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千载难相遇》小刀帮

4、“孩子王”

　　许久，伙计将饭菜端上，道：“客官请用。”言罢，便欲下楼。
　　洛金城却叫住他：“且慢。”
　　伙计闻声止步，微微侧身，问道：“这位客官还有何事？”
　　洛金城问：“此处可有发生过怪异之事？”
　　伙计一听，神色凝重，道：“客官想必也是听闻了幻幽林‘吃’人之事，故而前来一探。”
　　洛金城：“正是。”
　　伙计揉了揉额头，烦躁道：“莫怪我多言，你们这些修仙者当真不怕死。前有几个无名之辈进入幻幽林，口无遮拦地要为我们铲除邪物，结果半月过去，人未再出，还有那几个打猎的莽夫，也都被幻幽林‘吞噬’了，失踪最多的还是孩子，说是失踪，恐怕是已遭不测，被丢弃在幻幽林内了。”
　　洛金城眉头紧蹙，问：“年龄几何？”
　　伙计道：“不清楚，六至十五岁皆有，但我劝你们莫要冒险了。”
　　夏知遇与洛金城对视一眼，伙计见劝说无果，只得作罢离去。夏知遇只顾埋头吃饭，洛金城与他相对而坐，道：“你可否留在客栈？”
　　夏知遇咽下饭菜，道：“不可！说好了带我同去，若我朋友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
　　“我去救。”
　　“不可，邪物抓走多人，你未曾见过我朋友，如何知晓是哪一个？”
　　“我都救出来。”
　　“可若是他们已化为白骨，面目全非，呃……男不男女不女的，你也无从辨认。”
　　“……”
　　洛金城不再言语，夏知遇对天起誓道：“我保证绝不拖你后腿。”
　　其实并非他会拖后腿，只是洛金城不愿多做解释，道：“你早些歇息，午夜启程。”
　　“好。”
　　—————
　　稍作休憩后，午夜时分，洛金城率领众人踏入幻幽林。夜晚的幻幽林阴森异常，浓雾笼罩着整片森林。洛金城沉声道：“幻幽林可能会出现一些难以言喻之物，无需理会，感受不到阴阳之气的皆为幻象。”
　　“是！”众人齐声应道。
　　果不其然，在寻觅邪物的途中，出现了诸多幻象，诸如扭动腰肢的大树、相互打斗的树叶，还有歌唱的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蓦地，一阵孩童的笑声响彻整个森林，令人心生烦闷。夏知遇捂住耳朵，问道：“到处都是笑声，该往何处寻找？”
　　洛金城双手在夏知遇耳边轻轻触碰，果然，噪音有所减弱。他运用法术减轻了那令人难受的笑声传入夏知遇耳中。随后，他摊开右手，右手上悬空立着一个黄符。当黄符面向东面时，他突然化为灰烬。洛金城言道：“随我往东面去。”
　　“是。”
　　夏知遇拍了拍吴云乐，问道：“刚才那个黄符是？”
　　吴云乐解释道：“那是定邪符，可用于定位邪物的方向。我初入学时，学习的第一个法术便是这个。”
　　洛金城警觉道：“小心，有东西靠近。”
　　几人瞬间警觉起来，云朵遮蔽了月光，夏知遇的夜盲症再次发作。此时，一股凌厉的杀气从他身后袭来。在临近之时，夏知遇敏捷地闪身躲开。原来是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击穿了树木。若夏知遇未能避开，恐怕会当场爆头。尽管看不见，但至少能有所感知。
　　洛金城护主夏知遇对众人说：“注意周围。”
　　“是！”
　　须臾，更多石块如雨点般袭来，洛金城等人挥剑抵御，“哐当哐当”之声不绝于耳。洛金城深知如此下去绝非良策，而四周不时传来的孩童笑声，更让他心生警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玩好玩，哈哈哈哈哈哈哈！”
　　洛金城身躯微震，心中暗忖：好玩？这些石头……
　　他凝视着地上“咕噜噜”滚动的石块和被弹飞的石头，刹那间恍然大悟。他垂下手中刀剑，林中一个孩子见状，瞅准时机，以石击向洛金城。众人皆惊，以为洛金城此番必遭重创，然那石块并未击穿他的身躯，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此时，周围的石块也不再砸来，林子里的孩子们嬉笑着：“哈哈哈哈，砸中了，砸中了！”
　　众人疑惑不解，只见众多孩子如鬼魅般冒出，他们神情怪异。砸中洛金城的那个孩子拉住他的胳膊，字斟句酌地说道：“你当鬼，一起玩游戏。”
