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上来就相亲（一） ...
-
“来来来，挑一个吧。”颜潇山腆着脸，摇了摇小姑娘的手臂。丹凤眼眯成一条细缝，透出一丁点黑色的瞳仁来，旁边还飘散着几根落下的发丝。小女孩始终绷着脸，眼珠子随着男子手中扇子所指的方向扫过。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虽说脱离了家与父亲，本事总是没丢的。
看着始终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小不点，颜潇山嘴微微一撇。下一秒，折扇就被收入了袖中，原本牵着小女孩的手也抽了出来，两只手将小女孩转向自己，然后狠狠地蹂躏小女孩如面团般的小脸。小女孩的个子还不到男子的腰际，努力瞪着男子却因为高差而成功翻成了卫生球。声音稚嫩而娇柔，红唇轻启：“挑一个什么？”
颜潇山上前一步，小女孩便迅速地后退一步。颜潇山那有几分恼怒：“你又没听师父话！师父让你挑个夫婿来着。”
夫婿？小女孩的脑袋转了转，想明白了大概其是个什么意思。夫婿，正如父亲之于母亲，姐姐之于姐夫，大嫂之于哥哥。小女孩想了想自己的母亲，又看了看眼前繁盛而热闹的景象，实在提不起什么要挑夫婿的兴趣来。
有如春风般细嫩而温柔的声音，听起来却有几分魅惑的味道，又轻又柔：“小鸿儿乖，挑一个吧，挑一个师父就帮你搞定他，然后你下半辈子——不对，是从此以后就衣食无忧无忧无虑不愁吃喝，多好啊。快些快些，挑一个。”
衣食无忧和不愁吃喝好像是一个意思。小女孩又抬起头来，白了男子一眼，再低下头去。
“颜潇山，你又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逼着若鸿挑什么？”黑衣男子由远而近，声音随着步伐而来。黑色如墨，正像隐没在了青天背后一般。轮廓分明的脸上，剑眉横飞入鬓，鬓发也束得齐整，没有丝毫散乱。
颜潇山一脸不乐意地把脸扭到一边，不看来人：“梦梦，你管得也忒多了些。”
小女孩看到来人，便恭敬行礼。小小的身子动作一板一眼，一丝不苟：“梦疏师叔。”
梦疏狠狠，瞪着颜潇山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你若是不想养她，又何苦带她回来，任她自生自灭不是更好？带回来了，却又无端端要人家挑什么夫婿。”
放眼望去，大殿之内倒是气氛还算是热烈。各路来的仙家三三俩俩聚着，饮酒品食，顺带扯扯闲篇聊聊八卦。殿中并无灯火，而是在大殿四周四个顶梁柱处镂空的中间放上了四颗巨大的夜明珠，而凡有雕花处，不是琉璃便是金银。
才来一日，大概没人会认识自己罢。若鸿的眼睛略过那些仙家们。
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师父和师叔时的场景来。整个大厅血肉狼籍，偏生那花梨木的椅子茶几处却纤尘不染。座上的两个男子一个摇扇一个品茶，完全无视了周围横七竖八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毒药的腐臭味，再加上一个小女孩的一群黑衣人。
男子不动，黑衣人却不会不动。刀子在距离颜若鸿脖子不过半个指甲盖长度的地方停了下来，男子只是轻轻抬了抬手指而已。这是个傻子都懂如何选择的问题，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答应跟着颜潇山走，从此做他的人。只是当师父问起她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她一下子沉默了。
回头望着那染满了血、模糊不清的“叶府”两个字，“叶雨梢”三个字生生卡在喉中，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这个地方像是一个吞噬人的黑洞，而她的名字则像一个亘古的诅咒，充斥着不详。一如听管家说她出生的那一日，风雨大的吓人，稍稍细嫩一些的树枝都被打落下来。消息被下人通报到书房，父亲大人沉吟了一会儿然后道：“雨打树梢，就叫叶雨梢吧。”
