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与眸》笔落流光

172、第 172 章

　　宴会接近尾声，楚沨渃和霍辰硕两人都提前告辞，夜风微凉，吹散了刚刚在宴会厅内的喧嚣。

　　"陆璟珩今晚..."

　　"大哥，"她打断得很快，"许将军今天提的那个军工项目，我觉得可以争取。"

　　远处喷泉的水声忽远忽近。霍辰硕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你小时候也是这样，明明摔得膝盖都破了，还非要说是被蚊子叮的。"

　　楚沨渃也跟着笑起来："因为哭起来太丑了，现在想想，有些痛忍忍就过去了，但有些机会..."

　　"但有些心动，"霍辰硕接过她的话，替她拉开车门，"忍几十年还是会疼。"

　　"哥，我爱得起，也放得下。"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楚小姐，霍上校，请留步。”

　　楚沨渃和霍辰硕同时转过身，看到顾衍正快步走来。

　　“顾先生，有什么事吗？”楚沨渃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客气。

　　“楚小姐，刚才在宴会上听你提到军工厂的新科技，我对此非常感兴趣，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向您请教一些相关的问题？”

　　“顾先生对军工厂的科技感兴趣？”

　　顾衍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是的，我虽然是政界的人，但对科技领域一直很感兴趣，尤其是刚刚父亲说楚小姐主导的项目。”

　　霍辰硕了然，他刚才与顾轻舟同桌，许南风问他军工厂的项目时，他确实透露了一些。

　　"顾先生如果有兴趣，我们可以找个时间详细聊聊。"她只是出于礼貌客气的说这一句，却让顾衍的眉梢微微扬起。

　　"那真是太好了！"他递来的名片。

　　霍辰硕站在三步之外，轻咳了一声，楚沨渃知道哥哥在提醒她，眼前这个笑容可掬的年轻人，上个月刚把能源部的老狐狸们送进了监狱。

　　"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好。”

　　"今天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顾衍突然开口。

　　她将名片收进手包夹层："顾先生说得对，不值得放在心上。"

　　霍辰硕望着顾衍离去的方向，眉头不自觉地收紧。

　　"沨渃，你确定要和他接触吗？"

　　"大哥，顾衍是联盟审判庭的审判长，而他身后的顾家，更是中立派的中心，他的请求，我们不好拒绝，能与顾家交好，对我们来说没有坏处。"

　　"好吧，那你小心点。"

　　她点点头，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顾衍拉开车门，还没坐稳就听见一声轻咳，他抬头，正对上父亲顾轻舟似笑非笑的眼神。

　　"哟，"顾轻舟慢悠悠地合上手中的平板，"我还以为你要跟着楚家的小姐跑了，结果连人家裙角没沾到。"

　　他无奈地笑了："爸，您这观察力不去当侦探真是可惜了，我只是对军工厂的新科技感兴趣。"

　　"哦？那楚小姐讲解得很详细嘛。"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儿子手中的名片，"连私人号码都给你了。"

　　顾衍联系方式放进大衣口袋："您知道的，我从小就对量子加密着迷。"他眨眨眼，"就像您当年追我妈时，非说对她研究的植物病毒一见钟情。"

　　顾轻舟，笑骂道："臭小子！"随即正色道："不过说真的，贺家和霍家现在可是在风口浪尖上，楚家那位小姐，可不是吃素的。"

　　"爸，您不觉得楚小姐很有意思吗？就像您常说的，最危险的实验往往能得出最惊艳的结果。"

　　"你啊，记住，我们顾家是中立派，但如果你真要站队..."

　　"我明白，得先确保实验数据足够可靠，不过爸，您当年追我妈的时候，好像也没管什么派系之争吧？"

　　车内突然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父子俩心照不宣的笑声。

　　"爸，"他转头看向父亲，"您还记得我十岁那年，您教我下棋时说的话吗？"

　　"观棋不语真君子，落子无悔大丈夫。"

　　"所以您看，我这不是在观棋嘛，连楚小姐的名片都还没焐热呢，爸，我分得清棋盘和棋子。"

　　顾轻舟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嘴角微微扬起，他太了解自己儿子了，这小子五岁就会用棒棒糖跟人换情报，十五岁就能在家族宴会上套出对手底牌。

　　陆璟珩站在罗马柱投下的阴影里，远处，楚沨渃的车尾灯在拐角处一闪，彻底消失在夜色中。

　　"看够了吗？"

　　身后传来皮鞋的声响，江远乔不知何时站在了台阶上。

　　陆璟珩没有回头。

　　远处喷泉突然变换了水花模式，水声哗啦作响，陆璟珩盯着车消失的地方："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我现在连..."

