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与眸》笔落流光

180、第 180 章

　　在楚沨渃认识新人的时候，陆璟珩却冷漠的坐在陆家别墅的餐桌上，母亲江心竹叫他回来吃饭，父亲陆云廷姐姐陆祈宁姐夫叶文景五岁侄子叶明珣都在，如今饭桌上多了一个外人贺知许。

　　餐桌一端，贺知许微微垂首，唇角噙着笑意，偶尔应和陆母江心竹的寒暄，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旗袍，领口一枚珍珠扣，衬得人温雅端方，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句名门闺秀。

　　可惜陆璟珩连余光都没往她那儿偏。

　　“璟珩，”陆云廷搁下酒杯，“知许带了贺老珍藏的老茶，你待会儿尝尝。”

　　陆璟珩指尖一顿，他抬眸：“最近胃不太好，不碰茶了。”

　　餐桌上的空气微妙地凝滞了一瞬。

　　贺知许依旧微笑，只是指尖在餐巾上轻轻一蜷，又很快松开。

　　陆祈宁给儿子叶明珣夹了块糖醋排骨，小孩子咬着筷子，乌溜溜的眼睛在大人之间转了一圈，忽然脆生生地问：“舅舅，你为什么不喜欢喝茶呀？”

　　陆璟珩唇角微不可察地抬了抬，伸手揉了揉小侄子的头发：“因为苦。”

　　贺知许闻言，睫毛轻轻一颤，唇边的笑意却纹丝不动。

　　五岁的叶明珣咬着筷子，歪头看向陆璟珩，小声问陆祈宁：“妈妈，小叔叔怎么不吃饭呀？”

　　陆祈宁轻轻捏了捏儿子的脸，笑道：“小叔叔在想事情呢。”

　　叶文景适时地接过话：“璟珩最近接手新项目，估计是费神。”

　　贺知许抬眸，视线在陆璟珩身上短暂停留，声音轻缓：“陆少要是需要，我认识几位擅长调理的中医……”

　　“多谢贺小姐好意，不过公司有合作的医疗团队。”

　　“也是，长期的医疗团队自然更周到。”

　　江心竹夹了一筷子清蒸鱼放到贺知许碗里，笑意温婉：“知许，尝尝这个，今早刚从南湾运来的，很鲜。”

　　“谢谢伯母，您太客气了。”她低头尝了一口，眉眼舒展，“确实鲜美，火候也刚好。”

　　“你喜欢就好。”江心竹笑吟吟的，又给她添了半碗汤，“听说你最近在帮忙筹备新的画展？筹备得怎么样了？”

　　“还算顺利。”贺知许放下筷子，“就是场地协调上有些小问题，不过已经解决了。”

　　陆云廷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是城西那个艺术园区？我听说最近政策有调整，审批卡得严。”

　　“是的，陆叔叔，不过托了几位长辈的帮忙，总算没耽误进度。”

　　“你这孩子办事一向稳妥，璟珩，你公司最近不是也在谈文化项目的投资？说不定和知许能有些合作。”

　　“是吗？贺小姐的画展主题是什么？”

　　“当代水墨与数字艺术的融合，陆少有兴趣的话，欢迎来指导。”

　　“指导谈不上，有机会的话，可以去看看。”

　　贺知许眼底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很快又被笑意掩盖：“那我可要好好准备，不能给陆少留下不好的印象。”

　　陆云廷适时插话：“璟珩，你上次说的那个海外并购案，进展如何了？”

　　“还在谈，对方条件有些苛刻，需要再磨一磨。”

　　“嗯，不急。”陆云廷点点头，又看向贺知许，“知许，你父亲身体怎么样？上次见他还是半年前了。”

　　“劳您挂念，家父一切都好。”贺知许微笑回应，目光却再次若有似无地落在陆璟珩身上。

　　这一次，陆璟珩连眼皮都没抬，只是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

　　贺知许指尖微微收紧，面上依旧从容，心里却忍不住咬牙，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偏偏摆出这副疏离又礼貌的态度，让她连发作的理由都没有。

　　餐桌上的对话依旧平和，江心竹与贺知许聊着家常，陆云廷偶尔问几句公司的事，气氛融洽得仿佛刚刚的暗涌从未存在。

　　陆璟珩用餐巾拭了拭嘴角，"我吃好了。"

　　"这么急？知许还在这儿呢。"

　　贺知许适时地放下碗筷："伯母，其实我正好还有一些工作要和璟珩谈。"

　　陆璟珩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闻言略一挑眉。

　　江心竹立刻接话："璟珩，带知许去你房间详谈吧，我让佣人送茶点上去。"

