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机械师逆袭世界第一》柳秉

3、漫游仙境

　　虽然林知晏先答应收留他，但关于顾慎言之凿凿的计划，林知晏就仿佛闻所未闻。
　　于是顾慎琢磨着是时候要把自己的计划拿出来让这位小林老师掌掌眼。
　　他开始废寝忘食地写，林知晏砸吧砸吧喝着牛奶味营养剂的时候，他在奋笔疾书；林知晏卷起袖子修机械的时候，他还在笔走龙蛇。
　　搞得林知晏都有点好奇，这聒噪的犬种什么时候也能舞文弄墨了？
　　可只是瞥一眼，顾慎都要警惕地捂住他的“珍宝”，林知晏顿觉恼怒，好像自己故意对他好奇一样。
　　直到那天晚上吃完晚饭，顾慎鬼鬼祟祟地凑到他身边说：“小林老师，上露台不？”

　　霓虹灯漫射的灯光穿透湿漉漉的雨雾，在拔地而起的高耸建筑里三两辉映。
　　林知晏很喜欢这样静静地看雨，连带着他对顾慎手忙脚乱的“汇报”都提升了几分容忍度。
　　“咳咳，我今天就是想和你说说我的计划，”顾慎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企划目的是因为，我在不久前发现了菩萨蛮正在秘密进行意识上传的准备。”
　　林知晏低头，轻晃脚踝，布料翻飞。
　　风从光污染严重的深渊吹来，在霓虹灯都照射不到的五千米地底深处，建筑像是被蛀空的蚁房般生存了联邦60%的人口。
　　“我知道在下城区有大量的人口在支持着意识上传，他们根本不知道菩萨蛮的计谋，菩萨蛮在意识上传之后这些人的现实身体会被立即抹去——他们完全就变成了一串数据意识！这根本就是谋杀！”
　　顾慎激昂万丈：“这根本不是新的自由！我要做的事，就是让大家获得真的自由！”
　　“那你要怎么做呢？”林知晏轻柔地问。
　　“在我的调查中——我发现了一个神秘的地方。”
　　顾慎突然坐到林知晏身边，滚烫的身躯紧贴着林知晏冰凉的皮肤，3d投影在两人面前徐徐展开。
　　“你肯定也好奇，菩萨蛮是怎么做到垄断整个联邦的机械制造行业的对吧？你看，秘密就在这里。”

　　摄像机以偷拍的角度晃动着。
　　“……测试？我想在现实世界里很难完成。要不要调换到其他位面？”
　　“放心，我们开辟新位面的技术已经相当成熟了，喏，你看这个就是我们真的总部所在的位面——我们都喊它叫做机械王国。如果顾先生不相信的话，可以亲自进去看看。”
　　“现在没时间？那我把这个通行证给您，当然了，我们都是这么熟悉的老伙伴了……”

　　顾慎炯炯有神：“菩萨蛮的总部，一切的秘密都藏在这个机械王国里！”
　　林知晏不适应地扯开手臂，这小鬼太烦了，说就说，有必要贴得那么近吗？而且这小鬼头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破肌肉那么长那么结实，硌得他难受，活该脑子不好使。

　　两人间的距离又拉大了。
　　看起来一点都没有作战小队该有的默契。
　　顾慎思考片刻，觉得林知晏不喜欢刚刚那个姿势。
　　那就换个其他的！他又开开心心地搂紧林知晏肩膀，毛绒绒的脑袋捣乱般蹭着颈边：“我的目标就是前往菩萨蛮的总部，拿到他们想要非法抹去人类的证据！”
　　林知晏：……
　　顾慎眨眨眼：“哥你不喜欢我的计划吗？”
　　林知晏咬牙切齿，但面前的蠢货看不懂他的暗示，只会展示着一口光洁雪白的牙齿，跟头蠢狗一样。
　　他气极反笑，问：“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联邦的所有人，下城区挣扎求生的大家都需要拯救——”
　　“是啊，我的意思就是，”林知晏的眼睛里折射着冰冷的银白，“就算他们死光了和我也没有关系。”

　　顾慎忍不住松开了林知晏。
　　带着雾气的风穿过指缝的间隙，竟然漫起浑身的凉意。霓虹沉默闪烁的世界里，林知晏乌黑的眸子深深地看着自己。
　　顾慎良久无言。
　　林知晏散漫地勾了勾嘴角，单手撬开冰啤酒的拉环，滚入喉管的廉价发酵液体在舌尖绽放出苦涩的味道。

　　“你好残忍。”顾慎说。
　　林知晏微笑：“谢谢。”
　　顾慎：“那你为什么又要把我捡回来？”
　　林知晏想了想：“七十万。”
　　顾慎：……

　　原来他们之间只是如此赤裸的金钱关系！
　　他还以为林知晏把他捡回来至少有那么一两分赞同他伟大计划的真心！
　　他猛地吹动口哨，无数电子碎片纷至沓来，像是坠落的银河汇聚在林知晏家露台前，组装成一台流光溢彩的机械摩托。