下人正要下去通传，父亲又道：“把何依葬了吧，找块好点的地方。”
何依是叶雨梢的母亲——而叶雨梢的生日，便是何依的死祭。当然，按规矩，妾室不得入主族坟当中陪在丈夫身边的。所以，“给她挑一块好地方”，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
“我们不提这个。你是我的人，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颜潇山眉眼带笑，哄着她。
叶雨梢只是看着这个成为了自己师父的男子，目光清冷。
颜潇山眼睛转悠了好几圈，沉默了许久，忽然幽幽地说：“给人取名字什么的最麻烦了。对了，不是说贱名好养活么？你说是叫阿猫好听，还是阿狗好听？”
“随便。”她抛出两个字来，然后继续沉默，只是稍稍质疑了一下这个师父的智商而已。
梦疏也是一脸黑线，奈何要在刚入门师侄面前保持形象，也就不便发作。刚巧，秋风渐起，一丝凉风吹过来，梦疏微微一仰头，天上一行大雁飞过。“就叫若鸿吧，颜若鸿。”
说着说着，好好的声音就扬高了八度，引来周围不少人的侧目。梦疏看着颜潇山，表情极为无奈：“这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你现在让她挑夫婿，而且还是在这群仙宴上挑？！你身为一楼之主，魔界来犯你不管，群仙宴会你不管，找了个徒弟你不管，偏生当上媒婆了？你还没吃饱，怎么就撑着了？！”
颜潇山也无奈了。这家伙，平日里不喜说话，可一说起来总能语出惊人。这一下，顶得颜潇山居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还是来掺和一脚的旁人接上了话：“八岁怎么不该挑？当然该挑。依我看，什么事都不该管，只有这件事最该管。”
来人披着件浅底粉花的袍子，粉色花瓣纷纷扬扬，煞是好看。男子看来三四十左右，嘴上还有深青色的胡茬，带着笑意，又是另一番不羁与风雅。
无视掉梦疏的黑脸以及颜潇山敌视的眼神，裴子含继续他那看似人畜无害的笑意：“八岁也不算小了，要不要跟我走？”
话说自家也有徒弟，可是就缺像这般可爱的小姑娘。
小女孩目光怔了一下，小嘴微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梦疏一拽到了身后藏起：“不劳裴上仙费心，在下的师侄，在下自会与师兄调教。”
裴子含毫不掩饰自己有些失望的眼神，语气也有几分受了伤的味道，话却不是对着梦疏而是对着小女孩说的：“也好。若你以后不想在这五白楼待着了，不妨来我们空明楼吧，可是个好地方，吃喝玩乐，包君满意。”
小女孩在梦疏身后站定，连头都懒得伸出来。
“老裴啊，你又被哪家的小姑娘拐走了？来来来，我们的酒还没喝完呢，别想跑。……哟，就这么个发育不良的小苗儿你也看上了？品味真是越来越差了。”
只见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一只有如枯树枝桠一般的手，轻轻一拽，裴子含就不见了踪迹。再定神一看，发现他正与一鹤发白须的老头儿窝在大殿的西北角，一人一盅，饮得欢畅。
颜潇山看了这二人两眼，很不满地哼了一声：“裴子含，这么些年不见还是这么上不得台面，净知道勾搭小姑娘。曲天枢，你的为老不尊倒是一点都没改。仙界有你们二位常青树在，想不青都难。”
梦疏则是无奈地扶额叹了口气：“我说，拜托你收敛一下你的嘴。我被你荼毒也就算了，你让若鸿要怎么办？难不成将来长大了跟你一样德行？”
颜潇山毫不示弱眼角挑起：“像我不好么？”
“哼，”梦疏冷哼一声，笑意褪下，“想你的结果，你自己还没见识到么？”
猛地低下头去，任谁也见不得颜潇山那一刻的表情。
还不待梦疏开口，便又有人抢白道：“这便是你新收的徒弟？真是可爱。多大了？六岁？七岁？哦，刚才听梦梦说是八岁对吧，长得也太娇小了，难不成是你师父没有喂好你？”
