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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谣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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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昔玉随刘谓来到乾阳殿外,刘谓进去通禀,没一会儿又出来。
“陛下和肃王殿下在弈棋,正下到兴头上,请太子妃等候片刻。”
卫昔玉暗惊,赵元绎为何也在?
难道是巧合吗?
虽有疑惑,她也没有多问。刘谓将她引到旁边的偏殿暂歇,又让人上了茶点。等了小半个时辰,才有内侍过来,引她入殿面圣。
殿中高大空旷,宣平帝与赵元绎在宽阔的矮榻上对坐,面前是一场棋局。卫昔玉恭敬跪下,俯首叩拜。
“平身吧,赐座。”
内侍在她面前铺上软席,卫昔玉小心端坐其上。上一次皇帝召见她和赵元绎,还是赐婚太子时。
她忍不住抬目看皇帝对面的男人,恰好遇见他看向她的目光,只见他眉心微皱,随即调开目光。
她的心提了起来。
“昔玉啊,听四弟说,你这次受了伤,又染了病,”宣平帝淡然开口,“现下如何了?”
“承蒙陛下牵挂,昔玉现下已无大碍,”卫昔玉实言以告。
“那就好,”宣平帝微微颔首,“宗正寺这次做事欠考虑,你受委屈了。”
宗正寺专司皇族宗室之事,背后直达天听。虽说这次她是被人构陷,但说到底,把她送进宗正寺是宣平帝的意思。他这样说,岂不是说自己委屈了她?
一股微寒之意爬上后背,卫昔玉意识到这话不能顺着接,连忙叩首道:“昔玉惶恐。这次是我疏忽大意在先,才叫有心之人拿住错处。幸得陛下圣恩眷顾,明察秋毫,昔玉才保住性命,怎敢称委屈。”
宣平帝面色缓了缓,“难怪四弟说你周全懂事,你是个好孩子,只是有些事到了明面上,朕也不得不做做样子。昔玉,你不要记恨朕啊。”
“昔玉不敢,”卫昔玉垂着眼睛,“陛下是君,昔玉是臣,君要臣死,臣一死方为忠君,绝无半句怨言。”
“好,说得好,”宣平帝一笑,“既如此,这次的事,朕也不叫你白受委屈,刘谓。”
“是,陛下,”刘谓示意宫人,端来几个托盘,尽是金银珠翠,还有几盒珍稀药材,“太子妃,这是陛下特地赐给您的,让您将养身体。”
卫昔玉忙叩头谢恩,却听宣平帝道:“当年,是四弟保媒,将你嫁给太子为正妃。既为东宫之主,一言一行都要做万民表率。东宫若不宁,于社稷绝非幸事,昔玉,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话说得语重心长,听得她却是心惊胆战。东宫不宁,是暗示她和太子的关系吗?这是抚慰,还是警告?
她心下骇然,又不敢轻易应承什么,略一沉吟,含糊道:“昔玉愚钝,有负陛下信任,请陛下赐罪。”
“起来吧,朕没说你有什么错,”宣平帝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你皇叔还在这里,你这样,也叫他悬心。”
“臣不敢,”赵元绎随即躬身一拜,“太子妃有过,臣亦有教导不力之责。陛下不怪罪,已是万幸。”
“好了,朕知道你也是关心则乱,”宣平帝抬手令二人起身,对赵元绎道,“这次的事,你也受了累,朕也要抚慰。”
两个面貌清秀的女子跟着刘谓趋行入殿,双双跪地行礼。
卫昔玉不觉脸色一变。
“王爷,这两个宫人是当年侍奉过太后的,品貌端庄,人也稳重周到,”刘谓对赵元绎躬施一礼,“今日陛下赐予王爷,留在您身边伺候。”
赵元绎一惊,立刻望向宣平帝:“陛下,臣不……”
“朕知道,你一向无意男女之事,”宣平帝打断他的话,“许家的女郎你不中意,朕也不勉强。这两个宫人嘛,都是清白门户出身,朕也不要求你纳为元妃,做个妾婢也行。只一条,不要苛了她们就是。”
“陛下美意臣心领,”赵元绎拱手一拜,“只是臣平时朝务忙,不喜身边伺候的人太多,自认没有三妻四妾的福气,还请陛下收回……”
“你这叫什么话?你再忙还能有朕忙?”宣平帝不悦,“不过叫你放个知冷热的人在身边,替你打理府中琐事,又无需你耗费心力,有什么可为难的?”