　　林知晏拎着易拉罐站起来，歪着脑袋：“不送。”
　　顾慎怒视，硬是一句话不说。
　　发动机咆哮，少年衣角飞扬，逆着世界的辉光，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改装过后的机械摩托声浪巨大，即使远去了耳边还残留着嗡鸣，他揉着耳朵坐回原地，这么好的夜景浪费了多可惜。
　　就是突然少了点叽里呱啦的杂音，还有点不适应。
　　他猛烈地把剩余的酒液灌进喉咙里，每一口都好像在抚平从心脏里生长出来的惋惜。

　　——轰隆
　　惋惜顿时烟消云散，林知晏眯起眼技，摩托风驰电掣地在露台前急刹，机车头盔里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我就不信了！”顾慎大步而至，强行把林知晏扛上车，“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冷漠的人！”
　　林知晏狠拍顾慎的后背，骂道：“顾慎你疯了！你要带我去哪？！”
　　顾慎心里憋着一股火，闷头往前走。
　　任凭林知晏咬他挠他都不为所动。

　　机械摩托在空中高速下坠，快到被车轮碾开的空气像海浪飞溅过身侧，他们从灯红酒绿的招牌俯冲光线难以触及的地方，这里连云雾都霉成了灰绿色。
　　这是下城区，也是林知晏所熟悉的——黑市的所在地。
　　车辆再次急刹，林知晏猛地扑向顾慎后背——
　　“兔崽子你找打！”
　　顾慎牢牢捉住手腕，冲那幽微昏暗的大门扬了扬下巴。
　　脱缰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林知晏皱眉：“你带我来地下诊所干什么？”
　　“进去就知道了。”
　　林知晏别扭地甩动手腕，顾慎目不斜视，紧紧抓着他不放。顾慎被怒火点燃的血液在皮肤下奔腾，而隐秘的不安却顺着他微微颤抖的指尖传导过来。林知晏勉强压下心中恼怒，决定先看看顾慎打的什么主意。

　　地下诊所像是被消毒水浸泡的破败鱼缸。在那之中唯一穿着白色大褂的人从患者间直起身子，熟稔地问：“你又来看那群小孩了？”
　　“他们这么样了？”
　　胡藤叹了口气：“就那样。不过自从上次你弄回来那台机器之后，孩子们好像稳定的时间变长了。”
　　她的目光在林知晏身上转了一圈，停在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手上。
　　“第一次见你带人来。”她揶揄笑道，“男朋友啊？”
　　两人异口同声：
　　“我囚犯。”
　　“他老师。”

　　林知晏冷冰冰地看了顾慎一眼。
　　顾慎堂堂回看，毫不畏惧。

　　“老师？”
　　林知晏皮笑肉不笑：“教他一加一等于二的数学老师。”

　　顾慎没时间和陷入八卦里无法自拔的胡藤多说，他急着要给林知晏看点什么。
　　“我之前没和你说实话，”顾慎站在二楼的大门前，“其实世界上不止你一个人躲过了联邦的爱丽丝漫游症的筛查，这里面是剩下的其他人。”
　　腐朽的气息从打开的门缝中倾泻而出，孩子每一个都呈现出营养不良的骨瘦如柴，但看到顾慎来了，却纷纷都露出了雀跃的笑容。
　　带着小小的讨好的，以及全心全意信赖的笑容。

　　他们的表情像电流般击中了林知晏。
　　林知晏忍不住撇过头，手指蜷缩成拳。
　　这样的笑容让他觉得熟悉又难堪，是他很小的时候就下定决心要从精神中割舍，但他知道，自己却还是永远会为此而心软。

　　“你看看他们，嗯？”顾慎嗓音里甚至带上了哀求，“只要你答应，他们就有得救……”
　　林知晏睫毛颤抖，说不出一个字。
　　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寻找其他的东西转移注意，这一看却让他看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破旧的疗养室一角却摆放着一台格格不入的崭新机械。
　　“那台东西是什么？”
　　顾慎没回答，却放开了林知晏的手，让他走近去看。
　　“睡眠舱，脑机接口，营养液注射器……”
　　林知晏猛地转头，冲着顾慎大吼：“这明明就是意识上传的原型机！”
　　顾慎低哑地笑了一声：“好锐利啊。”
　　话尾空荡荡地坠落在无声的空间里。顾慎意外地看向林知晏所在的地方，却发现他视线涣散，浑身不自觉地颤抖。
　　顾慎猛地扶住林知晏：“你怎么了？！”
　　林知晏喃喃：“我认得它，这是…这是意识上传的原型机——我十二岁那年画了它的设计草图。”
　　这消息宛若晴天霹雳打在头顶，顾慎不可置信地说：“可是这台原型机，是我从菩萨蛮的总部里偷出来的。”

