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涛》辞惊年

16、第十六章

　　第二日清早，雾气渐渐升起，将山水尽数掩盖成模糊的雾影，飘飘渺渺仿佛是云上的蜃楼。
　　初春的清晨总是飘散着淡淡的芳草香气，天气渐暖却并不炎热。若非这是敌人的阵营，此春景不禁令人陶醉。
　　钦原在江边沿岸坐着，双腿晃来晃去，无心恋景，只是思索着这次……她该如何拿到情报。今天是头一次，她在外有了个正经的身份，自然不能混迹在士兵中了，若不如……就玩个大的，在共祝二人身边侍茶。

　　这一大清早，共工和祝融又因政见不合争执了起来。
　　“进了景瑞城后择定一处驻留些日子。帅虽降，但景、吉、冈三城还难免有躁动，还是在此镇压些时日好。”共工说。
　　“还是进军比较好，景瑞城依山而建，若安洛城派人来夺回景瑞，这地势难以防守。还不如一鼓作气，占了钟山两侧，在那里扎寨，他们若来，这地方也易守难攻。”祝融反驳道。
　　“若是真上了钟山两旁，景瑞城一但出问题，就切了后方补给，而且两面夹击，我们无路可退，这很危险的！”
　　“景瑞城的那点残存势力，我们至少是能突破他们，哪怕败都能败回来的！”祝融对景瑞城的势力有些不屑一顾，“再者说，若白泽带着主力在钟山开战，安洛城就没了重兵把守，后土那边一举攻破安洛城，淞地腹地几乎全可一举占领了。”
　　“但若是在烛九阴那边起了事儿怎么办？”
　　二人争执着，谁都没说服谁。
　　在这期间，共祝二人都没发现，一个身着粉青罗裙、低眉顺眼的女孩子悄悄走了进来，手中端着茶具，精巧的眉眼搭配着这套茶具罗裙，像个瓷娃娃似的，静静在一旁侍立着——正是前来侍茶的钦原。
　　此刻她虽低着眉眼，耳朵可一直竖着听。这次的主将太过粗心，竟轻易地让钦原得知了这么多消息，她不禁暗自偷笑。
　　听着听着，钦原明白了。
　　二人的政见不合主要在对战争的看法。共工较保守，想稳稳扎根去稳打；而祝融脾气急，想法也激进，认为应乘胜追击。
　　为此，钦原觉得还是应从此离间他二人，然后再先去除祝融。毕竟以如今妖族的实力可禁不起多次正面冲突了。
　　无意之间，钦原抬起了眼眸，嘴角微微上扬——一下有了策略，她藏不住地得意起来。
　　共工突然不说话了，眼神转向了钦原侍立的角落，对上她注视着共祝二人的目光。
　　共工发现了这个侍女的问题：“祝融，此事……明日再议。”钦原急忙又把头低下去。
　　“明日明日总明日！这样下去我们何时才能深入淞地？！”祝融明显没注意到钦原。
　　共工没说话，冷冷地把祝融打发走，随后径直来到钦原面前，靠着身高差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哦？妖族的人？”他注意到了钦原后颈的妖纹，“说吧，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钦原一下跪在了共工面前——不是臣服，却是她惯用的伎俩。
　　“小女……小女别无他意，不过……不过是想知晓二位大人会怎样处置景瑞城而已。”
　　共工抬脚踩在钦原的手上，“哦？谁让你来的？”
　　“无人！小女是自己偷来的。”钦原脱口而出。
　　“呵，有意思。那你觉得本帅刚如何处置景瑞城？”共工阴恻恻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令人不敢抬头看。
　　“大……大人”她的声音中透着恐惧“小女知错了”她低垂着头沉默着，许久才鼓起勇气开口：“大人若是觉得我是探子，大可处死我这个小妖……大人进了景端不要屠城啊”她的声音随着身子颤抖着。
　　共工自上而下凝视着她，不满地轻笑着：“呵，别告诉我你不想反抗，你们这种妖怪的话我从来不会信。”
　　“大人，不瞒您说”钦原盯着地面，缓缓地笑了“我就是个来凑数，其实……景瑞城在巫或妖手里我已不在乎了，我的家人故去的故去，走散的走散，现在就和妹妹相依为命。我啊…包括城中的百姓，早已受不住战争了，但求……您别屠城，让我们…有些安分日子过，好好活着……若小女一死能求到这些，我不辞一死。”她的眼角甚至有了些温润。
　　共工沉默着，明显怒火已消了很多。“下不为例，若是让我听到一点消息走露了……哼，让我巫族的酷刑可有很多的。”
　　钦原暗自笑了，这个人细心是真的，但没想到，人是这么软弱，一点临场编排的话都能被打动，根本就不适合当这个主帅。
　　“景瑞城的事，我会仔细考量的”共工突然冷冷地抛下一句话“休要再打那些歪心思。”
　　“谢……谢大人”尽管心中不屑，但面上钦原还是摆出一副欢喜到有点喜极而泣的样子“大人圣恩，福照四海！”
　　共工转身去看军报，没再理她。许久，他才摆了摆手“站那儿干什么呢？还不快点走？！”
　　钦原默默地退了下去。

