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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 6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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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开了的时候,迟聘才接到他的电话。看着手机上闪烁的号码,迟聘犹豫着要不要接。号码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谁。
“接电话啊,傻瓜”,他在心里说着话。
“我不认识这个号码啊”,迟聘回答他。
“真的假的?你的椰子壳也坏掉了吧?”他惊讶地说,“这是大哥啊”。
“啊?”迟聘慌忙去接通电话,可是那边已经挂断了。迟聘忙打了回去,耳机中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你别打了,说不定他正在给你打,你们两个互相占线”,他着急地说。
迟聘乖乖地挂了电话,但是,迟骋的电话却一直没有打过来。
迟聘有些心不在焉,不停地看时间,才早上十点多。
下班铃声响了,迟聘慌忙跟陈妈说了声不去食堂了,就拿起小包,跑出了大门。顾不得迟骋的嘱咐了,路口拦下来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报了地址,风驰电掣地回家。迟聘总觉得心中不安,说不上来地难过。
他在心里一直安慰着说:“你别胡思乱想,他都给你打电话了,说明他没事不是?至少说明他活着”。
这话说出来,引来迟聘心里一阵抽搐,忙阻止他,说:“你别乱说话,快点呸呸呸”。
他尴尬地笑了笑,果真“呸呸呸”了三声,但还是说着:“你慢点,你慢点跑”。
到了楼下,他那辆车还是停在树下,落满了灰尘和鸟粪。一切都没有变化。
迟聘冲出电梯,着急忙慌的掏包,找钥匙。但是手抖,拿不住包,找了半天都找不到。索性直接蹲下来,将包放到地上,低头翻找起来。
门开了,他站在那里。轻声说了句:“多多”。
迟聘如梦初醒,猛地抬起头看他。上下打量着他。没死,也没缺胳膊少腿。看上去也没瘦。只是,眼神眼上去悲伤了许多。
“你在家啊,你在家怎么不接电话?”迟聘慌忙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塞进包里。他闪过身子,迟聘进了家门。
一边说话,一边低头脱鞋子,好奇地看他没有回答。心里的“他”却提醒道:“多多,他受伤了。在右手臂上”。
迟聘慌忙站直了身子,抬头去看他。他的眼神中,一股看不透的东西,悲悯,悲伤,或者说,都不是,而是悲惨。迟聘第一次觉得他怎么那么高,仰着头去看他,都无法直视他的眼睛。他匆匆低头看了迟聘一眼,就转过了视线,故作轻松地问:“大中午的你跑回来?不上班了?”
说罢,转身去了厨房。
迟聘跟在他身后,问他:“你不接电话,我着急嘛。你吃午饭了吗?”
“还没”,他背对着迟聘,开了冰箱翻找。迟聘因为“他”的提醒,眼睛都盯在迟骋的右臂上,果然,他别扭地拿左手开冰箱门,冰箱门碰上了他的右肩,他躲避不及。
“你右手怎么了?”迟聘走近,站到他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的身体一震,忙关了冰箱,转过身说:“没有,别瞎说”。
“脱了,让我看看”,迟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无赖的勇气,依旧拉着他衣袖不放,另一只手伸向了他的胸前的扣子。
他慌忙用左手挡住,握住迟聘的手,轻轻地说:“都好了”。
“这么说,你真的受伤了?”迟聘敏锐地把握住他言语中的漏洞。
“嗯”。
“什么伤?严不严重?”