　　怎么可能？！
　　视线边缘又炸开玫瑰色的像素块，林知晏混沌地想：
　　自己未完成的设计草图为什么会变成实物？这个意识上传机器为什么能延缓爱丽丝漫游症？为什么菩萨蛮会拥有自己的设计草图？！

　　愤怒，恐惧，背信感齐齐涌上心头。
　　林知晏猛地抓住顾慎的领子：“我答应你，把菩萨蛮查到底！”

　　林知晏一答应，两人立即返回林知晏的家中，收拾完东西，就直接出发。

　　“所以我们要怎么前往菩萨蛮本部位面？”林知晏问。
　　顾慎从怀里掏出一只机械蝴蝶。
　　“上次我是跟着父亲和菩萨蛮的工作人员一块儿去的，他们说这蝴蝶的两边翅膀就代表着我们和菩萨蛮总部两个位面，只需要拨动左边代表着菩萨蛮位面的翅膀，跨位面之门就会打开。”

　　顾慎拨动左边翅膀。
　　林知晏看着虚空。
　　——无事发生。

　　顾慎尴尬地抓了抓头发：“难道是拨动两下？”
　　林知晏再次看向虚空。
　　还是无事发生。

　　林知晏：……
　　他的白眼就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在林知晏口出嘲讽之前顾慎连忙抢白：“不是，真的，你相信我，肯定是这么——”
　　金属蝴蝶在他手里被翻来覆去，乱弄一通，突然某个瞬间，手中传来齿轮咬合完成的咔哒声——
　　“成了！”
　　世界像是被人拉上了幕布，昏暗里幽幽的蓝色闪蝶绕着林知晏旋转，指尖刚要触碰它，剧烈的风搅弄着蒲扇的鳞粉，在半空中凝聚的空气漩涡里，露出比霓虹灯还要璀璨瑰丽的入口。
　　两人跟着蝴蝶朝隧道前跑去，隧道朝着四面八方都有路，林知晏很快失去了方向感，只觉得好像在往上攀爬，又好像在往前走。
　　忽然眼前涌现了白光，林知晏猛地往前一跳——庆典中热烈的鲜花，礼炮，和林知晏一起从天而降！

　　大道绵延万里，金光璀璨，游行花车给整个世界装点上明媚的色彩，装在的喷□□漫射出无数礼花雨。
　　最
　　远处的机械世界树闪烁着恰如其分的霓虹，整个天空都呈现出柔和宛若梦境的玫瑰色。
　　这就是菩萨蛮的总部位面？丝毫没有机械王国的冰冷，反而充满了童话般的温暖。
　　林知晏带着疑惑，轻飘飘地坠落在绿茵之上，身边顿时绽放出无数色彩斑斓的花朵，林知晏新奇地用手触碰，却听到一声气急败坏地尖叫：“庆典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还不去大道旁迎接？”
　　面前空无一人，林知晏疑惑地问：“庆典？”
　　“你这个愚蠢的外乡人，低头！”
　　一只耳朵是粉红色的兔子站立在草坪上，手里握着怀表，冲他指指点点。
　　“快去准备吧！皇后的脾气很不好，万一看到你弄坏了她心爱的花园，她肯定会砍下你的脑袋！”
　　“可是——”
　　林知晏环顾四周，可是顾慎失踪了。
　　粉红色兔子才不管他的犹豫，扯着他的衣角就往路边跑。
　　路边什么物种都有，奇形怪状的蒸汽机器人头顶在开心地冒泡，小丑骑在独轮车上把三头小鸟当杂技耍，穿着礼服的粉红兔子叽叽咕咕地维持秩序，整个世界充满了荒诞又诡异的和谐。

　　林知晏戳戳兔子耳朵：“这不是机械世界吗？”
　　兔子大惊小怪：“什么机械世界？这儿是爱丽丝仙境。”

　　铛铛铛——
　　爱丽丝仙境的钟声嘹亮地响彻天际，于是着最重要的皇后花车已经来临。道路两旁无论是动物还是机器人，都屈膝超着皇后花车行礼。
　　林知晏弯下腰，突然耳边响起熟悉又剧烈的嗡鸣声，他猛地捂住耳朵，另一只手去摸旁边的粉红兔子——兔子消失了！？

　　林知晏睁开眼睛，寂静的爱丽丝仙境里，所有的生物，都呼啦啦地倒了一地。
　　唯二矗立着的生物捕捉到了对方，顾慎拔腿就朝林知晏跑来，他用口型慌乱地说：快逃，这里不对劲！

　　“就是你！”尖锐的斥责劈头盖脸，“你们这两个外乡人！到底对我的爱丽丝仙境做了什么？”
　　怒发冲冠的皇后从花车上爬起来，镶嵌着硕大红宝石的权杖戳到林知晏的喉结前。
　　她身后燃烧着黑色的火焰：“你最好在三秒之内给我一个答案，不然胡桃士兵就要立刻砍下你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