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天涯》曦岩

39、入魔真相意难平

　　在下属面前，龙宣还是一如厩往的冷漠威严。哪怕他此时未着华衣，未带面具，看上去更像一位英俊潇洒的蓝衣仙君，但语气与神情仍是十足的夜魔尊主风范。

　　“音鬾，本座无恙这件事，你暂且装作不知。”龙宣交代道:“命侍女把偏院收拾整理，再找几个稳妥的影卫守着，本座有客人要住下。”

　　音鬾恭敬应允:“是，尊主还有何吩咐，属下即刻去办。 ”

　　“起来说话。”龙宣径直走上这厅中主位上坐下，随后问:“本座不在这几天，夜枭山可有异动？”

　　音魔起身后给龙宣奉了一杯茶:“尊主恕罪，属下在噬魂崖边发现了尊主的随身玉佩，还以为——”

　　音魔及时收住了后面的话，又转了个话题:“主上命属下封锁了消息，以免外族趁机来犯，主上还在夜冥殿宣布:正式接管夜魔族。”话音刚落，音魔又急着补充:“主上也为尊主伤心难过了许久，迫不得己才……”

　　龙宣抬手示意音魔不必多说：“无妨，本座早有授意，如若本座有意外，便由夜河君接任尊主，执掌夜魔族。”

　　“是。”音魔态度恭顺，内心的喜悦之情也溢于言表：“先前尸鬽在噬魂崖寻了多日末果，属下等便猜测尊主吉人天相，定会平安归来。 ”

　　龙宣的手指摩梭着那雕着黑冥纹的茶杯：“其他魔君得知本座死讯后有何反应？”

　　音魔犹豫一瞬，道：“属下等惊闻恶耗时，无不悲痛……”

　　“哼！”龙宣未等音魔说完便冷笑一声：“行了，说些有用的吧！”

　　音魔：“十二魔君中确有异心之人，但此人隐藏较深，暂未露出马脚，主上已命魔姬和属下暗中彻查。”

　　龙宣听后面色微微松驰下来：“十二魔君中，唯有你，魔姬和尸鬽能让本座和夜山君深信不疑。”

　　音魔低首垂眸露出些许惭愧之色：“属下谨记老夜山君和尊主栽培之恩，只愿誓言死追随尊主。”

　　“尊主既然平安无恙，属下即刻去通报主上，免得他暗自神伤。 ”

　　“不急。”龙宣阻止。如果所有人都认为夜山君已经死了，这倒是一个好机会。“去找一套影卫的衣服来。”

　　如今除了音魔，夜魔族应该没有人知道他还活着，龙宣打算趁此机会扮作一名影卫，在暗中好好查一查叛徒是谁！

　　音魔虽然有些不解，但一还是听话照做了。

　　龙宣也换上影卫的衣服，把凌若白和天涯接到了偏院落脚。天涯一见那简陋的院子，他的富贵病又犯了，挑三捡四的，从进门开始他皱起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若白倒是不嫌弃这屋子，他平时本就清简，屋子就是个休息的地方，没什么好挑剔的。

　　不过见到龙宣换了一身影卫的衣服，还是有些好奇。“尊主这是？”

　　龙宣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装扮，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夜魔族都以为夜山君己经死在噬魂崖了。”

　　凌若白瞬间便明白了他想做什么。“这样也好，这个身份会更方便。”

　　龙宣让音魔安排送来了一些酒菜，虽然无法盛情款待，总还是不能怠慢了。

　　天涯今日乏了，有外人在，他也无法与凌若白独处，随便吃了几口便进房间休息了。

　　凌若白来夜枭山的目的就是为了见见这位夜山君，自然是要坐下来与他详聊一番的。

　　龙宣给若白添了杯酒：“本座还不知道仙师是何身份？”

　　“藏不了多久了。”凌若白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声音里也透出一丝无可奈和。

　　他想隐居避世，过潇洒平淡的日子。不需要有人记得他的名字，也不在乎千古流芳……可那便是如此简单的愿望，依旧无法实现。

　　龙宣仔细琢磨了若白这句话，猜测问：“阁下在查异兽作乱之事，应当知道这异兽来自黑罅渊，受上古魔族召唤而来。 ”

　　若白回应：“不错。我也查到有人用魔尊熠江的血复活了黑罅渊的上古异兽。”

　　“可知此人是谁？”龙宣问。

　　凌若白给自己灌下一杯酒，似乎是想缓解什么。 “还未查到。”

　　“我和龙胤被困在绝壁洞穴的时候，他说有一个假龙宣一直在诱导他，想要他割开灵脉，以龙族之血召唤金龙元神，而后夺取龙珠。”

　　龙宣一直没想通的是，这个人要龙魂神珠是为了什么？

　　凌若白顺着这话思索一番，再把近来异兽作乱之事串起来，心中一下便清明了。

　　“夜山君若是信得过我，我想听听你……你入魔的真相。 ”

