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云几率 [向哨]》明域暗屿

4、今日困困云

　　镜A-02星，空间驿站。

　　“好困。”宋青霭打了个哈欠，身边的水母也昏昏沉沉，触须都不扑腾了，“我只睡了两个小时。”

　　“我也好累，我睡了三个半小时。”乐画舟止不住地打哈欠。

　　宋青霭困得眼泪汪汪，原地踱步试图清醒一点：“早知道睡眠地狱和频繁出差来得这么快，我一定更珍惜之前清闲的一周。”

　　“比联合竞赛友善多了，当时多久没睡来着？四天三夜？好多哨兵超过精神体游离警戒值，触发保护机制，强制出局。”

　　乐画舟在软椅上坐下：“不行，站着累，但是一坐下来我立马要昏睡过去了。要不让你那水母蜇我一下吧。”

　　“劝你别，那可不是睡过去，是直接昏死，不用工作了。”宋青霭双手捂脸，困倦得声音模糊，“薛骋再不来，等下只能搬着睡着的我俩上星渡了。”

　　“还说呢，要不是他是普通人，我们走空间传送，眨眼就到，根本不用早起。”乐画舟喃喃，“算了，我也没主动选过空间传送。副作用太难受，我是向导也不是铁人，更没有受虐倾向……”

　　“宋青霭。乐画舟。早上好。”

　　薛骋顶着俩泛青的黑眼圈终于赶到，前所未有干巴的话语证明这人同样极度缺觉中：“我本来想通宵算了，结果中途睡过去，后来闹钟都听不见。迟到这么久，真对不住。”

　　“没事，本来约定的时间也比星渡启程早。”宋青霭抱臂闭着眼回答。

　　“通宵？你最狠，我俩都还睡了一会呢。”乐画舟迷糊得没听全。

　　“是啊，谁让你俩一个哨兵一个向导呢，都有精神体帮忙。相同的时间能输入两倍内容，我一个普通人，不是只能拉长战线了吗。”薛骋主动把宋青霭和乐画舟的行李提起来，往检票口走。

　　星渡，星际渡轮的简称。

　　大家几乎只提简称，除了方便，也出于星渡本身的宣传：身处其中，好像在星河间摆渡，能掬一捧缥缈迷离、似幻似真的梦中水。

　　该说不说，礼和不愧是大事务所，出差居然给订星渡。虽然没安排空间传送，不知是出于人文关怀，还是单纯太贵，但至少没订穿梭舰。

　　穿梭舰仅比星渡稍快，但路途上没有休息的机会可言；星渡速度慢一点，还贵出几倍，但乘坐体验可好了不知多少。

　　实际上，真的透过舷窗，只会看到恒久静默的黑暗。因为隔得更近，那无垠的幽远甚至比身处星球之上更少了一层遮障，如此触手可及，不如说，已然身在其中。

　　而那更深、更深的存在，永不可抵的冰冷深邃没有边限，还在持续呼唤着，让人知道逃不开，却又想越陷越深。

　　所以乘坐星渡也并没有舒服到哪去。

　　深入宇宙的第一印象令人恐惧又着迷，而这刺激的阈值似乎和宇宙本身一样无限，不是多多经历便能习惯的。即便交通和科技已经足够发达，很多人仍旧终其一生生活在同一颗星球上。跨越宇宙的低吟，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而哨兵和向导之所以更习惯宇宙，大抵因为他们本身的精神域始于一片混沌。

　　设想一下，某天醒来，自己割裂地体会到既脚踏实地身处现实，又突兀地、强烈地、不容忽视地感到，这片现实之上叠加了一片虚无的深空。

　　那就是无知无觉的精神域。

　　哨兵向导诞生的最初，陷入精神失常和造成无差别攻击的不在少数，一大原因是这种直面宇宙的惊惶某一日无预兆降临。

　　在认识到这是一种新的人类种族，而非末世后的又一畸变之前，几乎很难有人接受自己。

　　而在多年经验积累与体系发展之后，所有觉醒的哨兵向导都会在塔进行学习和实战，懂得运用他们这份无与伦比的天赋。当然，不乏有人称之为“诅咒的天赐”。

　　对宇宙的恐惧融入哨兵向导的命运，融合他们的每一次呼吸与心跳，几乎与他们相伴整个生命的历程，从而造就了星际时代，哨兵与向导是最适合徜徉宇宙的人。

　　争分夺秒的补觉时间转瞬即逝，闵家所在的镜A-43星抵达。

　　“我现在完全可以想象闵家人的行事风格。”薛骋站在金碧辉煌的空间驿站，被闪得表情一言难尽。

　　镜星系序列A编号前十的星球上关系错综复杂，无论是行政厅、委员会和塔，还是或知名或隐世的实权家族都过于集中，公共设施往往由不同机构或家族联合运营。但编号十名开外的星球多为私有资产，相应地，如果有公共设施，也是完全由私人运营承担。

　　闵家作为镜A-43星最主要的实际拥有者，空间驿站不例外由他们运营。

　　“空间驿站是离开A-43星的唯一途径，先在这里收集信息，确定闵行露是否已经离开。”宋青霭放出自己的精神体，僧帽水母飘飘荡荡地张开自己梦幻的身躯，尚未舒展，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啸叫。

　　尖锐的刺痛伴着警报声扎进脑海翻搅，宋青霭立刻收回精神体。

　　乐画舟搭着薛骋的肩稳了一下身形。

　　薛骋眼看身边二人不适的神色，有些慌张：“怎么了？这个警报声很吵但是……发生什么了？”

　　宋照野摆手示意没事，揉着额角开始分析：“配备针对哨兵向导精神体的检测仪很正常，但一般不会启用报警，只会给管理人员发送信息提醒。而这里甚至加装了攻击系统。”

　　他转向刚缓过劲的乐画舟：“你刚刚没释放精神体，但和我受到的攻击程度相近。是针对向导的强化攻击？”

　　乐画舟眉头紧锁：“对，非常罕见。攻击通常针对哨兵，毕竟你们五感过分敏锐，更容易失调。针对向导的攻击我们只在理论课上了解过，大多数是实验室项目，几乎没有深度实践。”

　　薛骋难以感同身受，但还是下意识在驿站大厅内扭头看来看去，试图寻找罪魁祸首。他担忧道：“这个攻击岂不是很厉害？会很危险吗？”

　　“有点痛，但不影响行动。”宋青霭神色恢复平静。还没继续讨论，三人同时收到闵家的对接消息：

　　“你们谁在空间驿站释放精神体了？”

　　三人彼此交换眼神，宋青霭作为代表回消息：“不好意思，是我第一次来镜A-43星，想带精神体也见见世面。给您们添麻烦了。（微笑）”

　　m：……

　　M：你们到这么快？

　　薛骋看完消息放下手环：“我算是明白了，闵家是不是不急着找人啊？坐星渡过来要还能说一句‘快’，穿梭舰和空间传送都可以倒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