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23】无计奈情何（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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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妖界的人，近乎丝毫没有掩藏自己的气息。不同于兰若与若鸿，那人不遮掩地就立在了房间的一角。脸色有些苍白，俊脸棱角分明，微翘的嘴角似带着嘲讽。眼睑低垂着，看不到他瞳孔里的神色，面上也没什么更多的表情。当他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分明就能感觉到范清的身体颤动了一下。
“怎么，”男人的声音嘲讽的意味十足，“看到你的男人，有必要这么惊讶么？”
若鸿与兰若皆沉默不语，只是看着他们印证自己的猜测。
“请二位先生先回去吧。”范清苦笑，“他们二位不过是帮过我的大夫，请你放过他们，放他们离开。他们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忽而就闪到了范清的面前，男子用手抬起范清的下巴：“让我猜猜看，你又喜欢上他们其中的哪一个了，还是两个都喜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多水性杨花。整个范府，有多少你的姘头？”
范清不语，眼睛泛红。若鸿的手握紧成拳，却被兰若抓住，拉着她向外走。
“想到哪里去？”门被紧闭，男子放开范清，又带着笑意看着两人，“大夫？你们是为她医治疾病呢，还是为她医治心病？你们到底知道多少，说！”
兰若一如往常，优雅施礼：“小人不过是个行走江湖的走方郎中，初来江州，正好看到范府贴出招大夫的告示，就来一试，哪知恰好就医好了小姐，才被留下来。小人名叫的右三，这是小人的徒儿，名叫右鸟。”
不耐烦地听完，男子挥挥手：“果然，人贱，名字也贱。范清，我倒是低估你的品味——这样的货色你也喜欢？”
范清还没有来得及答话，兰若却抢白道：“公子气宇轩昂一表人才，想必是城中哪个大家的公子吧？而今范小姐就要被端王退婚了，公子如果是喜欢范小姐，不妨遣媒人来提亲就是了。不过公子可要抓紧时间啊……”
“哦？”男子的好奇心被勾起，“为什么要抓紧时间？怕她被别人抢走？”
兰若摇了摇头，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那是因为，范小姐中了奇毒，时间不多了。”
得偿所愿，兰若与若鸿听到了男子的暴吼：“你们俩给我滚！”
“师父，”回到房中，若鸿好奇道，“那男子会是谁？”
兰若饮下一小口茶水，而后轻声道：“那男子妖力极不一般，恐怕是妖界的妖将才是。”
魔界以魔尊为首，而魔尊的手下都如夜影一般，世人无从得知。妖界则不同，六界皆知妖界妖尊一下有八位妖将，以八卦爻位之名冠之，分别为乾将、坤将、坎将、离将、震将、艮将、巽将、兑将，世代相传，誓死以妖尊为主。若鸿也能感知，与范清有非同寻常关系的那男子妖力大约仅比妖尊弱些，定是八将之一。乾坤二将为妖尊护卫，与妖尊应是寸步不离；剩下六将则分布人间，各行其职，这男子定是那六将之一。
眉头皱了皱，若鸿道：“师父的意思是，这男子恐怕与江州的妖孽肆虐脱不了干系？”
微微点头，兰若没说话。
“可是，没听说妖将之中谁的脾气那么糟糕啊……”若鸿喃喃道。
差点一口水卡在喉咙里，兰若不住轻咳。若鸿赶忙走到兰若身后，轻轻拍着兰若的背，道：“师父，小心一点啊。”
“无妨。”待兰若缓过来了，几乎是逃也的，瞬移到了房间的一脚。
“师父？”若鸿不解，师父徒儿，上慈下孝，不是应该的么？
眼前浮过另一个影子，兰若忽而就有几分苦笑：“无事，你休息吧。”
若鸿无言地看了看窗外阳光明媚的天：休息，大白天的……
还来不及说出什么来，面前忽得就多了两个人。两个人竟是一样的相貌一样的神态，拦住了兰若与若鸿，然后一齐开口道：“在下凤羽、凤翼，奉主子之命，请二位先生前去诊病，请二位先生勿要推辞。”
兰若丝毫没有惊诧，只是微笑道：“都派人来请了，想必不去是不行的。小人只是个大夫，救死扶伤之事本是分内，只不过有人请我诊病，我好歹也要知道主人家的名字，不知两位可否告之？”
两张一摸一样的脸对视一眼，道：“我家主子姓凤名非，是非的非。”
“原来是凤非公子，适才我们已经见过他了。”兰若优雅的施礼，“两位请带路吧。”
凤非……兰若与若鸿也对视一眼，心下了然：八将之中主战的离将，凤非。