　　"连给她发条短信的立场都没有。"江远乔接完他的话，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走吧，我新进了单一麦芽，刚好够把你那些矫情念头解剖干净。"

　　陆璟珩低笑出声，他最后看了眼楚沨渃消失的方向。

　　"记得加冰。"他说。

　　酒吧的灯光像融化的琥珀，在威士忌杯壁上缓缓流淌，江远乔解开西装扣子，示意调酒师又倒了两杯单一麦芽。

　　"尝尝这个，"他推过酒杯，"带着海风的味道。"

　　他盯着杯中晃动的酒液，忽然笑了："像不像那年我们在Y国城堡喝的？"

　　"差远了，那会儿你还能为了杯酒跟酒保砍价半小时，现在倒好，连自己的价码都让别人定了。"

　　钢琴声突然低了下去，萨克斯手吹错了个音。

　　"上周家宴上，大伯说贺家需要环亚的航运线，就像在菜市场称斤两。"

　　江远乔的酒杯停在半空，远处有个醉汉碰倒了酒杯，玻璃碎裂的声音像极了某人的心。

　　"知道我最烦什么吗？"陆璟珩突然仰头饮尽，"他们算账的时候，连我的感情都折现成了股份。"

　　"上季度并购案，你砍掉对方三成报价的时候，可没这么优柔寡断。"

　　"现在倒希望自己是对方公司的，至少还能被你杀个价。"

　　江远乔忽然掏出支票本，龙飞凤舞地写了个数字："喏，按今天股价，够买你多少自由？"

　　陆璟珩盯着那个数字看了很久，最后他伸手把支票折成纸飞机，轻轻一掷，飞机栽进威士忌杯里。

　　"看见没？"他指着沉没的纸飞机，"这就是现在的我。"

　　酒吧的灯光在威士忌杯中投下琥珀色的光晕，江远乔的指尖在杯沿轻轻敲击，节奏与远处爵士乐的鼓点微妙重合。

　　"还记得大学时那家路边摊吗？你总嫌一次性筷子不干净，非要自带餐具。"

　　"现在倒希望用一次性的人生，用完就扔，多痛快。"

　　"上周王家老爷子问我，陆家小子怎么瘦了。"他模仿着老人家的语气，"我说是相思病，他差点用拐杖敲我。"

　　"有时候半夜醒来，"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会盯着手机屏保看很久。那张我们在雪夜的合影。"

　　江远乔突然伸手，把陆璟珩的手机翻扣在吧台上。

　　"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我们谈成过上百亿的并购案，却买不回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陆璟珩的手机屏幕亮起，是贺知许的来电提醒，两人盯着那闪烁的名字，谁都没有动作，直到铃声被爵士乐彻底淹没。

　　"远乔，可笑的是，我现在连喝醉的资格都没有，明天早上还要和贺家签那份该死的合作协议。"

　　陆璟珩突然伸手按住老友的手腕："你说要给我们当伴郎..."他的声音哽在某个音节上，像卡住的唱片。

　　"现在我还是伴郎。"江远乔反手握住他颤抖的手指，"只不过要看着你牵别的新娘。"他举起酒杯对着灯光，"敬这该死的门当户对。"

　　玻璃杯相撞时，酒保担忧地看过来，江远乔摆摆手："没事，我赔得起。"他望向老友通红的眼眶，"除了最想赔给她的那颗心。"

　　“真心……我明明知道我和她已经不可能了，可每次看到她，我的心还是会痛，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

　　“你不可笑，你只是……很爱她。”

　　"今天在宴会上，"话尾突然断了，喉结滚动两下才继续，"她和顾衍站在一起的样子，真他妈般配。"

　　江远乔的酒杯在吧台上重重一磕，琥珀色的酒液溅上他手背，暗骂一句，又在自虐。

　　"别这样，璟珩。"江远乔其实很想说，这世界不是只有一个楚沨渃，但这世界上好像就真的只有一个楚沨渃。

　　"你说人活着......到底图什么？"

　　江远乔的酒杯停在半空。

　　"突然这么哲学？"他试图让语气轻松些，却在看见好友通红的眼尾时哽住了。

　　"你觉得可笑是不是？那个在董事会上杀伐决断的陆总，现在像个怨妇一样。"

　　"有时候我站在三十六层的办公室，看着下面蝼蚁一样的人群，就在想......"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带着她私奔是不是会更痛快一点？"

　　"璟珩......"

　　"没事。"陆璟珩突然仰头饮尽残酒，"明天还要见顾家的人。

　　"我们都身不由己，可凭什么要我放弃？

　　"璟珩，陆家现在的情况......"

　　"我知道。”

　　"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是什么吗？"没等对方回答，他自顾自地继续道，"是那天我没有上楼在去看看她。"

　　"这次不一样。"陆璟珩突然坐直身体，眼底闪过一丝决然，"楚家和霍的实力你清楚，只要她愿意......"

　　"璟珩！"江远乔猛地按住他的手腕，"你确定要赌上一切？贺家那边......"

　　"让他们放马过来。"陆璟珩冷笑一声，"我选择放手的时候，就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江远乔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决心，恐怕十个陆家也拉不回来。

　　"你想清楚了？"江远乔最后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这条路可不好走。"

　　"远乔，"他勾起嘴角，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比起失去她，其他的都算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