一串连珠炮似的话差点没把颜潇山给噎死，再配上那贱到至极的笑声。可怜颜潇山怒火上窜，也实在没辙。梦梦明明是自己才可以叫的昵称，何时轮到他来。咽了一口唾沫，也顺带把充斥在脑袋里的不平之气咽下去。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夕未便接着说道：“跟豆芽菜似的……不过我也不嫌弃。有了块肥肉了，也要有点蔬菜来调剂调剂胃口不是？”
颜潇山差点没翻白眼，看了一眼站在夕未身后的碧萋萋，那厮倒平静得很，看来是已经习惯各种各样的调笑了。其实碧萋萋半点不肥，身材好得很，夕未这么称呼自己的“爱徒”不过是因了她胸前那两团堪顶N个大肉包的地方罢了。实力不及，颜潇山也不敢硬碰硬。于是只得嘟了嘟嘴，又迅速低下头去，继续自己的革命事业。一双眯着的丹凤目闪着精光，好像是正要勾搭汉子的良家妇女。
“你们到底是答不答应……那小豆芽菜呢？”夕未正欲更进一步，眼光一扫，却发现刚才还乖乖站在梦疏身旁的小女孩不见了踪影。
“夕未师弟，”这声音让夕未下意识极不优雅地颤抖了一下下，“你又在做什么？容成楼的事尚未完。”
若闭目只闻音的话，大概会认为这是个中年大叔，声音带着成熟男性特有的磁性与魅力。可睁眼一见却是个看来不过二十左右年纪的美男子，锋棱瘦骨，脸如剑削，眉如直笔，反倒是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夕未再仔细一看，原来刚才被他唤作小豆芽菜的小女孩正稳稳当当站在自家师兄身后。
算你狠，夕未狠狠瞪了小姑娘一眼，乖乖地领着徒弟碧萋萋跟着师兄滚犊子了。
忽略掉身边各种各样的目光，颜潇山蹲下来拍拍若鸿的小肩：“别被那家伙给打击了，不是所有长相如此的都那么冰冰凉。你要是就喜欢冰块脸尘霄那样的，又嫌他太过老成，可以考虑一下他的徒弟司辰非，也很不错。怎么说都是三千楼的首席大弟子，前途无量呵。”
感觉到了这边递过来的目光，司辰非礼节性地微笑点头，看起来确实是比尘霄要温暖多了。可惜，还是不在作为夫婿的考虑范围之内。
接下来，仙界的众人颜潇山都为她一一介绍过去，可貌似若鸿就没怎么点过头。
梦疏松了口气，若鸿不配合，他就不怕这个颜潇山乱来了。
颜潇山却一副苦恼得不得了的样子：“小鸿儿，你给我说实话，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了尘霄上仙了吧？再怎么说，这人都实在不适合为夫婿：天天对着一张冰块脸，再俊也冻得慌。”
可怜的梦疏一口气刚下去，又被这句话给噎了回来，于是在大殿静默的缝隙当中，打了一个巨响无比的大嗝。这一瞬的静默，足以让在场所有仙家的目光都集中过来。梦疏当机立断把身形隐去，留下罪魁祸首颜潇山在原地被刀戳。也亏得颜潇山脸皮厚，任旁人目光蹂躏，还是始终微笑，风度翩翩。
仙界的级别简单，根据修行的境界分为九等：至仙，上仙，玄仙，大仙，高仙，真仙，灵仙，地仙，散仙。颜潇山也不避讳，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他和梦疏两人都不过才到玄仙的境界而已。十方世界六司无数楼，其中到达上仙级别的也不过五人。除了刚才三千楼的夕未与尘霄，还有丹霞楼掌楼曲天枢，空明楼的掌楼裴子含，以及今天并未露面的太微楼掌楼月轻素。
不管颜潇山都有些自我陶醉了，若鸿冷不丁蹦出一句，打断了颜潇山：“那至仙呢？”
相处了才不过一天，颜潇山已经大略能摸清这个徒弟的脾气，对她凡事只追问最好的习惯见怪不怪：“仙界之中至仙只有一人而已，那便是——”
还来不及说完，颜潇山的声音就被唱喏的小仙打断：“三千楼掌楼兰若仙尊到——”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01】上来就相亲（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