　　龙宣没想到凌若白会突然问到这件事。这是龙宣心中的一根刺，扎在肉里，也逐渐深入了骨髓。

　　见龙宣迟疑，凌若白又道：“今日在噬魂秘境中，那些地兽人也并非无故出现，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秘境中有一套阵法，可以避开也可以遇上，看如何选择。夜山君选择遇上是为了试探我和天涯。 ”

　　龙宣不置可否，他当时确实是打算试探二人，故意未按阵法走，才会遇上那些地兽人。事实上从秘境出来时，他发现这药师识破了他的身份就知道他是友非敌了。

　　凌若白：“夜山君试探过了就该知道，我不是你的敌人。而你入魔的真相，与他们要夺取龙魂神珠是有关联的，还望夜山君把当年的事详细告知，不要隐瞒。”

　　龙宣先是深深看了凌若白一眼，仿佛确认一般，而后他微微闭上眼，思绪被拉回到遥远的过去，缓缓开口道：“十年前，我身为龙族掌剑人，曾遇上了一只异常凶残的魔物，我和师弟们拼尽全力才将其降服，而我自己也身受重伤。无奈之下，我回到休与山卧龙洞闭关修养，原以为能在此安心养伤，恢复元气，却不想发生了一件改变我一生命运的变故……”

　　龙宣回忆中，那一日，他正在闭关修炼，试图修复受损的经脉。突然，不知哪里涌来一股强大而邪恶的气息打破了洞中的宁静。

　　有人硬闯进卧龙洞，那人称来自上古魔族，他眼神贪婪，逼迫龙宣交出龙魂神珠。

　　身为掌剑弟子，龙宣自然比谁都清楚：龙魂神珠乃是降魔龙族之魂，世代降魔弟子都以守护它为使命，又岂会轻易交出？

　　那人见龙宣不肯屈服，便开始对他展开攻击，原本就伤重的龙宣根本不是那人的对手，故而在打斗中，龙宣全身的经脉几乎被那人的魔功全部震断。即便如此，他依然拼死护着神珠。

　　龙宣眼眶微红，他拿起酒壶猛喝了几口，继续道：“后来，替我守关护法的师弟及时叫来了其他龙族弟子，那闯入者见寡不敌众，竟丧心病狂，当场咬开了我的脖子，然后化风逃走。”

　　当时的龙宣因全身经脉尽断而昏死过去，无法调用体内灵力对抗魔血，只能任由那魔血如汹涌的潮水，不到两个时辰污染了他体内的龙族之血……

　　再醒来的时候，龙宣发现自己的噬血封印己破……

　　他深知自己再也无法承担龙族掌剑弟子的重任。为了龙族的未来，他只能狠心逼出龙魂，再将它传入弟弟龙胤体内，让他成为继任降魔龙族掌剑弟子。

　　而龙宣在失去龙魂的压制后被疯狂反噬，魔血瞬间涌入全身，从此堕入魔道。

　　听到此处，凌若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确实没想到，当年龙宣入魔的真相竟是如此？

　　“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变成夜山君？”若白问。

　　龙宣苦笑一声，继续说道：“为了不拖累族人，我只能拖着刚入魔、虚弱不堪的躯体下了山。一路上，身体的剧痛和内心的绝望如影随形。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走进一片阴森的树林……”

　　龙宣后来才知道，他当时走进的便是夜枭山下的阴风林。走进树林后不久，他就看到一个青衣少年正在一棵树下专心练功，丝毫没有察觉到一条毒蛇正盘踞在附近的树枝上，吐着信子，蠢蠢欲动。

　　出于本能，龙宣捡起一根树枝，用尽最后的力气射向那条蛇——

　　还来不及等到少年过来道谢，龙宣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眼前一黑，昏死过去。等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后来龙宣才知道，是那个少年身和他的随从一起将他救回了夜冥殿。

　　当时那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便是小魔君——桑池，他的父亲便是夜魔族尊主，当时的夜山君桑晁。

　　桑池心地善良，他求父亲救龙宣性命。当时的夜魔族正面临内忧外患，夜山君桑晁并不想耗费精力救一个来历不明的外族人，但他拗不过儿子软磨硬泡，最终答应了他。

　　龙宣喝了不少酒，此时已然醉意明显，他强撑着意识打算把故事讲完“为了救我的命，桑晁只能给我渡了魔功，催化我体内的魔血运行，还让我饮了赤水，加速我的魔灵成形……就这样，我彻底成为了夜魔族的一员。”

　　彻底清醒与恢复后，龙宣只能接受自己已经变成魔族的事实。既然命运如此安排，他也无力抗争，便只能迅速振作起来，日夜努力修炼，让自己变得强大。

　　渐渐的，龙宣赢得了夜山君桑晁的信任。他花了六年的时间，协助桑晁整顿夜魔族。将当时横行无忌的饿魔一族连根拔起、全部铲除，还平定了夜魔族内的反叛势力，使得夜枭山日渐稳定，呈现出一片祥和之态。

　　“老夜山君桑晁临终前，将尊主之位传给了我。至此，我成为了夜魔族的继任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