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天》九疑

24、【024】无计奈情何（四）

　　若鸿与兰若沉默地走到大厅当中，随意挑了个还算清静的位置坐下。自从若鸿打牢里回来，就没怎么说过话，兰若也不迫她，只是安安静静修炼。可惜，清静的想法事与愿违，整个大厅都热闹的不得了，而且似乎议论的都是同一件事情。
　　“你听说没，范家的大小姐让人给□□了！”
　　“你瞎说的吧？范家大小姐都死了好一会儿了——怎么还能被人□□？”
　　“死了就不能被□□？你没看见吧，尸体被人挖出来，吊在范府大门了！啧啧，你是没看见啊，都不成样子了。”
　　“啊？不能吧！虽然说范家没干过什么好事，但范家小姐确实没干过什么坏事啊。”
　　“怎么不能？还不是范家得罪的人太多？可怜了范小姐，死都不得安宁。看那样子，最起码被几十个男人给……啧啧啧……”
　　若鸿的手猛得一握，一双木筷在手中生生折断了。
　　兰若却只是微微一笑，继而放下手中的筷子和碗，然后把若鸿的手掰开：“小心些，别弄伤了自己的手。”
　　任由他掰开自己手，若鸿只是盯着他的眼睛：“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把她手中折断的木筷放下，又发现还有几根木刺卡在了血肉中，几乎没根。兰若微微皱了皱眉头，又把她的手掌平摊而开，细心地将木刺一点一点挑出。手指划过的地方，温热的感觉触动着神经，伤口就那么很快愈合，不留痕迹。
　　看着兰若，若鸿的眼睛里深如风暴来临之前的大海：“你早就知道的，对不对？！”
　　声音太大，兰若皱了皱眉，一边仔细地查看她的手中是否还有木刺，一边设下了隔音之壁，让她不管说多大声音，旁人都无从听见。
　　确认她的手上没什么问题了，兰若才放开她的手，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她：“是，我知道。凡人之命，早已写定，无从更改，就算我告诉了你又如何？命运就是命运，不要妄图去改变。我知道你去牢里见过范清了，她是否肯跟你走？他们之间的那个死结早就注定，除非他们自己想明白了，否则旁人不可能能够替他们解开。”
　　若鸿收回手来，背在身后，一用力，指甲掐进血肉里。

　　“你们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了？”看了一眼范清的尸体，端王就不愿再看了。
　　“这……我们……”范高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范长心直口快，直视端王道：“我知道是谁，我知道一定是他！”
　　端王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个自己未来的妹夫，笑着开口道：“哦？你说是谁？”
　　范长一字一句，不管范高不停在使眼色：“是凤非，是个妖怪，盖竹山的妖怪。”
　　听到“凤非”这个名字，端王的眼神明显晃动了一下，却又很快掩饰过去，继而陷入了深思当中。范高焦急得不行，一面责怪自己的弟弟乱说话，一面向端王陪不是，可两边好像都没有怎么搭理他，而是各想各的。
　　沉思了好一会儿，端王才开口，对着范长说：“你怎么知道是凤非，又怎么知道他是个妖精？”
　　“因为……”范长想了想该如何表达，才道，“因为我见过凤非，凤非亲口说他一定不会放过范家，更不会放过小妹，他是只豹子精。”
　　“说说吧，”端王转向范高，“你们范家怎么得罪他了？”
　　“这……”范高着急又挠头，却没有办法回避端王的问题，吞吐了半天才慢慢道，“这事说来话长了。当年家父仕途尚不得意之时，求教于一位神秘方士。方士言范家家运不济，如果想要平步青云，就需要改运。而改运之事，则需要极凶之物才可以做到。改运一事，钱还好办，极凶之物要到哪里去找？家父本以为此事无望了，谁知一日去盖竹山祭祖回来之时，竟见路旁有一豹子，奄奄一息。当时族中老人说，这豹子有灵性，要是救了说不定能得什么福报。家父却听了方士之言，将豹子割头断尾，用以祭祖改运。”
　　端王听完之后，笑道：“这豹子就是凤非之父吧？”
　　“是。”范高拭了一下额上的冷汗，然后继续道，“祭祖之后，家父很快就步步高升，一路升至丞相。可就在几个月以前，范家收到信说有人要报当年的杀父之仇。开始我们以为不过是玩笑语，并未当真，谁知后来范府频频出事。找了当年那位方士的后人，才知道许是那豹子精的后代报仇来了。之后小妹被掳走，也是那豹子干的。”
　　“原来如此。”端王点了点头，“我们两家即将联姻，你们家的事情我也不能不管。这样吧，一面让范小公子上京迎亲，我一面来想办法去会会这凤非。”
　　惊疑不定地看了端王好久，又不敢有什么异议，范高只得道：“是。”