　　在一个离其他军帐稍远的小帐子里，只有茶几上那株孤寂的烛火亮着，缓缓地往桌面上滴着蜡。
　　九婴端坐着，对面则是共祝二人。
　　“九婴，说说吧。”共工说，他的声音带上了些上位者的冷意，让九婴第一次感到自己在二人面前真的是个彻彻底底的贱臣。
　　“大人，景瑞城……没准备降，那群人…野心不改。”九婴用着谦卑的语气低声说着。
　　“什么？！你确定？那他们怎么把你派来议和的？”祝融拍案而起，却又被共工拽住。
　　“你莫不是被他诱导反探我们？”他的声音带着点理智的冷静，“我劝你…最好说实话。”
　　“大人，是真的。他们假借开城投降，想刺杀您二位。”这句脱口而出，九婴才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学会了谎话连篇……自己没向巫妖任何一方完全真诚，尽是……真假掺半，就像朝禄城的那个巧舌如簧的叛徒一般，似个讹兽。
　　“大人，小的觉的，这次您找理由别去了，景瑞的消息真假掺半。”
　　“可景瑞城总要拿下的！”祝融有些奈不住性子。
　　“小的正在尝试着瓦解他们的意志。可三个月的时间……终究还是不够。”九婴解释道，“之后可能还会有假消息，大人莫要听信。待哪时他们真要降，小的会来禀告大人的。”
　　共祝二人的神色很沉重，共工说：“嗯……你这次的情报很好，此事重大，你先退下吧。
　　”九婴刚转过身，共工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说：“另外，下次再来，最好你一个人来。你年岁尚轻，还不懂……妖族没那么简单，会有来偷听情报的人跟着你来。”
　　“……是。”九婴虽没明白他此时这话是何意，但还是应下了。“小的可否……有个请求？”他弱地问道。
　　“说。”
　　“大人…别再怀疑小的了，既已为大人服务，自当全心全意，但也渴望…真正成为大人的人。”九婴试图用真心换取信任——但这一刻，他心中那个身份似乎有些不清晰起来。
　　“你退下吧。”只换来一句冰冷的话。
　　走出营帐时，九婴感到心中空落落地，自己好像…真的成了叛徒，尤其是那副谄媚的模样，令人作呕。
　　这种处境下他不禁想起了飞廉——他的心中…是否也曾有这样的压力？如自己在共祝二人面前一样，在后土那儿不受信任？
　　他强迫自己丢掉杂乱的思想，他固执的告诉自己，他永远是景端城的人，永远是妖族的人……

作者有话说

　　哈哈，又有新角色了[哈哈大笑]
群像文的角色就是来的快[墨镜]
话说你们能评论一下吗？我这样自己写真的好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