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级病理钟情》试水从舟

2、雪夜真菌叛乱

　　蓝佑的鼻腔里孵着一场暴风雪。
　　这是温澄声左手虎口处新生的冻疮气息——混合着表皮皲裂的硝烟味、凡士林甜腻的伪装香，以及深埋在真皮层之下的铁离子锈迹。他像冬眠的蛇盘踞在教室后排，目光缠绕着暖气片旁那道身影。温澄声正在给冻疮涂抹药膏，小指每按压一次患处，蓝佑的舌根就泛起0.3%浓度的氯化钠溶液咸涩。
　　十二月的第一场雪卡在黄昏的咽喉。
　　蓝佑用袖口擦拭生物教室的显微镜载物台，金属冷意透过棉纤维刺入尺骨。三天前埋下的伏笔正在培养皿中苏醒：温澄声擦过冻疮的纸巾碎片，此刻正在马铃薯葡萄糖琼脂上蔓延出玫红色菌斑。他对着物镜呵气，白雾在镜片上凝结成微型雪原，正好覆盖菌落边缘的锯齿状侵略线。
　　"暖气阀又坏了。"
　　生活委员的抱怨声像把冰锥刺破寂静。
　　蓝佑蜷了蜷发麻的脚趾。这是他本周第三次"失误"——故意打翻温水袋，让45℃的液体渗进温澄声的羊毛围巾。当对方摘下围巾为他冻红的耳廓取暖时，他趁机采集了七枚脱落的表皮细胞。此刻那些细胞正在2号培养箱里分裂，与真菌孢子进行着某种禁忌的共生实验。
　　温澄声的喷嚏声在19点03分准时响起。
　　蓝佑的虹膜微微收缩，这是实验室小白鼠触发红外警报时的生理反应。他看见对方揉鼻子的力度比昨日增加17%，鼻尖毛细血管破裂产生的铁腥味，与真菌代谢物的果香在空气中媾和。窗外的雪光趁机爬进教室，将温澄声的侧脸切割成培养皿的同心圆。
　　"你的耳朵..."
　　温澄声突然转身，围巾残留的余温像条烙铁缠上蓝佑的脖颈。
　　"暖气不足而已。"
　　蓝佑低头掩饰瞳孔的震颤，右手在桌下拧开真空采样瓶。温澄声为他捂耳时脱落的皮屑，此刻正顺着袖管滑入瓶口，与三天前的睫毛标本形成双子星结构。他听见自己耳膜在对方掌心跳动的频率，与真菌菌丝穿透琼脂的声波达成共振。
　　暴雪在晚自习铃声中正式登陆。
　　蓝佑蜷缩在生物教室的暗角，呼吸与恒温箱的换气系统同步。培养皿里的玫红色菌斑已扩张至警戒线，显微镜下可见菌丝顶端分泌着荧光粘液——那是模仿温澄声冻疮渗出物的杰作。他将载玻片贴近唇畔，用舌尖的淀粉酶催化孢子活性，菌丝突然暴起缠绕住物镜，在视野里编织出模糊的"谢谢"。
　　"原来你在这里。"
　　温澄声的声音裹挟着雪花撞破寂静。蓝佑的脊椎瞬间结晶成冰柱，他看见对方举着破旧的应急灯，暖黄光晕里悬浮着两人呼出的生物气溶胶。那些携带真菌孢子的微粒正在发生康达效应，沿着温澄声的锁骨曲线蜿蜒成隐形的银河。
　　"围巾还你。"
　　温澄声递来的羊毛织物上，多出三处针脚笨拙的补丁。
　　蓝佑的指尖在补丁背面摸到隆起——拆开线头，六枚真菌孢子被树脂包裹成琥珀，排列成猎户座腰带的三连星。这是他上周遗失在体育馆的采样瓶碎片，此刻正在围巾纤维里闪烁冷光。暖气管道突然发出尖锐啸叫，整层楼的灯光应声熄灭。
　　在绝对黑暗中，蓝佑的嗅觉进化出夜视能力。
　　他追踪着温澄声遗留的生物信息素：冻疮药膏里的苯酚、应急灯电池的硫酸蒸汽、以及后颈汗液中的信息素C19H38O。这些化学指纹在走廊描绘出逃亡路线，最终消失在物理实验室门前——门缝里渗出钇铝石榴石晶体特有的589nm荧光。
　　菌丝在凌晨两点发动叛乱。
　　当蓝佑撬开暖气阀外壳时，玫红色菌斑已沿着铁管爬满整栋教学楼。它们在金属表面蚀刻出神经树突般的纹路，每处分支节点都指向温澄声的座位坐标。更惊人的是通风口悬挂的菌丝团——那些半透明的胶质囊泡里，悬浮着温澄声这周丢失的橡皮碎屑、自动铅笔弹簧、甚至是指甲剪刃口的金属粉末。
　　生物钟指向三点十四分时，蓝佑完成了最后的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