　　洛金城示意众人配合孩子们继续玩耍，沉声道：“都别动，让他们砸。”
　　结局便是，他们都被孩子带走，引入森林深处。夏知遇压低声音问道：“你怎知被他们砸中便会停歇？”
　　洛金城答道：“他们在玩游戏，玩的是丢沙包。”
　　“哦哦。”
　　未几，前方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光芒，待趋近后，几人瞠目结舌，此地竟聚集了数百个孩子，他们正在玩游戏，而游戏的对象，赫然是那些失踪的大人。
　　孩子们将夏知遇等人带入大人堆中，他们身后坐着一个孩子，孩子身后有一道巨大的裂痕，想必她便是“孩子王”了。
　　“孩子王”拍了拍手，朗笑道：“好玩儿好玩儿，再来再来！”
　　夏知遇心中正疑惑他们要玩什么，便见其他孩子挑出几个大人，将其绑于树上，而后自己蒙上眼睛，手持树枝当作箭矢，投向被绑的大人，直至那大人被折磨至死方才罢手。
　　夏知遇倒抽一口凉气，忽觉背后有人向前挤来，直挤向夏知遇。来人拍了拍夏知遇的肩膀，他回头一看，不禁激动道：“曾奇！田离！你们果然在这里！”
　　曾奇说道：“你怎会在这里？！难不成也是被掳来的？！”
　　“我是随问道仙宗的弟子来的，寻你们来了，感动不？”夏知遇笑道。
　　田离夸张道：“感动感动，实在感动，你便是我的再生爹！”
　　洛金城看向夏知遇，问道：“人可找到了？”
　　“找到了，多谢你带我前来。”夏知遇礼貌答谢。
　　洛金城点了点头，岂料下一刻，大人堆中已发疯的人突然冲出来，欲要逃命。
　　“救命啊！救命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快来救我啊！”
　　“啊啊啊啊啊啊！”
　　率先带头闹腾之人，被“孩子王”隔空捏爆了头颅。
　　！！！！
　　如此一来，众人愈发慌乱，孩子们亦被激怒，开始斩杀。长此以往，众人必死无疑。洛金城率先提剑，沉声道：“冰心，去！”
　　只见洛金城抛出它，它一个回环，瞬间斩杀数十只鬼孩子。然而奇怪的是，这些鬼孩子杀之不死，只因他们怨气太重！
　　其他孩子见状，纷纷扑向洛金城，同宗弟子们亦迎面而上。其中最大的“孩子王”阴气最重，她露出尖锐长指甲，径直划向洛金城。夏知遇见状，赶忙拿起石头砸向“孩子王”，以转移其注意力，口中说道：“不是想玩吗？来，我陪你玩。”
　　“玩儿？”“孩子王”冷笑道：“好啊！那就一起玩儿！”
　　田离道：“你干什么？！送死啊？！”
　　夏知遇沉声道：“你仔细想想，他们自始至终都在玩儿，既然他们想玩儿，那我就好生陪他们玩儿！”
　　夏知遇从腰间取出一根绳子，有条不紊地在手指上摆弄着，心中暗自思忖：这些孩子莫非皆是缺乏陪伴？
　　“孩子王”如疾风般猛扑过来，指甲也在逐渐变长，眼看着“孩子王”即将冲上前，洛金城此时发现已然太迟，众人都神色紧张到极点，众小鬼也纷纷住手。
　　夏知遇举起双手，对着冲上来的“孩子王”说道：“我，我们玩……”
　　“孩子王”急速刹住，但还是稍显迟缓，她的指甲深深陷入了夏知遇的双手中，“孩子王”急忙拔出，周围人皆是噤若寒蝉，夏知遇强忍着疼痛道：“唔……玩翻花绳吗？我小时候最爱玩了。”
　　“孩子王”侧着头凝视着他那鲜血淋漓的手，夏至玉用那双手缓缓地教她玩，“孩子王”放下戒心，那裂痕竟自行从她体内脱离，众小鬼亦如此。
　　“孩子王”恢复了神志，垂首道：“对不起啊，弄疼你了。”
　　夏知遇强颜欢笑：“没事儿，不疼。”
　　这怎能不疼？都已穿透了……“孩子王”又望着他那鲜血淋漓的手，心中百感交集，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转移话题：“那些孩子，并非我所杀，他们……是从乱葬岗中爬出的，就在幻幽林中，是他们的家人抛弃了他们。”
　　夏知遇心痛道：“好孩子，莫要再提此事了，接下来你们要去往何处？”
　　“孩子王”摇摇头，洛金城开口道：“其他孩子是被控制的，事后将他们安葬好便可，不过你是主谋，我需将你带回问道仙踪审讯，届时会将你妥善安置。”
　　“孩子王”点点头，她再次望向夏知遇，问：“以后你还能陪我玩翻花绳吗？哥哥。”
　　夏知遇颔首轻笑，“孩子王”终展笑颜，她随宗门弟子返回问道仙宗。