　　"不合适，女孩子随便进男人房间，传出去对贺小姐名声不好。"他转向贺知许，做了个请的手势，"书房吧，那里有投影设备，看资料也方便。"

　　贺知许脸上却绽开更明媚的笑容："璟珩，考虑得真周到。"

　　陆璟珩走在前面，黑色衬衫包裹着的肩背线条在光影中格外分明。

　　贺知许踩着细高跟落后半步，忽然轻声说："我以为陆少不会在意这些世俗眼光。"

　　"我在意的是效率。"陆璟珩推开书房胡桃木门，示意她先进，"贺小姐想谈的事情，是令尊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书房里未开灯，贺知许站在光影交界处，看着陆璟珩反手带上门，咔哒一声轻响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水晶吊灯的光晕在餐桌上流转，映着众人各异的神色。

　　叶明珣咬着勺子，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突然奶声奶气地开口：“这个姐姐和小叔叔房间里照片上的姐姐长得不一样呀。”

　　餐桌上骤然一静。

　　陆祈宁立刻放下筷子，轻轻捏了捏儿子的脸蛋：“明珣，乖乖吃饭，不许乱说话。”

　　叶明珣委屈地扁了扁嘴，低头扒拉碗里的饭粒，小声嘟囔：“明明就是不一样嘛……”

　　江心竹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目光扫过楼梯方向，她自然看得出来，陆璟珩到现在都没接贺知许的茬，态度疏离得近乎有些刻意了。

　　陆云廷倒是神色如常：“孩子家童言无忌，不必当真。”他顿了顿，“况且，两家的婚事，由不得他任性。”

　　陆祈宁和丈夫叶文景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叶文景轻咳一声，温和地打圆场：“爸，感情的事勉强不来，总要给璟珩些时间。”

　　“可贺家这门亲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陆祈宁垂眸，喃喃道：“没有感情的婚姻，能走多远呢？”

　　“感情可以培养，但两家的利益，耽误不得。”

　　餐桌上的气氛凝滞了一瞬，无人再开口。

　　只有叶明珣懵懂地抬起头，看了看大人们的神色，又乖乖低下头，继续扒拉着碗里的饭，小小的心里隐约觉得，小叔叔好像并不开心。

　　她不着痕迹地往前一步，月白色旗袍的丝缎在黑暗中泛着微光。陆璟珩身上淡淡的运动香水的气息混着红酒的醇香，让她心跳微微加速。

　　陆璟珩没有动，只是垂眸看她，深色的瞳孔在暗处更显幽邃，贺知许借着这个距离，能清晰地看到他喉结的线条，以及衬衫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

　　她屏住呼吸，又往前靠了半步，陆璟珩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微微倾身，两人的距离瞬间近到呼吸交错，贺知许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的睫毛，她下意识闭上眼睛，指尖不自觉地攥紧。

　　黑暗中，她听到一声极轻的咔哒声。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她猛地睁开眼，陆璟珩已经退后一步，修长的手指刚从墙上的开关收回，书房的水晶吊灯将每个角落都照得清晰无比，也照出她脸上未来得及掩饰的期待。

　　"贺小姐。"陆璟珩神色平静，仿佛刚才的暧昧从未存在，"现在可以好好谈正事了。"

　　贺知许站在原地怔愣了一瞬，灯光下，她清楚地看到陆璟珩眼底的清明，那里面没有一丝她期待的情动，只有礼貌的疏离。

　　灯光倾泻而下，贺知许抬手碰了碰她毫无破绽的发包，她唇角重新挂上得体的微笑。

　　“其实这次来，确实有件事想请陆少帮忙。”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旗袍开衩处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姿态优雅放松，“贺家实验室有一批精密仪器需要运到R国，想走环亚的海运航线。”

　　“航运的事一向是姐姐在管，贺小姐怎么不直接找她？”

　　“可最近航运的管理权，不是转到陆少手上了吗？”

　　陆璟珩目光落在她脸上，似笑非笑：“贺小姐清楚。”

　　“毕竟事关合作，总要打听清楚，陆少不会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吧？”

　　陆璟珩走到办公桌前，随手翻开一份文件，语气漫不经心：“既然是精密仪器，总得知道具体是什么，不然海关那边不好打点。”

　　“只是一些医疗检测设备，具体的参数文件我可以让人送过来。”

　　“医疗设备需要走特殊航线？”

　　贺知许眼睫微垂，借这个动作短暂地避开了他的目光：“R国那边催得急，普通航线太慢。”

　　书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落地钟的秒针在嗒、嗒地走动。

　　“贺小姐既然不说实话，这忙我恐怕帮不了。”

　　“陆少这是不信任我？”

　　“信任是相互的，贺家要运的东西如果见不得光，不如直接说清楚，我也好考虑要不要蹚这趟浑水。”