“枪伤,都好了”,他的声音依旧轻轻地,额头上细密密地出了一层汗珠。
“枪伤?你中了枪?”迟聘的音调提高了八度,瞪大了眼珠子问。
“好了,好了,别问了。先让我坐下”。他拉着迟聘的手,出了厨房,到沙发上坐下。
两个人相顾无言,彼此看着。他笑了笑,说:“多多,你晒黑了”。
“可不,每天都要挤公交车”,迟聘摸摸自己的脸说,“可是你白了。也不是,你是黄了”。
他笑了笑,低头拿手指头摸索着迟聘的手和手上的镯子。
“哎,你跟我说实话,你怎么了?”迟聘问他。
“没什么,都过去了”,他含含糊糊地说。
“你这样真讨厌”,迟聘深呼吸了一下,说,“我最讨厌你这样说话。你真不想让我知道,就在外面养好了再回家。也不用现在这样”。
“我养好了的”,他笑着说。
“这么说,你真是瞒着我,在外面养好了才回来的?”迟聘有些恼火,语调也起得高,不由得上了脸色。
“啊”,他答应着,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但迟聘看着一点儿也不轻松。
迟聘觉得跟他多说半句都要爆炸,越着急,越问不出什么。气得站起来要走。他紧张起来,一把将迟聘拉回来,直接拉倒在怀抱中,低下头,紧紧地靠了上来,说:“多多,别走”。
迟聘正在生气,并不为此所动,挣扎着将脑袋从他的怀抱中露出来,严肃地说:“不走可以,你说实话。我警告你,大事你不让我知情,小事我也不跟你过了”。
他叹了口气,低头爱恋的看看迟聘,说:“没什么,就是抓捕的时候,掉下了陡壁,还中了一枪。治疗的时候,肠出血。打了不少针,这才发黄的。过两天就好了?”
“什么?哪里中了枪?摔下悬崖?后来呢?”迟聘挣扎着要起身,他左臂很有力气,紧紧地箍住,不让迟聘动弹。顺手将她搂上沙发,像抱一个小娃娃一样,打横抱着。
“右臂中了枪,不要紧,已经取出来了。我命大,陡崖下面不是石头,是个水塘,没怎么摔着”,他低下头,亲了亲迟聘的额头,说:“我以为,没法活着回来见你了呢”。
“放屁,快呸呸呸”,迟聘提高了音调。
他乖乖地“呸呸呸”了三下,又低下头,去亲吻迟聘的额头。迟聘这才安静了下来,任由他亲吻,在额头、脸颊上留下湿湿的印记。慢慢地滑向唇角。
这时候,耳边响起“他”略带醋意的声音:“那个……我回避回避啊”。
迟聘猛的惊醒,第一反应是红着脸猛地推了迟骋一下。再去看迟骋,他一脸的不可思议,脸色变得暗沉下来。半晌,他说:“你不让我亲。你是恶心我?还是害羞?”
“我……”,迟聘语无伦次起来,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他的脸色变得差,手臂送了下来,说:“你坐起来吧”。
迟聘没想到他变脸如此之快,尴尬地自己起身,挪到旁边沙发上坐好,拽了拽身上已经皱巴巴的毛衣。
他低着头,一直不说话。
迟聘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尴尬地直搓手。
他反倒是气性更大,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你是不是讨厌我?”
“不啊”,迟聘忙回答,抬头看着他,拼命地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要眨眼,以免小动作让他觉得自己在撒谎。
“算了,是我多心了”,他反倒是低下了头,说:“是我太莽撞了”。
“不是……”迟聘想解释,不知道该如何说。脑子里拼命的问:“怎么办?怎么办?”
“他”倒是很淡定,轻描淡写地说:“跟他说实话就是”。
“那他还不是要怀疑我是个神经病?”迟聘不敢。
“不会。你先说,否则他伤心大了”。
“好吧”,迟聘咽了咽口水,开口道:“我不是嫌弃你,我是……我是……怎么说呢,我心里有个朋友,你懂吗?”说完,眼巴巴地看着迟骋,希望他自己搞懂。
迟骋的脸色拉得更黑了,说:“你心里有海潮,这个我一直都知道,不用天天跟我强调”。
“不是”,迟聘着急地辩解。看他没搞懂的样子,索性,心一横,说:“他就在我身边呢”。说罢,拍了拍自己的右肩。
“你魔怔了吧?”他凑上身来,双手捧起迟聘的脸,心疼地说:“多多,怨我,怨我。我没想到你自己在家害怕,没照顾好你”。
迟聘被他两只手捧住脑袋,动弹不得,心里只要跟“他”说:“你看看,你哥果然不信。我再说下去,他大概率要带我去检查脑子了”。
他也觉得好笑,说:“那倒是,回头再给你抽管子血”。
迟聘有些着急,心里跟他说:“那咋办?开工没有回头箭啊,我这都说出口了,我神经病的名声算是坐实了”。
“行了,你看看我哥,一头虚汗,衬衫都湿了,他没功夫跟你扯闲篇,你快让他休息休息吧”,他的语调有些着急。
迟聘慌忙挣扎着瞪大眼睛去看迟骋,果然如他所说,近在咫尺的迟骋的大脸上,细密密的一层汗珠。迟聘有些慌了,忙说:“你怎么出这么多汗?是太疼了吗?”