　　事情已然解决，洛金城遣人回到问道仙宗带些人将孩子们妥善埋葬，立碑纪念，其余人则前往各户人家说明情况，以保孩子平安。
　　因夏知遇再度负伤，洛金城只得又带他折返，途中，吴云乐为他简略上药、包扎，而后可乘坐问道仙宗所派马车归去，曾奇和田离与夏知遇同乘一车，洛金城则独坐另一辆马车，其余人或步行，或骑马。
　　马车之内，小遇自戒指中现身，田离右耳与曾奇左耳的耳钉中亦钻出小精灵，田离的形似一团火苗，曾奇的仿若一团水花。
　　夏知遇指向小精灵，说道：“原来你们也有，我的名为小遇，你们的呢？”
　　田离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我的名为星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取这名，好不好听？”
　　曾奇并未多言：“我的名为清水。”
　　夏知遇问道：“对了，你们来时发生了什么事？”
　　言及此处，曾奇便有些气恼：“我们来时被一户人家所救，但又不便久留于他人家中，所以外出寻你，田离还说自己其方向感强，岂料走着走着便到一林子遭擒，后来就遇到你了。”
　　田离挠了挠头，面露尴尬之色，道：“你就说是不是找到了？”
　　“……”曾奇对他已然无语。
　　田离忽而道：“知遇，你为什么与这些仙人在一起？”
　　夏知遇遂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曾奇道：“你也挺惨的，我们至少没受伤。”
　　田离道：“我可以修仙吗？”
　　夏知遇道：“你丹田符合修仙标准就可考虑修习，等到返回问道仙宗，让长老们为你们查看，反正我不适合。”
　　曾奇、田离点点头，须臾之间便抵达问道仙宗，玄玑长老早已恭候多时，几位归来的弟子皆恭恭敬敬地尊称：“师尊/天玑长老。”
　　天玑长老微微颔首，又审视了一番两位陌生面孔和又身负重伤的夏知遇，眉头紧蹙，言道：“欲明，带他们过来。”
　　“是，师尊。”
　　几人来到思学室，此地是弟子们修身养性之所，天玑长老对夏知遇怒斥道：“我早就告诫过你莫要前去，你瞧瞧自己成何体统？！”
　　夏知遇默然垂首，不由自主地将双手置于身前，仿若犯错的孩童，道：“抱歉……”
　　天玑长老：“罢了，待你伤势痊愈便离……”
　　言犹未尽，田离高呼：“等等！”继而说道：“我们初来此地，不知该往何处，特来投奔你们，我们这样，可以修仙吗？”
　　天玑长老面无表情，也没回绝，他抬手在曾奇、田离的胸口一试，道：“倒是可以，修仙绝非易事，你们果真要学？”
　　“要！”曾奇毫不迟疑地应答，田离亦颔首。
　　“好。”天玑长老捋了捋胡须，道：“那明日便来此与其他弟子一同修习。”
　　“是！”
　　夏知遇又默默举手，问道：“那，那我呢？我该做什么？”
　　天玑长老冷脸道：“你并无修仙资质，我们这儿不养闲人，你就当个家仆罢了，我不愿意可以离开。”
　　洛金城还想为他辩解几句，然被夏知遇拦下，摇头示意，继而回应天玑长老：“是。”
　　天玑长老：“安平会带你们去居所的。”
　　夏知遇随吴云乐前往居所，他先是引领曾奇、田离去其住所，那里仅有一间房，一排排皆是房间，规模不大，只有新生与修为低微的学生住在此地。
　　吴云乐还担心他们会嫌弃，哪知两人爱不释手，田离喜道：“居然是一人一房间！”
　　曾奇也道：“是啊！还那么干净，比高中宿舍好太多了！”
　　吴云乐：“……疯了，知遇，我再带你去吧。”
　　“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
　　说罢便去了家仆住所，呃……这该和高中宿舍一样了，三四人住一房间。
　　夏知遇扶了扶额头，强颜欢笑：反正都习惯了，住哪儿还不一样？
　　—————
　　次日。
　　干活的第一天，李嬷嬷便开始给夏知遇分派任务，言道：“你手还带有伤，不宜干重活，你就去清扫裴仙师的院子，在东南方向。”
　　“好的。”
　　李嬷嬷肃然道：“切记莫要得罪裴仙师。”她又警觉地环顾四周，继而道：“他有大公子的脾性，性情还不好，动不动就耍大脾气，你若不想遭他所伤，便离他远点。”
　　夏知遇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应道：“放心，我知知道了。”
　　李嬷嬷颔首，夏知遇不再废话，径去了。