　　贺知许站起身，旗袍下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走到陆璟珩面前，仰头看他，红唇微启：“如果我说，这件事知道得太多对陆少没好处呢？”

　　“那就更该说清楚了，毕竟现在，是我在管航运。”

　　“陆少果然和传闻中一样……难缠。”

　　灯光柔和，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深色实木地板上，交叠又分离。

　　贺知许站在陆璟珩面前，高跟鞋抵在他锃亮的皮鞋尖前，只差一寸就能碰到，她仰头看他，眼底带着直白的试探：“璟珩，你对我……到底有没有兴趣？”

　　陆璟珩垂眸看她，喉结微动，却只是低笑一声：“贺小姐觉得呢？”

　　他忽然抬手，指尖虚虚掠过她耳畔的发丝，像是要触碰，贺知许呼吸微滞，却见他只是从她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一份文件，漫不经心地翻开。

　　“你总是这样。”她轻笑，伸手按住他手中的文件，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手背，“若即若离，让人猜不透。”

　　陆璟珩任由她按着文件，微微倾身，距离骤然拉近，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嗓音低沉：“贺小姐想要什么？”

　　贺知许不退反进，红唇几乎贴上他的下颌线：“贪心是人的本质……我想要你。”

　　陆璟珩眸色微暗，却依旧不动声色：“只要我？”

　　“不。”她抬眸直视他，眼底的野心不加掩饰，“我要你全部的爱，你的人，你的一切，我全都要，没有商量的余地。”

　　陆璟珩低笑，忽然抬手，指背轻轻蹭过她的脸颊，却在即将触碰到她唇瓣时停下：“贺小姐，胃口太大，容易撑坏。”

　　贺知许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在他脉搏处轻轻一按，感受到他略微加快的心跳，笑意更深：“可陆少看起来……并不想拒绝。”

　　陆璟珩任由她握着，目光沉沉地看她：“如果我只是陆璟珩，不是环亚的继承人，你还会这么执着？”

　　贺知许微微偏头，唇瓣几乎贴上他的指尖：“那如果我只是贺知许，不是贺家的大小姐，陆少还会这样试探我？”

　　两人目光交汇。

　　半晌，陆璟珩缓缓抽回手：“贺小姐，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贪心。”

　　贺知许轻笑，后退一步：“彼此彼此。”

　　“贺小姐，”他嗓音低沉，带着若有似无的诱哄，“如果连要运的是什么都不清楚，我很难向海关申报。”

　　“只需要申报医疗器械就好，其他的……自然会有人打点。”

　　“这么神秘？”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她一缕发丝，在指间缠绕，“贺小姐对我如此防备，我又怎么敢……交心呢？”

　　贺知许呼吸微滞。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陆璟珩，眸色深沉，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像是终于撕开了那层斯文克制的伪装，他的眼神太过炽热，让她一时忘了呼吸。

　　“……我真的不清楚，实验室的事，一向是我大哥在管。”

　　陆璟珩眸色微暗，指腹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垂，声音低哑：“是吗？”

　　贺知许心跳漏了一拍，却仍强撑着理智：“陆少这是在……色诱我？”

　　陆璟珩唇角微勾，不退反进，鼻尖几乎贴上她的：“那贺小姐……上钩了吗？”

　　“如果我说……上钩了呢？”

　　陆璟珩低笑，忽然退开一步，眼底的炽热瞬间收敛，又恢复了那副疏离的模样：“那贺小姐就该知道，我对不清楚的东西……从不冒险。”

　　贺知许怔了一瞬，随即轻笑出声：“陆少果然……狡猾。”

　　“好吧，好吧，这次就当是给贺小姐的诚意。”

　　贺知许眸光微亮，红唇轻抿，藏不住那一丝欣喜：“陆少这是……终于肯信我了？”

　　“贺小姐都这么坦诚了，我再拒绝，岂不是太不近人情？”

　　贺知许心跳微微加快，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终于撬开了他坚硬外壳的一角，她仰头看他，眼底带着试探的柔软：“那下次……陆少可不能再这么防备我了。”

　　陆璟珩低笑一声，嗓音微哑：“下次？贺小姐还想要下次？”

　　贺知许指尖轻轻抵在他胸口，既像是推拒，又像是挽留：“那得看陆少的表现了。”

　　“贺小姐，适可而止。”陆璟珩眸色微深，却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腕，缓缓拉开，语气依旧温和

　　贺知许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刚才的松动，或许只是假意，可她并不恼，反而笑意更深：“陆少果然……还是这么难搞。”

　　“文件我会让人准备好，贺小姐记得按时来取。”

　　贺知许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芒。

　　他越是若即若离，她越要撕开他那层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