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樾书

40、合约

　　秦晏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办公室内只有两人浅淡的呼吸声在彼此耳边响起，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凝滞，天空越发昏暗，时光满含愤怒的双眼在夕阳的余晖中清晰可见。

　　“你要做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你也不想看到陆瑜白因为你全家都遭殃吧？也不要说什么和我同归于尽的话，不现实。”随后秦晏却又轻笑道：“不过如果你真能和我同归于尽的话，到时候我会让人把我们葬在一起的，不论生死你都得和我纠缠在一起才是。”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他的眼睛越发深不见底，他死死盯着时光，不放过她眼中的任何情绪。

　　“疯子。”

　　秦晏闻言却笑了起来：“我还有更疯的，你想知道吗？”说完他便向时光迈进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缩短，几乎就要贴在一起。

　　时光向后退了一步，想要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但秦晏早有预料，在时光向后退去的同时再次向前迈进，步步紧逼，直到时光退无可退。

　　“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喜欢的根本就不是我，你只是喜欢我这张脸而已，全世界多的是和我有相似脸的人愿意做你白月光的替身，你为什么非要纠缠我？”时光脸上带着有恼怒和不解。

　　秦晏伸手轻抚上那张让他朝思暮想的脸，眼神慢慢有些痴迷：“因为只有你这张脸是最像的，无可替代、独一无二的像，整个世界只有你一个人，如果你不在我身边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甘心的。”

　　他的视线在那张脸上来回逡巡，最后定在一处，随后不顾时光的挣扎伸出手将她耳垂处的血迹擦了下来。

　　那滴血早已经干涸，轻轻一擦便消失不见，他轻轻吹去指尖残留的一点血迹，就像吹去陆瑜白在时光身上的印记一般，干脆利落，不留一丝痕迹。

　　“所以只能是你，”他将视线转回时光脸上，定定看着她的眼睛：“如果我是你的话是不会再做那些无谓的挣扎的，毕竟，你能拿什么和我斗呢？名声、地位、权势甚至生命对我而言从来不是弱点，甚至都不值一提。可是你却有最致命的弱点，只要我想，你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他拉起时光身侧紧紧攥起的手，将她的手指一点一点掰开，里面早已鲜血淋漓，除了擦伤外还有她指甲抠出的伤口，两种伤叠加在一起，鲜血淅淅沥沥，看起来格外狰狞。

　　他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一块手帕，轻轻擦拭起来，很快洁白的手帕便染上了点点猩红，时光垂眸看着，鲜红的颜色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

　　窗外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似即将熄灭的烈火挣扎着在整个天际燃烧，时光的心脏也似窗外那簇烈火般熊熊燃烧着，连带着鲜血都开始沸腾，但看着金黄余晖中的秦晏，时光鲜血却瞬间被冻结，只觉浑身冰冷。

　　时光嘴唇蠕动片刻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的条件是什么？”

　　秦晏手下动作一顿随后又继续擦拭起她手上的血，并没有说话，一时间整个房间安静异常，随着血迹擦干他才终于抬眸看向她。

　　“和陆瑜白分手，做我女朋友。” 他漆黑的瞳孔中满是郑重和认真，还有浓浓的势在必得。

　　时光看着他的眼睛，脑海中浮现起病床上陆瑜白那张苍白又虚弱的脸，心底轻颤一下，她不敢赌，她双眼缓缓闭上，已经有两个人因为她而被波及了，不能再有第三个人了，如果她的妥协能够换来陆瑜白他们的平安的话，那她可以妥协。

　　片刻后她双眼慢慢睁开，眼底一片决然：“可以。”

　　看着秦晏瞬间亮起的眼眸时光继续说道：“但是我要补充一个条件。”

　　秦晏在听到她答应时早已惊喜万分，此时听到她要补充条件毫不犹豫地说道：“没问题。”

　　“你不听听我要补充什么吗？”

　　秦晏脸上是因为时光的答应而不加掩饰的开心，原本低沉的眉眼此刻也染上了几分喜色：“补充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提，只要我能做到。”

　　看着信誓旦旦的秦晏，时光有些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忍不住说道：“我要是要你从楼顶跳下去呢？”

　　“可以。”秦晏回的没有丝毫犹豫。

　　“……”
　　神经。

　　时光忍不住心中暗骂，但终究还是回到了正题上：“我可以做你女朋友，但期限只有一年，一年之后我们好聚好散。”

　　秦晏脸上欣喜的神色一顿，眼中闪过几分不解，眉头轻轻皱起，就在时光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却听他说道：“可以。”

　　时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就看到他眼中浓浓的自信，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他自信姿态的由来是什么，但好歹她的目的是达到了，既然他没有弱点，那她就亲手摧毁他所依仗的东西，对付这样一个卑鄙小人，一年时间足够她谋划了，她一定要让他为他的狂妄和对生命的漠视付出代价。

　　“既然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了，那今晚我有幸邀请你共进晚餐吗？”秦晏的声音再次响起。

　　窗外阳光已经彻底落了下去，天空的颜色从暗沉的红色变成了幽深的蓝，办公室没有开灯也连带着有几分昏暗，但秦晏那双眼睛却闪闪发着光，即使在并不明亮的房间里都能清楚地看见他眼中涌动着的欣喜。

　　但除了那双眼睛外，同样引人注意的是那个鲜红的掌印，五个指印清晰地印在他脸上，配着他一身严整的打扮，有些滑稽。

　　时光指了指自己的脸提醒道：“谢谢，不过秦总还是先顾及一下个人形象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我送你。”