“治好了她的病，我是不是该谢谢你们？”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凤非的眸子微微眯着，如一只正欲扑向猎物的狐狸，“说吧，想我怎么谢谢你们？尽管开口。”
若鸿的眉头紧皱着，思考着该说什么来应对，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兰若却只是轻轻一笑：“凤公子以为我在说谎？小人虽然诊断不出范小姐所中的究竟是什么毒，但能确实肯定她是中毒了，而且以范小姐的身子，不好好医治，恐怕不久就要香消玉殒了。凤公子让我们来，无非就是怀疑我所说的话。小人的命不打紧，若范小姐有什么事，怕是公子要后悔了。”
一道极狠烈的目光射过来，向是要把那张安之若素的脸射穿。沉默了许久，凤非才微微勾起嘴角，而后开口道：“你倒是有胆识。不过，你又凭什么认定我就那么在乎她？如果我说，她死了我更开心呢？”
还没有得到回应，底下却有人报道：“将军，顾小姐来了。”
那张方才还弥漫着阴郁神色的脸如阳光沐浴一般，瞬间亮起来了。底下人也不用多通报，那姓顾的小姐便自然走了上来，进议事的大殿也没什么拘束的。若说比，她与范清的美倒还是相近的，都是娇柔如弱柳一般，让男人忍不住想呵护一番。这顾小姐的脸色倒是要比范清的好得多，看到凤非的时候，也笑得更开怀。
“子妍，你怎么来了？”将顾子妍毫不避讳地揽到怀中，凤非也笑起来。
顾子妍没有退避，却低下头笑道：“非，有外人呢。”
凤非轻视地瞥了底下的两人一眼，不屑道：“不过是两个大夫，打发他们滚也就是了。”
顾子妍看也不看两人，只是道：“听说，你又把范清弄回来了？”
还不等凤非开口，若鸿却抢白道：“这位公子平白无故把范小姐掳过来，又把我们两个大夫也掳过来，真不知道是何意思。这位姑娘看起来还算通情达理，能不能向这位公子说说，放我们回去？”
顾子妍的眼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继而笑道：“也是。不过是几个凡人，犯得着这么大动干戈？非，你就放他们走吧。至于那个范清，留着这里也碍着我的眼，让她也一并走算了。”
玉扳指顿时在凤非的手里爆成粉末，随风扬下：“让她走？哪有这么便宜。”
不等兰若告辞的话说出口，若鸿却抢白：“如果范小姐不走，那我们也不走！”
“你？”凤非轻蔑一哼，“你还真以为，范清能看上你这种货色？趁着我心情好，快滚吧。”
范家的小姐又失了踪，而且一同不见的，还有两个本来被范家奉为座上客的江湖郎中。端王退婚已成事实，当然也就没人会去关注这个原本就没什么地位的庶出小姐，跑了也就跑了，为了不影响范家的名誉，索性就说是死了。座上客成了丧家狗，若鸿与兰若只得又住回原来的客栈小房间。
“师父，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今日一见凤非与顾子妍，发生在范清身上的故事就被若鸿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兰若不说话，只是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卷书，在豆大的灯火下细细看着。
“师父，为什么不救范小姐？如果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死的！”无端地，若鸿多了几分怒意，“师父不是常说什么维护大道么？而今惩恶扬善，不是大道？身为仙尊，又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嘴角微微勾起，身为皇极经世术的传人，又怎么会看不透凡人之命运。兰若放下手中书卷，抬起头来看着徒儿：“是，我是知道。我还知道范清一定会死，很快就会死。你以为我是上仙，就可以让她不死，就可以救她？凡人命格，自有定数，就连仙人也同样要为天命所束缚，没有例外。如果没有天道轮回，没有天命昭彰，这三道六界又凭什么来运行不坠？仙要守护六界守护凡人，靠的不是以仙人来擅自更改凡人的命运。”
“反正你是我师父，”若鸿撇嘴，不屑地把脸转向一边，“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师父也有错的时候，”兰若轻笑，“这些道理，由我说来，你是不愿听的。待到有一日你亲有体会的时候，你就会明白。现在你虽然还是凡人之身，却已有仙缘仙力，切莫擅自按一己之意来行事。我知道，你想凭一己之力来守护一些东西，可是你要明白，身为仙人，所守护的应该是天下，而不是某一个人。”
那话绵长悠远，一下让若鸿出了神。看着若鸿思索的样子，兰若微笑点了点头。
“我放你离开，放了你一条生路，你居然还要回来找死？”顾子妍看着地牢中被铁链拴住的范清，一脸的嘲讽，“早就告诉过你，我是他的救命恩人，我与他有百年的深情，岂是你这个小小凡人能够破坏的？！”
