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流雪》银灯照

31、潮汐（7）

　　找到那两人，没花费太多时间。

　　对方只是两个想贪小便宜的小喽啰，没什么脑子。追人一时追不到，也只会想到可能少年身子骨耐跑，藏在哪个角落不出声。

　　所以他来到了楼栋后面的废料场，果然见到那两人分散开来，在能藏人的地方仔细搜寻。

　　就是这样两个人……

　　顾雪临沉默了一刻，压住心里翻涌的情绪。他安静地走上前，站在楼栋的遮蔽之处，抬起手腕，稳定地扣动了板机。

　　为防惊动外人，他在手枪上做过消音装置。现在的声音类似于“啪”的一声，瞬间的电流声，不大，但也有动静。因此对方倒下时，另一个人反而警觉，向墙边一闪。

　　反应速度倒是不错，平时在帮派里应该也是王牌打手之一。顾雪临心想。

　　如果对方的反应是回头查看，那么现在也已经被击中了。

　　临场反应虽然救了他一命，但也让电弧从他大腿上划过。那人踉踉跄跄地跌坐在墙边，顾雪临从隐蔽处走出，抬起手枪来。

　　“你是那小子的同伴？”对方眼见不妙，拖延时间般问道。

　　顾雪临低下头。

　　“有人背叛了船长？”他问道。

　　对方嘿嘿一笑：“算你聪明。船长已经完蛋啦，老欧妥妥的亲船长派，而且中转站这么多钱和情报，当然是第一个□□的。”

　　顾雪临淡淡地问：“他死了吗？”

　　“我也不知道，多半没好下场。”对方说，转而露出狡猾的表情，“小子，我看你和那小子都还算机灵，不如跟我们干得了，反正跟船长也是打工，跟谁不一样？你们是老欧的学徒是吧，我跟老大说说，让你们接着干老欧的事儿，你看怎么样？”

　　顾雪临没说话，只是稳定地抬起了枪口。

　　“现在整个潮汐和暗流都是我们的！”眼见他说不通，那人喊道，“地下城已经是我们的领地了！你杀了我们，绝对别想活着离开这里！你……”

　　“没关系。”顾雪临闻言，竟然笑了一下。

　　“我不在乎那些。”他说。

　　·

　　小白不安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储藏室看起来被废弃多时，只有一些堆得乱七八糟的家具和器械。他茫然地低头看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什么能用的东西。

　　顾雪临刚刚的表情，在他心里挥之不去。小白站在房间中央，看着他出去的门发呆。

　　不行，他模模糊糊地想。

　　不行，他想，向前走了一步，思路变得越发澄明起来。不行，你不要丢下我。

　　他从里面试着按了下门把手。门只是从外上锁，他从里面，轻易地打开了。

　　顾雪临出去的时候，是往右边去的。他左边不远处就是居民区的边界，不方便隐藏，如果有人，肯定是在右边。小白下意识地顺着之前隐约看到的那人出门的方向，向那边走过去。

　　走着走着，变成了跑。他不知道顾雪临在哪里，只是下意识地在居民楼之间跑动起来，每到一个角落，都要去看一眼。如此这般像无头苍蝇一样转了片刻，小白心里越来越着急。

　　顾雪临出去的时候，他没有及时拦住，是因为那时候那人的表情……

　　他很不熟悉那人这样的表情，所以一时愣住了。回想起来，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见过，要说的话……

　　他在拆卸机器人，和在拼装摩托车的时候，低头对着冰冷的机器时，时而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不是愤怒，也不是烦躁。是一种……仿佛没有任何情绪的淡漠。

　　如今一旦回想起来，小白发现，那人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偶尔脸上也会出现这样的神情。但每当看到他时，就会立即改变，笑起来和开玩笑的时候，甚至还有几分冷幽默，完全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的样子。

　　而那些不会在他面前表露的表情，则十分，十分地平静。因为太过淡漠冷静，反而觉得，不像人类。

　　而正是这种非人的感觉，生理上令人恐惧。

　　觉得无论什么事，那人都有可能做出来。

　　他以前是什么人？小白有点茫然地想了一秒。他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身上会有这么多矛盾的特质结合在一起？

　　不过，随即他又加快了脚步。顾雪临是什么人都好，以前是做什么的，也都无所谓。

　　他从小在下城区这种边缘灰色地带长大，因而有种和常人不同的常识。

　　欧叔这样的好人，和暗流那种贩毒暴力无恶不作的团伙，都是犯罪分子。

　　因此那人的过去是什么都好，和他没关系。顾雪临是什么样的人，他相处了两年，难道还不知道吗？

　　只要那人还在他身边一天，就是他的小雪。除此之外，别的都不重要……

　　“砰”的一声枪响，猛然吸引了小白的注意。

　　这声音不是他们的电弧枪，应该是追他的那两人的。他转过身，毫不犹豫地向枪响地方向跑了过去。

　　跑过三栋楼，小白隐隐看到了人影，他愣愣地站住了脚步。

　　顾雪临是那个唯一还站着的身影。

　　他说了什么，而后手指十分稳定地按在板机上——

　　小白失声喊了出来。

　　“雪临！”

　　那人听到了他的声音，一瞬间露出十分惊讶的神色，转过头来。而坐在地上的人得到了机会，猛地抬起枪管。小白想要警告，但已经来不及了——

　　“砰”的一声，血花在顾雪临肩上炸开，而他则快速地回过身，电弧手枪发射，对方不声不响地倒了下去。

　　小白顾不得什么，连忙冲了过去。

　　拉过顾雪临，先查看他流血的肩膀。看起来十分严重，小白一边骂自己，一边拉着他的手腕，着急地看他。

　　“你自己说的，”他低声怒道，“你不让我杀人，你自己就可以了吗？我不能做，你也不能做。”

　　顾雪临这会儿只是愣愣地看着他，挨了这句教训，什么也没说。

　　“他们死了吗？”小白担忧道，顾雪临摇摇头。

　　“没击中要害。”他说。

　　小白一点头，攥住顾雪临的手腕。

　　“跟我回家。”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