　　“不用了，我们之间还没有到可以公开的程度，我不想被有心人拍到，而且秦总的脸也不太适合被看到。”

　　“那我让白雪送你下去。”

　　时光刚要开口拒绝，但很快秦晏却已打通了电话将蒋白雪喊了进来，嘱咐一番后便让他带着她向楼下走去。

　　走到大楼外后，时光脚步微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但秦氏整栋大楼仍旧灯火通明，她视线向上，最终在最顶层的位置停下，整栋楼只有那个房间一片漆黑，有一瞬间她仿佛能透过那个巨大的窗户看到站在窗前的人影。

　　秋天的夜晚不似夏日那般热烈，反而有几分萧瑟，一阵晚风吹来，带着阵阵凉意，吹乱了她的头发，一旁的树叶发出簌簌声响，她忍不住侧头，却见一片枯黄的叶子被吹落到脚下，孤单、破败，原来已经秋天了……

　　很快又是一阵风刮来，地下的叶子被吹起，随着萧索的秋风飘向更远的地方，孤单单、轻飘飘、晃悠悠，她视线紧紧跟随着，直到再也看不见，也不知道最后它会落在哪里，是否有一个好地方能让它彻底停歇？

　　时光也不免带上了几分悲伤，她的前路还不知道在哪里，此刻就连和陆瑜白在一起这样简单的愿望都已成了奢求。

　　秋风吹起地上的尘土，迷了她的眼睛，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

　　楼上的秦晏一直站在窗边，他静静看着下面时光的身影慢慢走远，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也依旧不舍得从窗边挪开。

　　蒋白雪送时光离开后，便走到了秦晏办公室外，在得到房间内的回应后，才终于推门而进。

　　房间内没有开灯，秦晏背对着他站在窗边，看不清神色，他试探着开口：“秦总，下一步时小姐这边……”

　　“多关注一在钟茵就行了，时光和陆瑜白这不需要再做其他的什么了。”

　　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异常，甚至仔细听去还能隐隐察觉到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诡异的开心。

　　被扇了一耳光还这么开心？蒋白雪有些难以置信，但随后又听秦晏问道：“陆瑜白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他立即回过神来回道：“暂时还没有回复，不过应该快了。”

　　“这件事仔仔细细地给我查，我要知道完整的经过。”说到这秦晏声音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压迫，足以显示出他对这件事的重视，蒋白雪连忙应是。

　　“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就先出去吧。”秦晏最后说道。

　　听到这里蒋白雪连忙将几件完成的不太好的事整理了出来给秦晏汇报，毕竟此时不报更待何时，现在他们秦总的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好，虽然他弄不清楚其中的逻辑，但是不妨碍他会见机行事。

　　而另一边的时光在开车回到医院后便看到一直守在陆瑜白床边的钟茵，病床上陆瑜白双目依旧紧闭着，看起来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你来了？”

　　“我回来了。阿姨呢？”

　　“她去看陆叔叔了。”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下午在卫生间里的那场对话，只是静静守在陆瑜白身旁。

　　时光看到陆瑜白有些干燥的嘴唇后本想拿起一旁的棉签沾些水湿润一下，但钟茵却先她一步将东西拿了过去：“这些事我做就好了，你今天累了一天还是先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有我在这守着不会有事的。”

　　“不用了，我还是在这里看着更放心一些，你也在这里守了一下午了，还是休息一会吧。”

　　时光大半个晚上的时间在和钟茵的斗嘴还有对陆瑜白的担忧中过去，在破晓时分她也终于扛不住身体的疲劳，不知不觉趴在床边睡了过去，等到第二天却是在一阵浅浅的呼唤声中醒来。

　　听到声音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向声音来源方向看去，就见陆瑜白闭眼躺在床上低声呼唤，他似是梦魇一般，眉头皱起，口中一直低低念叨着。

　　“我在。”她握住陆瑜白的手，轻声回应。

　　清晨的阳光在陆瑜白脸上洒下淡淡金光，纤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下浅浅阴影，微微皱起的眉头紧紧牵动着时光的心。

　　片刻后他睫毛轻颤，清晨阳光在他眼底留下细碎光影。

　　“你醒了！”时光惊喜唤道。

　　陆瑜白眼前有片刻迷茫，待看清面前人后原本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还透着虚弱的脸上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和窗外初升的朝阳一般柔和又温暖，眨眼间便拂去了人心底的阴霾。

　　“让你担心了。”他声音中带着刚刚醒来的沙哑，但比起沙哑更多的却是歉意。

　　时光忍住即将汹涌而出的泪水，摇了摇头：“只要你没事就好，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我去叫医生来。”

　　陆瑜白看着极力忍耐的时光，心知那天的场面一定让她害怕慌张到了极致，他忍不住抬起胳膊轻轻揉了揉她的头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在我也在，我们还一起见到了今天的太阳，以后我们还能一起做更多的事，见更多的景色。”

　　听着陆瑜白的话时光再也忍不住，泪水一滴一滴从眼眶中滑落，噼里啪啦砸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印记。

　　陆瑜白带着温度的手想要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但却越擦越多，直到再也擦不干：“怎么哭成这样了？”

　　看着他脸上无奈又宠溺的笑容，时光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她多想能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可是他们好像再也没有以后了……

　　此刻和他在一起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仿佛能听到时钟在耳边滴答滴答的声音，只待最后宣告结束的钟声响起，她便要将所有的痛苦和不舍压在心底从他身边离开，和他变成两条渐行渐远的直线，再无相交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