妒意。
　　“没什么，坐月子就是不愿意起床的意思。”梦疏依旧冷着一张脸，眼里的神采却泄露了他此刻心情大好的感觉，“以后你师父不起床，就说他是坐月子就对了。”
　　哪有这么教小孩的……潇山一脸窘态，终于慢慢从床上爬起来，脸上写着我算是败给你们了：“先学吐纳之法吧，把基础打好。从今日开始，你便白天在博古阁看书，晚上来天极阁，由我来教你。”
　　待若鸿到了博古阁的时候，却发现那一角早已无人了。

　　日子倒也过的平淡，有条不紊，转眼间，已是两年过去。
　　修仙一事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端看个人心性。若鸿天生好静，无论是看书或是修炼，都能够静下心来，自然也就事半功倍。凡人修仙，所分境界有十层：悟道、开光、知微、筑基、灵寂、元婴、出窍、分神、居至、渡劫。渡过天劫之后，便能白日飞升，臻至大乘之境。两年修习，若鸿便已到达了知微之境，正是所谓“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故见象箸而怖，知天下不足也”的“万物之望”。当然，除了吐纳之法有进境之外，剑术、五行之术也有修习。
　　这一日，颜潇山查过了若鸿的功课，便笑着对梦疏道：“她的修行速度不单比我快，好像也快过你当年的样子。而且照此下去，十年之内她便能修得仙身了。”
　　梦疏想得倒是另一个问题：“对了，什么时候，也该让若鸿在凡间多走动走动。”
　　颜潇山略微思索一下，点头道：“也是。若她不识得凡间之事，纵然得道成仙也无益。”
　　梦疏正欲开口，却又被颜潇山打断：“不过不需要这么早……倒是我们有些日子没下过凡了不是？”
　　看着他的脸好一会儿，梦疏才露出误交损友自叹哀苦的表情。
　　“别这么看着我嘛，”潇山坏坏一笑，“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好吧，反正若鸿乖巧，也无需我日日从旁指导。”梦疏微微一笑。
　　“哎呀，太好了，”潇山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双眼闪出兴奋的光芒，“我家百花楼的小翠啊，怡红楼的小青啊，寻芳阁的小芳啊，飘香院的小香啊……”
　　梦疏翻了个白眼：“等你数完，我们就要留在这过年了。”
　　第二日，若鸿入阡陌阁找师父与师叔的时候，就只见了桌上一张薄薄的纸条，墨似未干。

　　每日的生活都简单如斯，师父与师叔在不在关系不大。正想着，走到遥遥看见博古阁大门的地方，就看到一个阴影离前面的地面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然后只听啪的一声，一个“庞然大物”摔到了自己面前。
　　若鸿皱起眉头来，有一种感觉：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来人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染到身上的灰尘，也不看若鸿：“这破结界，老费劲儿了，真是太讨厌了！”
　　向后退了两步，若鸿盯着来人，不说话。那人看起来也不过十四五六的样子，面相阳光，看起来还算舒服。一身半旧的紫色袍子，雕龙画凤地隐隐透着几分贵气，倒像是哪个王孙贵族家中偷跑出来玩的男孩子。五官细看起来很是耐看，唯有眼睛稍稍带些凤尾，为整张脸平添了几分魅惑。
　　把衣衫打理齐整了，来人抬头看向若鸿：“退什么退，你又跑不掉。我又那么吓人么？真是的。”
　　若鸿只是看着他，不说话，教来人看不出若鸿究竟在想什么。
　　来人上前两步，站到了若鸿面前，把阳光都挡住了：“颜若鸿，不用躲，我知道你是谁。爷我也告诉你，我可是魔界第一大帅哥江南烟，江南的江南，烟花的烟。”
　　个子才到江南烟的胸口，若鸿有些郁闷。也不抬头，只是顺□□出一句：“你姓江南啊？腌花？腌花比腌菜好吃么？”这也算是实话，因为若鸿长这么大，确实没有见过烟花这种东西，倒是见梦疏做的腌菜见的比较多。
　　“你才姓江南，你们全家都姓江南！我姓江，名南烟！”江南烟气闷，“还有，是烟花的烟，什么腌菜！”看着若鸿，江南烟顿感挫败：“算了不跟你说这个，你个小屁孩也听不懂。”转而又却无比兴奋地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大爷我是来绑架你的！”
　　正要靠近若鸿，江南烟却发现了她脖子上的红绳，里面还在隐隐泛光。“为了这个小丫头，颜潇山可够下本的，连重玄玉都给她了？”江南烟叨叨一声，然后迅速结印，将天人永隔之术打在若鸿脖子上的重玄玉上。
　　左拥右抱中的颜潇山皱了皱眉，是自己多心么？用力感应一下，刚才那种感觉又没有了。
　　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了。此人功力远高于自己，半分胜算都没有。若鸿索性不作反抗，任由他带走。半晌，若鸿才开口问：“我们……要去哪？”
　　话中的清冷江南烟没听出来，只是暗想这小孩也太好拐了吧：“去京城。”

