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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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黑手党总部最深处的地下拷问室，常年不怎么透气的空气中浓稠的血腥味几乎要凝固成实物。
尾崎红叶安静地侍立一旁，精致的和服袖口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折扇冰凉的扇骨。
她看着太宰治——这个一直跟在森鸥外身边短短时间内便在黑手党内部建立起令人侧目威势的少年。
此刻的他与之前偶尔流露狡黠惫懒的模样判若两人。更与那个在监护病房里，对着昏迷不醒的男人露出茫然无措神情的少年，截然不同。
拷问室内的惨状，即使是见惯了血腥场面的尾崎红叶也感到了一丝不适。但太宰治的脸上，只有一片近乎空白的专注。
他俯视着椅子上因剧痛和恐惧而不断抽搐的男人，声音轻得像情人间的蜜语，却又带着刺骨的寒意：“告诉我，他的过去。他在清道夫，是什么样子？”
十九仅剩的眼睛里爆发出强烈的恨意，但在这之外竟然还有几分无法掩饰的嫉妒：“咳……咳……他？第七席，哈……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组织里最疯的狗之一！杀起人来比那些改造人还像机器！”他啐出一口血沫，声音嘶哑，“直到遇到了那个女人，那个该死的婊/子！他竟然想逃？可笑！”
太宰治的指尖在十九断裂的肋骨边缘轻轻划过，并未用力，却足以让后者因恐惧而剧烈颤抖。
“那个女人？”太宰治毫无波澜的询问。
“不……不知道名字……只知道是第七席在外面任务时遇到的，好像是个普通人，呵！装什么深情！”十九喘息着，眼中怨毒更深，“为了她，居然敢违抗命令！结果呢？哈！那女人运气不好，卷进了其他组织的火拼被流弹打死了！死得真窝囊！哈哈哈！”
笑声牵动伤口，变成痛苦的咳嗽。十九喘息着，带着幸灾乐祸的恶意：“他像疯狗一样把那个小组织从上到下屠了个干净，血流成河，最后？不还是被抓了回来……”
男人用仅剩的眼睛死死盯着太宰治，“他以为他逃得掉？组织有的是办法让他生不如死！要不是……要不是第一席……”
“第一席？”太宰治捕捉到了关键。
十九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那点幸灾乐祸瞬间被更深、源自灵魂的恐惧取代。他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脸色惨白如纸。
太宰治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份远超于死亡的恐惧。他微微歪头，鸢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
他似随意地，用近乎闲聊的语气，抛出了一个名字：“神代？”
“——！！！”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滚油的冰水，瞬间在十九身上炸开。男人仅剩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瞳孔缩成了针尖，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发出“咯咯”的怪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活活吓死。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对至高存在的绝对恐惧。
神代？
神代律？
那个神代律口中的姐姐，被凪月视为救赎又失去的“普通人”吗。
太宰治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洞悉的弧度。
不需要再问了。十九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那个所谓的“普通人姐姐”，让凪月铭记于心、甚至影响了他整个叛逃轨迹的女人——神代，她的身份呼之欲出。
清道夫第一席，在组织里如同阴影般笼罩一切、拥有绝对权威的存在。一个精心编织的剧本，一场针对第七席的……残酷游戏。
凪月拼死守护的温暖，不惜为之叛逃的执念，竟然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所有的情感和痛苦，不过是他人的玩物。
这真相像淬毒的蜜糖。太宰治几乎能想象到凪月得知这一切时的表情——那总是带着点嘲讽和懒散的灰色眸子碎裂的样子。
但……他为什么要告诉凪月呢？
真无趣。
男人扑过来的身影，温热的血溅满全身的触感……
太宰治下意识地攥紧手，似乎还能感受到对方怀抱中的余温。瞬间的困惑和某种陌生的刺痛感再次袭来。他还没弄懂那是什么，但本能地，他不想再体会一次。
毕竟他本身就是很讨厌疼痛的。
那双总是翻涌着各种扭曲情绪的鸢色眼瞳，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废物。”太宰治的声音毫无温度，如同宣判，“真是垃圾中的垃圾呢，连这种东西都要嫉妒。”
他直起身，不再看椅子上因恐惧而濒临崩溃的男人，转向尾崎红叶，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觉得无趣：“红叶姐，这人没什么价值了。吵得人心烦，处理掉吧。”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吩咐扔掉一件垃圾。
尾崎红叶心中微凛，面上却丝毫不显，优雅颔首：“是，太宰大人。”她挥了挥手，两名下属立刻上前，将还在因“神代”之名而剧烈痉挛的男人拖了下去，很快，一声压抑的闷响从走廊深处传来，随即重回死寂。
太宰治看也没看那边，仿佛刚才下令处决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他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拂过十九脸颊的手指，好像上面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向外走去，步履轻松，甚至带着点少年人的跳脱感，似乎刚才那个在拷问室里散发着冰冷杀气的存在从未出现过。
“啊，对了，”走到门口，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尾崎红叶露出一个灿烂无害的笑容，“红叶姐，今天这里的事情就不用特意告诉月了，免得他刚醒过来就不开心。毕竟，”他眨了眨眼，“我可是答应过森先生要好好‘照顾’他的。”
尾崎红叶微微欠身：“妾身明白。”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心中那份忌惮更深了。这份切换自如的伪装，以及对人心的精准拿捏……真是可怕的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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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护病房内，消毒水的味道淡了些。