“陛下,臣府中并无太多琐事,有朱远打理足矣,”赵元绎垂下目光,态度貌似恭敬,语气却执拗,“臣只想寻个心悦之人,不愿随意纳娶。这二女既侍奉过太后,也是有功之臣,当为人正妻。臣若对她们无意,收为妾室是辱没她们……”
“赵元绎,你好大的胆子!”宣平帝突然大怒,“朕好心送你两个侍妾,你倒来下朕的颜面,你眼里还有没有朕?朕告诉你,今日这二人,你必须带走,否则便是抗旨。你派人擅闯宗正寺之事,朕一并追究!”
此言一出,连卫昔玉也惊了,不觉抬目望二人。方才宣平帝的态度,让她以为这事已经翻篇了,怎么他又拿出来说事儿?
若是赵元绎坚持不受,难道皇帝真要追究?连她也捎带上了?
她有些无措,总觉得皇帝当着她的面对赵元绎发难,话里有话。不及她细想,后者已经从容下榻,伏跪在宣平帝身前。
“臣死罪,请陛下息怒。”
宣平帝默了片刻,语气缓下几分:“四弟,你该明白,朕并非要治你的罪……”
“臣明白,”赵元绎仍是伏跪,“但臣以为,陛下不会干涉臣的家事……”
“你错了,”宣平帝不经意看一眼卫昔玉,“你的家事,现在和国事已经密不可分。家宅不平,流言丛生,你的尊荣威信在何处?”
赵元绎默然不语。
宣平帝又道:“四弟啊,你是朕信任的股肱之臣,虽说流言无羁,可三人成虎的道理你不会不懂。有时候太过执着,反而会引来不必要的猜忌。你遭人中伤,也是打朕的脸,你明白吗?”
“臣明白,”赵元绎语气弱了几分,似乎带着疲惫,“臣遵旨。”
“这才是了,”宣平帝肉眼可见舒了口气,“跪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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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乾阳殿出来,两人一路无话。
卫昔玉堵了一肚子疑问,走下殿前丹墀,她终于忍不住开口:“王爷……”
“宫宴的时辰快到了,太子妃快去入席吧,”赵元绎立刻打断她的话,看一眼身后,“有什么话过后再说吧,误了吉时,太子也会担心。”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先前那两个宫女正站在不远处,她意识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略一沉吟,也不再多言,与他行礼分别。
她慢慢往举行宫宴的殿阁走去,刚要转过偏殿一角,忽听得另一边传来几个女子的声音。
“真的假的?肃王和太子妃怎么会是那种……这可不能乱说,会掉脑袋的……”
“也不是我说的,你想啊,就算救太子妃,为什么不是太子去救,是肃王去呢?而且救出来也没送回太子府,直接回了王府。若不是那里成了疫区,都没人知道……”
又听一人道:“可肃王抚育过太子妃,两人肯定关系亲近,也没什么吧……”
“可太子妃已经成婚了呀。想你若成婚了,不回自己家,却去一个叔伯家,还一住半个月,连你的夫婿都不能见你,这个叔伯家里还没有女眷,这还不奇怪吗……”
“哎不说不觉得,这么一说还真是。记得春猎的时候,太子和夏家姑娘成双入对的,太子妃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有肃王,那般人物,偏偏连个妻妾也无,陛下赐婚还拒绝,太不正常了……”
卫昔玉神色凛了凛,想到她临走时赵云微那句没说完的“你和肃王叔”,终于明白皇帝为何会说那些奇怪的话,又为何突然强行送两个宫女给他为妾。
原来他二人在旁人口中,已传成这个样子,只怕她是最后知晓的吧?
回想他方才面圣时的举止和回话,或许他早也知晓,所以接受那两个宫人,是想平息议论,不想再同她牵扯不清吧?
她自顾自冷笑,刚想现身,又听一个极熟悉的女声温温柔柔道:“几位姐姐别这么说,太子妃毕竟是肃王保媒嫁给太子殿下的,两人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谁做这种事还能写在脸上啊?”先前那个女声笑道,“何况若真是如此,夏妹妹你应该最高兴才是……”
“王姐姐胡说什么,我当然希望太子夫妻和睦啊,”熟悉的女声嗔了嗔,又状若无意道,“此事若是真的,对太子殿下可是太大的伤害,我怎么可能高兴……”
“可这样一来,殿下必定一颗心都放在你身上,夏妹妹的将来指日可待……”
“你们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我不同你们说了……”
女子半嗔半怒转过拐角,与卫昔玉几乎撞个满怀。
“太、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