　　到时，夏知遇怔住了，这裴仙师究竟是何等能折腾啊？！院子里一片狼藉，树上挂满衣物，地上散落垃圾，枫叶更是多日未清理，堆积如山。
　　夏知遇深吸一口气，宽慰自己道：“没事没事，夏知遇，你被罚扫教室时，那可比这还脏乱呢！”
　　宽慰虽如此，活儿还是要干的，他先是将衣服从树上悉数取下，所幸树并不高，稍一纵身便可够到，继而收拾地上大块垃圾，随后清扫地上尘土，最后又将落叶扫成一堆，不久后，终是大功告成！
　　裴烁此时伸了个懒腰出门，见此情形，他冷漠地“哇！”了一声，继而看到夏知遇，道：“我还当无人敢来我这收拾呢。讲讲，你叫什么何名？”
　　夏知遇忆起嬷嬷所言“莫要理他”，可是对方毕竟是位仙师，哪有下人不回应仙师问话的？他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我名夏知遇，呃……新来的家仆。”
　　裴烁缓缓地走到他面前，审视着他，打量道：“哦～你便是洛金城带回的凡人？哼，也不过如此罢了。”他的目光又落在夏知遇被绷带缠着的双手上，接着说道：“看来你确实是为了帮洛金城除邪物而受伤，你干什么帮他？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夏知遇对他甚是厌烦，漠然道：“这与裴仙师无关。”
　　裴烁见他注意力分散，趁机伸手摁向夏知遇的手，夏知遇吃痛地“嘶！”了一声，怒声道：“你干什么？！疼！”
　　裴烁冷笑一声：“如何？这疼痛的滋味可不好受吧？你这～么～怕疼，在救洛金城时可曾叫喊？”
　　夏知遇手上的伤口裂开，他怒不可遏，趁裴烁不备，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裴烁“嗷！”的一声，怒喝道：“你竟敢踩我？！”
　　夏知遇毫不示弱，厉声道：“我踩的就是你！我为你做苦力，你将这儿弄得这么乱，我都毫无怨言，你不谢我也就罢了，竟然还伤我，我真是闲的竟在这儿跟你废话！”
　　裴烁被他驳斥得有些结巴：“我，我伤你又怎样？我可是裴家小公子，问道仙宗的杰出弟子，你有何资格在我面前指责？！”
　　身为现代的夏知遇怎会容忍？他义正言辞地反驳道：“身份高贵就了不起了？公子并非一个代表权力的称谓，而是应当以公子之身份，行君子之责任，像你这样，迟早会败家！”
　　“你……！”裴烁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甚至有了对夏知遇动手的念头，还好苏赫宇及时现身阻止了他，并向夏知遇挥手示意，让他赶紧离去，以免受到伤害。
　　夏知遇也是识趣，匆匆回到居所后，便将手上绷带扯下，敷上药膏，重新包扎妥当。他不禁叹息：这背上的伤还没有愈合，手上又添新伤，下一次不知会伤到那儿？不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夏知遇寻得李嬷嬷，言道：“可否为我换个活儿？我手上的伤加重了，力气活估计干不了了，怕伤口裂开。”
　　李嬷嬷略作思索，道：“那你去擦拭思学室的桌子、扶手、柱子等，那儿地方较大，是否需再派两人与你同去？”
　　夏知遇摆手道：“不必，我一人就可以了。”
　　李嬷嬷引他至思学室，夏知遇定睛观瞧，之前来过一次，还未觉得这儿大，这时怎就变了模样？
　　李嬷嬷微微一笑：“开始吧。”
　　夏知遇强颜欢笑的硬着头皮擦拭着，一直到天黑，累得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坐在地，倚着身后冰冷的墙壁，想要稍稍休憩一下，稍后再回去。
　　他就这般蜷缩在角落里，仿佛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岂料竟不知不觉沉沉睡去，手中还拿着那手帕。
　　夜晚的微风，恰似一双冰冷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身体，带来丝丝凉意，他紧紧地缩成一团，宛如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孩童，孤独而又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