他闻言,松开了捧住迟聘脑袋的手,向沙发上靠了靠,说:“不是。刚做完手术,恢复两天就没事了”。说罢,身体向下一溜,躺了下来。
迟聘一跃而起,扑向了他,一把将右臂的袖子撸了上去。动作太大了,疼地他“嘶嘶”的咬牙。伤口还没完全愈合,一个柳叶形状的坑,在他的肘关节上方,周围的皮肉都绽开了,粉红色,均匀的绽着花,迟聘觉得,这样子像自己小时候六一儿童节穿的袜子,穿上去在卷下来,在脚踝上一圈花边。这伤口,就像袜子,也卷着均匀的“花边”。
“疼吗?”迟聘心疼地问他。
“现在不疼了”,他僵硬的身体放轻松了,舒展地躺了下来,从迟聘手中接过袖子,慢慢地拉了下来。嘴里一边安慰道:“别担心,小伤”。
“坏人抓到了没?”迟聘咬牙切齿地问。
“抓到了”,他笑笑,没想到小姑娘接下来问的问题竟然是这个,还很讲“政治”。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敢冲你开枪?”迟聘蹲下来,拽着他的袖口,问他。
“抢车的”,他简单地回答,然后转移了话题,说:“丫头,哥饿了”。
迟聘后知后觉地转头去看墙上的钟表,竟然下午两点多了,上班都迟到了。忙红着脸说:“我给陈妈打个电话请个假,下午不回去了”。
“别说我受伤的事,别吓唬她”,他嘱咐迟聘。
“好”,迟聘答应。
可是,不说他受伤,迟聘只好在电话里含含糊糊地说下午不去上班了,陈妈不放心,追问她在哪里,迟聘只好老老实实地说在家里,大哥回来了。电话里陈妈迟疑了一下,忙说:“行,你们俩也有日子没见了”,说罢,抢着挂了电话。
他躺在沙发上呵呵呵的坏笑,迟聘也懂陈妈的意思,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
迟聘站起来,红着脸说:“你想吃什么?我不太会做饭”。
“煮几个饺子吧”,他笑着说。
“这个行,我买了好几袋,各种馅儿的,你想吃什么样的?”迟聘边走边说,快步进了厨房,躲开了他的眼睛。开了冰箱门,迟聘隔着厨房门说话:“韭菜馅你不能吃,鲜虾馅你不能吃,都是发物。算了,你还是吃莲藕的吧”,说罢,拿出一袋,去灶台上找锅。
他已经走了过来,靠着厨房的门框,笑着看小丫头故作镇静地忙前忙后。戏谑地说:“丫头,会煮饺子吗?能煮熟吗?”
迟聘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开了电磁炉,锅里接了水,开始烧。这才转过身,一脸认真地说:“你回去坐着,等着吃就是了,哪里这么多废话”。
说罢,推着他去餐桌旁坐下来,再去给他倒了杯水。想了想,去柜子里找出牛奶,剪开,倒入养生壶中烧热,给他端了过去。
他就一直笑眯眯地看着迟聘忙活,也不说话,她给水,他就喝水。她给牛奶,他就喝牛奶。她端来饺子,他就低头吃饺子。
只是,右手总是不听使唤,拿左手用筷子总是不痛快。迟聘看着,去给他拿了个勺子,递给他。然后自己拿了筷子,夹一个饺子,放进他的勺子里,说:“吃吧”。
“我还没沦落到你喂饭的程度吧?”他笑着说。
“废什么话,快吃”,迟聘又夹起一个饺子,悬在空中,等着他吃。他笑笑,一口塞进嘴里,勺子一伸,说:“再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