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级病理钟情》试水从舟

4、呼吸暴政

　　*2018年11月7日 18:43**
　　温澄声的肋骨是一架航天器的龙骨。
　　他躺在医学部解剖台上，无影灯的冷光将皮肤浇筑成铝合金外壳。支气管镜探头滑入喉管的瞬间，他数着天花板裂缝的分形维度——3.7级，与蓝佑上周培植的真菌菌丝扩张速率完全一致。
　　"肺泡壁的硅酸盐沉积物，像月球风暴后的扬尘。"
　　教授指着内窥镜影像，激光笔的红点恰好落在温澄声幼年植入的监测芯片位置。
　　温澄声咽下带铁锈味的唾沫。这枚米粒大的钛合金装置，此刻正将他的呼吸波形加密传输到三公里外的大学宿舍——蓝佑床头的示波器上，那些起伏的绿光是他亲手焊制的接收器在呼吸。
　　示波器的扫描线在第14次心跳周期突变。
　　蓝佑的指尖悬停在呼吸同步仪旋钮上方，温澄声的实时肺活量数据正在液晶屏上暴动：吸气量骤降23%，呼气末二氧化碳分压突破警戒线。他扯开窗帘，透过宿舍楼雨幕般的监控干扰纹，看见医学部顶楼的解剖室亮起抢救红灯。
　　"又过敏了？"
　　舍友嘟囔着翻身，浑然不知蓝佑的床板下埋着六组电磁线圈——它们正根据温澄声的膈肌电信号调整磁场强度，迫使蓝佑的横膈膜运动与之镜像对称。
　　急救面罩的雾气蒙住视线前，温澄声捕捉到窗外的异常频闪。
　　那是蓝佑用宿舍楼灯光打出的摩斯密码，穿过雨幕的衰减后只剩残缺的脉冲。他抬起未插针的左手，借着心电监护仪的蓝光，在床单上画出解码后的坐标：北纬39°26'，东经115°25'——正是母亲航天器坠毁的坐标。
　　"注射肾上腺素0.3mg！"
　　护士的喊声撕开急救室的混沌。
　　温澄声在药物推入静脉的灼痛中微笑。他早知道蓝佑在通风管道种植的荧光假单胞菌会引发免疫风暴，就像早知道七年前那场"意外"断电，是蓝佑为他篡改卫星数据争取时间。
　　蓝佑的脚印比暴雪早六小时覆盖坠毁点。他跪在钇铝石榴石镜片的辐射尘里，用冻僵的手指收集温澄声父亲的飞行记录仪碎片。那些带有烧灼痕迹的存储芯片，最终出现在温澄声的"圣诞礼物"中——被伪装成陨石标本的铅盒。
　　而温澄声在黎明前潜入现场时，用热成像仪捕捉到了蓝佑残余的体温数据。那些37.2℃的轮廓线，被他编程进教室暖风系统，成为此后十年调控蓝佑鼻腔毛细血管舒张的秘钥。
　　蓝佑撕开通风管道的过滤网。
　　玫红色菌丝已在这里筑起血色长城，每根菌丝顶端都悬挂着温澄声的呼吸代谢物结晶。他吞下两粒抗过敏药片——这是用温澄声的皮屑培养的脱敏酶胶囊——然后将自己反锁在医学部器械室。
　　示波器突然尖叫。
　　温澄声的心跳频率突破180bpm，蓝佑的太阳穴随之迸出青色的静脉图腾。他砸碎消防柜玻璃，取出肾上腺素笔的瞬间，解剖台上的温澄声同步睁开了眼睛。
　　"呼吸机参数异常！"
　　"患者自主呼吸恢复！"
　　混乱中，温澄声扯断心电导联线。他借着抢救车的金属外壳反光，看到蓝佑正用激光笔在天花板投射经纬度坐标——正是他植入自己肺部的监测芯片发射的定位信号。
　　"你偷换了我的支气管镜影像。"
　　温澄声在次日清晨拦住蓝佑，指尖捏着的SD卡还带着X光机的余温。
　　蓝佑的喉结滚动着加密过的真相："那些硅酸盐颗粒……是嫦娥三号着陆器的隔热瓦材料。"
　　他们站在解剖室飘荡的福尔马林雾气里，像两颗互相校准的导航卫星。温澄声突然抓起蓝佑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第三肋间隙的疤痕正在发烫："去年你在这里采集表皮细胞时，我调整了生物教室的恒温箱参数。"
　　示波器数据在此刻解密——温澄声的每一次"哮喘发作"，实则是为蓝佑的共生菌提供进化压力。那些变异出的过氧化氢酶，正在太空中为某艘载人飞船的水循环系统提供原型菌株。
　　当蓝佑回到宿舍，发现示波器屏幕被菌丝覆盖。
　　温澄声的呼吸波形在菌丝网络中重构成三维全息图：锁骨起伏的丘陵，肋间隙的裂谷，肺泡的环形山。那些荧光孢子组成的星群，正是他母亲航天器最后传回的故障代码。
　　在菌丝暴长的嗡鸣中，蓝佑终于听清温澄声的呼吸频率密码——那是用七年光阴编译的告白，每个波峰都对应着当年银杏叶上颤抖的"S.C."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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