　　一路翻山越岭，只是腾云起来也快。不消半日，他们就到了一处亭台楼阁之中。庭院不小，却还幽静。江南烟拉着若鸿，径直到了一处水榭。隔得远远的，就看见水榭之中坐了个白衣男子，一副飘然欲仙的样子。
　　男子一见到若鸿，便捻了个咒，打在若鸿身上。又对着江南烟说：“你也太不小心了。”若鸿认得，那咒术叫画地囹圄，这么一来，便封住了自己所有的心法仙术。
　　“她只是个小孩子嘛。”江南烟皱了皱眉，哼哼道。
　　“不可不防。”男子不多说，抛了个眼神给江南烟，“你要记住，心情手软的话，容易惹出大祸。快回去吧。”
　　“哼。”江南烟极度不满，却好像对这个男子也没什么办法。只是揪了揪若鸿的脸，道：
　　“以后有空再来看你。”说罢一个闪身，就不见了。
　　眼前的男子冷冷的，靠近若鸿身边都让若鸿觉得冻得慌，不自觉地就想要退后几步。
　　“跟我走。”男子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拎着若鸿便向外走去。
　　出了庭院的一处小门，却看见有一个四十多的中年妇女，打扮妖艳，在那里来回踱步，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看到男子和若鸿出来，立刻就带着笑迎了上来：“哟，您可算来了。”
　　“急什么呀刘妈妈。”若鸿惊异地发现，刚才男子低沉而毫无感情的声音，一下就变得猥琐而轻佻起来。努力回头看去，提着自己的人已经不是刚才冷若冰霜的男子，而是一个形容猥琐的中年大叔。
　　“这，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姑娘？”刘妈妈的眼光在若鸿身上上下打量，“啧啧啧，真是个好货色。”
　　“你看，这个，值多少？”猥琐大叔拖着若鸿的手松了松。
　　“这个，货色不错，可就是小了点，还得养着，可不费钱呢嘛……”刘妈妈讨价还价，“我看二十两，怎么样？”
　　“太少了这也。”大叔一脸不满，“怎么也得四十两。”
　　还算是便宜的了，刘妈妈生怕大叔反悔：“行，就四十两。”说罢便把银子递了过去，大叔则把若鸿交道刘妈妈手中。
　　猥琐大叔的手略过若鸿脸旁的时候，若鸿隐隐闻到了一股子香气，格外好闻。多吸了两下，忽然就觉得自己四肢有些无力。刘妈妈拉着若鸿，欢天喜地地离开了。猥琐大叔一改刚才谄媚讨好又小人得志的神情，变得面无表情起来。到手的四十两银子，就那么随手往小门外的杂草堆里一扔。

　　“我告诉你，进了我们倚翠楼，你最好就乖乖的。”刘妈妈对着若鸿，一改刚才慈眉善目的模样，顿时凶凶呵呵起来。
　　原来是青楼。对青楼二字，若鸿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何依便是青楼中人——还记得，当家夫人骂她的时候，骂过她是婊子的野种。若鸿不是傻子，知道自己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只是阅世经验太少，法术什么又被封了，一时想不到什么好的对策。只是心想先顺着她，保住性命，再说其他。
　　刘妈妈看若鸿不吭声也不反抗，知道这小姑娘还算识相：“告诉你，你听妈妈我的话，妈妈我绝不会亏待你。你就乖乖待在倚翠楼里，妈妈我会找你叫你琴棋书画，你这模样，一个就是个当花魁的料子。”
　　才踏进楼中，刘妈妈便迫不及待喊：“香姑娘？香姑娘？”
　　“干什么啊，这么早……”女子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嗔怒，悠悠从楼上传过来。那女子身着轻纱，发丝还有散乱，显然是才起不久，尚未梳洗。女子的眼睛瞥到了若鸿，轻声道：“这是让我教教她？”
　　“嘿嘿，姑娘真聪明，真是。”刘妈妈陪着笑。
　　“行，就把她留在我身边吧。”女子打了个哈欠，应许，“行了，妈妈你出去吧。”
　　“好，好。”刘妈妈一脸堆笑着退了出去。
　　“你，给我去厨房端碗面来，饿死我了。”香淡染吩咐若鸿道，“记的，不要加葱。”
　　若鸿乖乖地走出去，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听话就是。
　　刚走到门口，却又被香淡染叫住：“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红。”若鸿开口，努力装出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太难听了。”香淡染皱了皱眉头，“改了，叫红袖。”

作者有话说

　　一边听相声一边写这个，作者表示很有挑战性。
　　埃哥的声音实在是太萌了，写的时候听他配白子画那段，我听的简直要喷鼻血的说。无比期待着广播剧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