　　“范府娶亲？”凤非一边搂着顾子妍，一边饮酒，“看来范清的事，对他们来说连个教训都算不上啊。你说，我们接下来要怎么折磨折磨范家才好？把那一对新人抓来，再慢慢折磨如何？”
　　“不错。”顾子妍将剥好的葡萄喂到了凤非嘴里，“我觉得挺好。”
　　凤非张嘴咽下葡萄，继而对座下的凤羽、凤翼道：“你们去打听清楚范府娶亲的消息，布置好了把那对新人抓过来就是，期间你们放手去做就是，不用请示我。另外，听说好像还有个什么王爷在范府作客？把他也请来做做客吧。”
　　凤羽、凤翼道了个是就退下去了。
　　看见没了人，顾子妍径直把自己的身体贴到了凤非身上，声音旖旎：“非……”
　　一把抱过顾子妍，正欲吻下，凤非却似想到了什么似的，走了神。
　　顾子妍气恼，又不能直白表露出来，只得继续缠绵：“非……”
　　皱眉了不知有多久，凤非放开了顾子妍，叹了口气道：“我累了。”
　　还没来得及把抱怨的话说出口，就有人来通报：“将军，妖尊大人到了！”
　　顾子妍只得乖乖地做到下座去，却见到月观风身后跟了两个人，进了大殿。
　　凤非也下来行礼道：“妖尊大人，这两位是？”
　　“我记得你见过我们。”若鸿狠狠道，“不是还承蒙你们放过我们么？”
　　多看了两人几眼，凤非才想起来，看着他们却又想起了某个影子，顿时心头一阵烦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幸亏是顾子妍反应更快，赔笑道：“原来两位是妖尊大人的朋友，先前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
　　兰若倒风度翩翩，道了句无妨，便与若鸿一道化回了真身。
　　凤非顿时感觉有如芒刺在背，此时才感觉到兰若真正的实力，不自觉地有几分寒意。
　　“免礼吧，我们不过是来看出好戏的。”月观风与兰若皆上座，若鸿则立在兰若身后，始终以愤恨的眼光打量着凤非与顾子妍。凤非没有空闲注意，但顾子妍却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此人因何对自己如此愤恨。
　　“没错，”若鸿看了一眼兰若，又看了看底下的两人，冷笑道，“好戏。”
　　大殿里的气氛一下冷如冰窟，寂静如夜。