凪月缓缓睁开眼。意识像是从深海浮出水面，带着沉重的疲惫和钝痛。后背的伤口传来清晰的痛感，提醒着他昏迷前发生的一切。
微微侧头，视线还有些模糊，但他很快认出了守在床边的人影。
是太宰治，他换上了干净合身的黑色衬衫和西裤，外面随意地披着一件过大的风衣，显得身形愈发单薄。
新的绷带缠绕着他的脖颈和手臂，遮住了之前逃亡的狼狈。少年坐得笔直，不像休息，倒像在守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凪月身上的绷带，目光复杂得如同搅浑的深潭——茫然、探究、还有一丝被强行压抑的焦躁？
突然与凪月对上视线，太宰治明显微愣，但随后竟然凑的更近了些，脸上挂起凪月熟悉的带着点狡猾的笑容，“月~睡得够久的，差点以为你要赖床到世界末日呢。”
凪月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太宰治立刻会意，动作自然地拿起旁边的水杯，插上吸管，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唇边。水温刚好。
几口温水润过喉咙，凪月才嘶哑地开口：“……多久了？”
“三天。”太宰治收回水杯，手指不经意地拂过凪月干燥的唇边，“森先生……哦，现在是森首领了，他亲自给你做的手术。子弹擦着肺叶和脊柱过去，差一点点，”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微小的距离，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晚餐，“月就要变成废人或者死掉啦~真是命大呢。”
凪月扯了扯嘴角，想骂句“小兔崽子”，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别动！”太宰治的语气立刻带上了点命令式的强硬，伸手虚按在凪月没受伤的肩膀上，阻止他乱动。那瞬间流露出的紧张，让凪月微微一怔。
“那个狙击手……”凪月缓过气，灰色的眸子看向太宰治，带着询问。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眼神坦然地回视：“死了。港口黑手党的人抓到他时，伤得很重，没撑到拷问就咽气了。好像是青野那个顽固老头手下的人干的，具体我也不清楚，森先生忙着处理后续，这种小角色谁在意呢。”他耸耸肩，语气轻描淡写。谎言流畅得没有一丝破绽。
凪月沉默地看着他。读心的异能在太宰治面前永远失效，这层无效化的屏障隔绝了他窥探的可能。他只能看到少年脸上那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表情。
真的……只是这样吗？凪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后背的剧痛和失血后的虚弱让他的思维有些迟缓。更重要的是，看着太宰治此刻守在床边的样子，一种奇异且久违的暖流，悄然漫过心头的疑虑。
这小子……虽然是个混世魔王，总给他惹麻烦，想方设法找死，但这次……是他把自己从贫民窟拖回来的吧？在枪林弹雨里……
“喂，小鬼。”凪月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和，“下次别傻站着给人当靶子了。”他想起太宰治张开双臂迎接子弹的那一幕，心脏仍有余悸。
太宰治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带着点狡黠：“那月要一直保护好我才行啊。毕竟，”他微微歪头，用一种近乎天真的口吻说出最理所当然的话，“你答应过森先生要保护我六个月，现在才过了不到一半呢。而且……月不是也舍不得我死吗？”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却像羽毛搔刮在凪月的心上。
凪月被他噎得一时无言，只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却没什么杀伤力。他费力地抬起没受伤的左手，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地，像拍一只不太安分的猫一样，拍了拍太宰治故意凑近的脑袋。“……安分点。”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太宰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他感受到凪月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落在自己头上，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
一种陌生、近乎餍足的情绪悄然滋生。凪月的信任，凪月的在乎，凪月这份纵容的让步……都让他感到愉悦。
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凪月将他纳入保护范围，哪怕这份保护里掺杂着对其他人的移情，同时还掺杂着些许长辈对晚辈的复杂情感。
无所谓。
太宰治心想，只要月看着的是他，在乎的是他，就够了。至于那个活在阴影里的“神代大人”？一个恶心的大人罢了，和森先生一样，都是需要被清除的障碍。
他享受着此刻的温情，像汲取着某种稀有的养分。
“月饿不饿？”太宰治轻轻抓住凪月的手，指尖冰凉，语气却热切起来，“我让人准备了粥，还有蟹肉罐头哦！森先生特批的！”他献宝似的说着，试图将凪月的注意力从刚才的话题彻底转移开。
凪月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神，听着他故作轻松的语调，后背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些。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疲惫感再次涌上。他闭上眼，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算了。他对自己说。
不管这小子隐瞒了什么，至少现在，他活着，这小子也活蹦乱跳地在他眼前烦他。森鸥外成了首领，那个该死的组织短时间内应该也追不过来。这刀山火海的六个月，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真是……栽了。凪月心里自嘲地嗤笑一声，嘴角却在他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轻轻弯起。他任由太宰治冰凉的手指握着自己的手，没有挣开。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嘀嗒声，和少年刻意放轻翻找蟹肉罐头包装的窸窣声，竟透出一股劫后余生的安宁。
太宰治背对着病床，小心地撬开罐头盖子，嘴角无声地向上扬起，哼起不成调的小曲。凪月没有发现，少年鸢色眼底深处，那份探究欲并未消失，反而因为新谜题的浮现，燃烧得更加幽深炽烈。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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