范清的脸色更加惨白，却仍带着微微的笑意，不说话，只是看着顾子妍。
顾子妍被她看得极不自在，心中烦懑，索性拿起旁边的皮鞭来，狠狠抽打范清。
“顾小姐，将军找你。”底下人的来通报，才让顾子妍停了手。
“回头再来收拾你。”顾子妍抛下皮鞭，朝范清狠狠地瞪了一眼，才离开。
牢中一下子寂静下来，连看守都是极少的。这隐秘的地牢中只有范清一个犯人，又是个连武功都不会的凡人弱女子，也就没必要太过紧张。于是一个身影很轻易地闪到了牢中，将绑着范清的链子解开。
“你怎么会在这里？”范清看着若鸿，眼中充满了讶异，“先生又何必冒险来救我。”
若鸿一笑，一边想办法把链子去除，又要小心地不碰到范清的伤口：“我来带你走。你留在这里，就活不了多久了。就算范府你回不去，天下之大，还有的是地方可以去。这个男人不要你，还有的是男子会愿意照顾你。”
挣开了束缚，范清却虚弱的摆摆手：“我不会跟你走。”
“你是怕他还是不放过你？你放心，我和师父能保护你的安全的。”若鸿想了想，还是决定道出自己的身份，“其实我和师父都不是人，而是仙，我们能保护你的。区区一个妖将，还不在我师父的眼里。”
“我知道你们一定不是普通人。”范清笑起来，“可是，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眼看着时间过去，凤非随时都有可能找过来，若鸿实在是心急：“就算你知道你很快就会死，就算你知道你什么也得不到，你还是不愿跟我们走？！”
范清眼中没有讶异，只是平静地道：“我知道我命不久矣，我也知道你是真心想救我。不管你们是不是仙人，我都谢谢你们，可我真的不需要。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不想离开。如果你硬要带我走，我迟早也会死在你面前。”
听到不远处的声音，若鸿只得道：“你——保重。”
阴暗的牢里，几乎不可见一丝光亮。凤非在指尖燃起火焰，贴近范清照了照，确认她没有换人或者是逃跑。牢房里有不寻常的响动，他是听见了的，可这会儿已经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顾子妍有几分气恼，却也对凤非的此种行径无可奈何。
“你的小情郎来救你了？”看到掉在地上的锁链，凤非笑得不无讽刺，“怎么，还是没能带你走？”
顾子妍挽着凤非的手，满不在乎地看着范清，笑得开怀：“看来是的。”
范清不说话，看向凤非的眼光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好似千言万语都在那一刻的眼神里。
“你不猜猜看，上次我让你逃走了，这次我会怎么对你？”凤非的眼神冷到令人发颤。
“我记得，”范清却不在乎地笑起来，笑得阳光灿烂，没有丝毫阴霾，“我记得你上次说过，如果我伤害你的人，你会让我十倍百倍的偿还；如果我胆敢逃跑，你会将我剥皮拆骨，对不对？我都记得，毫无怨尤。”
显然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凤非愣了一下，继而笑道：“很好，你记得就好。”
接着凤非的话，顾子妍道：“这是你该有的下场，可别怨我们。”
轻轻地看了一眼顾子妍，范清又把目光转向凤非：“只是，临死之前，我想问一句——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只是一瞬？”
凤非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顾子妍的脸色也变得极难看。
“我不过是将死之人，只想听到一个答案。”范清笑起来，看着凤非，“有那么难吗？”
“答案？”待凤非反应过来，轻蔑笑着然而搂紧身旁的顾子妍，“这就是答案。”
看了看凤非，又看了看顾子妍，范清笑得认命：“我知道了——接下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看着范清无所畏惧的样子，凤非反而有些意兴阑珊，只是挥了挥手，对顾子妍道：“你来吧，交给你了。范家所犯的事，不是一个范清就可以抵消的。你把她处置完了，再把尸体挂到范家的大门口去。至于怎么处置范家，不着急，慢慢来吧。我有些累了。”
顾子妍体贴地替凤非把披风紧了紧，又毫不避讳地吻了他一下，而后道“放心吧。”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023】无计奈情何（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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