　　当那对新人一身媳妇被带到大殿中来的时候，气氛就更加诡异起来。范长见过凤非，所以对坐上的月观风以及兰若采取了直接无视。宁国公主林姗则是一脸的惊惧，红盖头早已不知到哪里去了，一对圆溜溜地大眼睛四处打量，同时又紧紧攥着未来丈夫的手，被未来的丈夫护在身后。
　　“姓凤的，我知道你恨范家，可小妹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那么对小妹？！”大家都不说话，倒是火爆个性的范长先开了口。
　　“无辜？”凤非笑得阴狠，“她会无辜？她差点杀了我最爱的女人，还叫无辜？”
　　范长对凤非的话报以嗤鼻一笑：“这个女人也是妖吧？我家小妹连武功都不会，如何能下手去杀你的女人？凤非，是你自己太没脑子，连自己喜欢的人是谁都看不清楚。倒是可怜了我家小妹，为了你，身中剧毒不说，甚至还连死后都不得清净。”
　　凤非倒被挑起了兴趣，问道：“为了我？你倒说说看，她是如何为了我？”
　　范长却把目光转向了顾子妍，冷冷道：“你对小妹所做的那些龌龊事，我会十倍百倍的还给你。”
　　顾子妍有几分心虚，不自觉地往凤非的身后缩了缩。
　　“我讲个故事吧。”范长又转身过来，看着凤非，“就从我们范家杀了只豹子说起。”
　　听着他说话的人们表情各异，月观风饶有兴味，兰若平静无波，若鸿则是握紧了拳头，隐忍着什么。底下的宁国公主稍稍放松了些，靠在了范长的身上，而顾子妍也靠着凤非，脸色有几分说不出的诡异。唯有凤非，目光如剑一般剜向范长，好像恨不得要将他生吞活剥，让他死无全尸。
　　范长的声音忽然变得平缓悠远，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娓娓道来：“范家杀豹子那年，我才不过四岁，而小妹也才不过三岁。那天天气本来很不错，但杀了豹子之后，便天地变色，狂风大作。小妹一直哭着喊着，不让爷爷杀那豹子，却被范中一脚踢开，滚到一边，最后只能哭着跑回去。后来我才知道，小妹不让爷爷杀豹子，是因为她亲手救了一只豹子。”
　　说到这里，范长顿了顿，看了一眼凤非，才继续道：“那豹子被小妹藏在了一个山洞里，我也去看了，怎么看怎么都想救不活的，一直也没醒过来。小妹哭着闹着，我就陪着她去城里找个了大夫，也不敢把大夫带去，只是问，有什么药可以起死回生。大夫看着两个小孩，就随口说了句，血灵芝，就在盖竹山上就有。谁都知道，那血灵芝生长在悬崖峭壁不说，又极难采，我说算了，小妹却不肯，执意要去。结果她虽然是千辛万苦，采到了血灵芝，却被守护灵芝的毒蛇咬伤了。更可笑的是，她正要把那灵芝喂给那只豹子的时候，却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只蛇精，要抢灵芝。最后小妹拼了命地把灵芝塞到了豹子嘴里，看见豹子就要醒了，而且还在幻化成人形，我们却被蛇精一尾巴扫了出去，滚下了山。”

　　听到这里，几乎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只有凤非还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
　　“你一直以为顾子妍是你的救命恩人，却不知道那个人其实是小妹吧？”范长看着凤非痛苦纠结的神色，笑得开怀。
　　知道妖尊在座上，什么都是瞒不过去的，顾子妍索性点头承认：“我确实是想要抢那灵芝，却被那两个该死的小鬼给破坏了。你醒过来了，我已杀不了你，索性就做了你的女人。不过我是真的爱你，真的。”
　　凤非的目中波澜骤见，风雨欲来：“所以，清儿也从来没有想要害你？”
　　顾子妍退开几步，小声道：“我，她本来就是你的仇人，我那么做也不过是为你报仇而已。当，当时你不也觉得很解恨么？”
　　范长知道凤非已经明白了真相，继而道：“是，你就为了这么个蛇精，害我小妹受尽了折磨。我猜你恐怕不知道她是怎么对待我小妹的吧？她不但用鞭刑烙刑，毁了我小妹的身体与容貌，还让不知多少男人，□□了我小妹，再将她的身体挂在了范府门前，任世人耻笑。”
　　巨大爆裂的声响响起，凤非身旁的几案被凤非一掌拍碎，落了一地。
　　“我果然没猜错，你最喜欢的人是我小妹。”范长仰天大笑，“怎么样，杀了自己最心爱的人，滋味如何？”
　　凤非回身一掌把顾子妍打回原形，又将她订在地上，只见地上一条蛇扭动不休。
　　月观风拦住凤非要拍到自己头上的一掌，而后道：“就算你现在去死，去鬼界追她也是无用。轮回之井处，她必不会等你。此刻她早已入了轮回，情丝早断，你又凭什么才能再找到她？”
　　若鸿冷冷看着悲痛欲绝的凤非，道：“就算你找到了她，你又有什么面目见她？！”
　　凤非颓然，将手放下，缓缓道：“你说的对。死是解脱，我没有资格去享受那样的解脱。主子，凤非再没有办法为你效力了。从今以后，世上再无离将凤非……”
　　正说着，端王林柏一脚踏入大殿之中：“怎么，我好像来晚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稍微有一点虐，吼吼。这几天几乎都在玩游戏，荒废了啊荒废了。
　　昨天在朋友家看了部泰国恐怖片，《鬼影》，好像是部挺早还挺经典点的片子。看完之后郁闷了很久，说不出来的感觉。搞得现在做什么东西都有点走神，囧了个囧。但愿写东西还有做功课的时候不要走神，吼吼。
　　这段时间更新慢，大家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