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与眸》笔落流光

170、第 170 章

　　霍辰硕正与顾轻舟交谈，神情严肃却不失礼貌，顾衍站在父亲身旁，神情懒散，但目光却时不时扫过霍辰硕，显然对这位上校颇感兴趣。

　　楚沨渃走出电梯，语气中带着几分亲昵：“哥？”

　　霍辰硕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是楚沨渃，脸上立刻就露出了一丝笑意：“沨渃，你来了，我刚到一会，正和顾部长聊几句。”

　　“两位好。”楚沨渃虽然刚刚没时间看他俩，但眼角余光还是知道他俩刚刚一直在下面看戏的，无关紧要她也懒的拆穿。

　　顾轻舟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楚小姐，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是霍部长的侄女，怪不得刚才看你有些眼熟怪不得有故人之姿，原来是故人之子。”

　　“故人？”

　　顾轻舟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怀念：“霍昕是我学妹，我们曾经也是同事，只是后来……”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楚沨渃从他的神情中读出了一丝遗憾。

　　她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霍昕她......还好吗？"

　　"母亲在国外很好。"

　　顾轻舟颔首，目光却透过她看向更远的地方。

　　顾衍把将这场对话一字不落地收入耳中，他原本慵懒的站姿稍稍端正，目光在父亲和楚沨渃之间转了个来回。

　　"爸，"他凑近顾轻舟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原来您和楚小姐的母亲是旧识啊。"

　　顾轻舟收回远眺的视线，喉结滚动了一下："是啊，"他的声音突然有些哑。

　　顾衍眉梢微挑，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怪不得您刚才看楚小姐的眼神......"

　　"顾衍。"顾轻舟警告地看了儿子一眼。

　　顾衍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眼底的笑意却更深了："放心，我嘴很严的。"他的目光转向楚沨渃，"不过这位楚小姐，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楚沨渃仿佛没听见这番对话，自然地挽上霍辰硕的手臂："哥，我们进去吧。"

　　霍辰硕向顾家父子点头致意："顾先生，顾公子，失陪了。"

　　"请便。"顾轻舟目送他们离开。他的目光在楚沨渃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

　　。

　　"爸，这位楚小姐，倒是个妙人。"

　　顾轻舟的目光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落在那个挺拔的背影上："她很像霍昕，但...比她母亲多了些棱角。"

　　顾衍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要不您多走动走动？说不定..."话音未落就被父亲凌厉的眼神打断。

　　"顾衍。"顾轻舟声音沉了几分，"霍昕是楚易的夫人，适可而止。"

　　"明白。"顾衍做了个封口的手势，眼底却闪着狡黠的光，"不过这位楚小姐...确实很有意思。"

　　顾轻舟没有接话。

　　老照片里泛黄的记忆，只是没想到，岁月会在这样一个寻常的夜晚，以这样的方式回响。

　　宴会厅内，灯光璀璨，宾客云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一位身着深绿色军装的老妇人身上。

　　这位老妇人，正是南联盟的传奇人物，许南风老将军。

　　八十载岁月在她脸上刻下沟壑，却没能压弯她的脊背，那身笔挺的将官制服依旧合身，肩章上的将星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光，与她银白的发色形成鲜明对比。

　　四十年前，南联盟与北联盟的战争席卷了整个大陆，无数家庭破碎，生灵涂炭，在那场战争中，许南风以她的智慧和勇气，带领南联盟的军队在关键战役中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她不仅成功阻止了北联盟的进攻，还在战后促成了两联盟的和平协议，为南联盟赢得了数十年的和平与繁荣。

　　她的功绩被载入史册，成为南联盟人民心中的英雄，即便如今已然引退，她的影响力依旧无人能及，只要她在一天，南联盟的高层都会对她敬重有加，而她的后人也能在她的庇佑下安稳生活。

　　许南风老将军正与几位高级将领交谈，她布满皱纹的手握着乌木手杖，每一次轻点地面都让周围人不自觉地屏息。

　　"南联盟的和平，是用血换来的。"她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将领。

　　"是！老将军教训的是。"几位将领不约而同地挺直腰板，其中一位鬓角已白的退休的中将甚至下意识地并拢了脚跟。

　　楚沨渃挽着霍辰硕的手臂款款而入，黑色的礼服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在灯光下泛着流水般的光泽，许南风的目光瞬间柔和下来，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辰硕，沨渃，"老将军的声音突然染上温度，"来得正好。"

　　霍辰硕立即松开妹妹的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老将军，"他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祝您寿辰安康。"

　　楚沨渃则缓步上前，在距离许南风两步远的地方停下，优雅地欠身："许奶奶，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哈哈哈！"许南风突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你这丫头，还是这么会说话！"

　　"你母亲她..."

　　"母亲上个月刚调任驻联合国代表团。"

　　"那个倔丫头，当年非要走外交这条路。"她的目光越过楚沨渃，仿佛穿透了时光，"她也......哎"

　　楚放渃也曾问过母亲，为什么选择被外派，她可以辞职可以跟父亲一起，为什么要选择被流放一样的路。

　　那个时候母亲是怎么跟她说的呢，她说，我这样，才好让他们安心。他们？谁们？那时她不懂，如今她见到了那些他们，那些伪善的嘴脸。

　　宴会厅另一侧突然传来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响，霍辰硕正与几位年轻军官交谈，许南风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落回楚沨渃身上。

　　"你哥哥倒是像极了你外祖父年轻时的样子。"老将军的语气突然变得意味深长，"就是太死板了些。"

　　"哥哥说，这是军人的本分。"

　　许南风闻言，突然挺直了腰背："好一个本分。"她的声音突然洪亮起来，引得附近几位宾客侧目，"霍家的孩子，果然个个都是好样的。"

　　许南风是与霍家交好的，只是无奈她如今早已经退休只有荣耀没有实权，她曾经一些得力的部下，她也只能让他们多考虑支持霍家，许南风有心想要栽培自己的子孙的，只是怎么培养终是平平无奇，只能感叹造化弄人，罢了罢了，也都有着轻松的工作，孩子们自己也乐意就随他们去了。

　　"你母亲...在那边还习惯吗？"

　　楚"母亲这些年早就习惯了，就是...偶尔会想念家乡梅花。"

　　"告诉她，今年的梅花今年开得特别好。"

　　霍昕被迫离开的事情，多少人都是知情的，可终究是没人能保下她，那一代的天之骄女，那样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终究是暗淡了下去。

　　"那场战争改变了太多。"

　　"现在的南联盟，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她看向霍辰硕的目光里带着审视，又隐含期待。

　　"请老将军放心，南联盟的未来，我们誓死守护。"

　　他想起边境哨所里那些冻得发青的新兵，想起队友临终前紧握的军徽，这份誓言，早在多年前就已刻进骨髓。

　　许南风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她伸手拍了拍霍辰硕的肩膀："好，好，有你们在，我这个老太婆可以安心养老了。"

　　宴会厅的乐队适时奏响南联盟的军歌改编曲，熟悉的旋律让许南风的眼神突然变得悠远。

　　"下雪了。"老将军轻声说道，语气突然柔和下来，"和那年停战协议签署时一样..."

　　楚沨渃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雪花在夜色中静静飘落。

　　楚沨渃的指尖轻轻划过香槟杯沿，目光若有所思地追随着那对父子的身影。

　　"哥，"她压低声音，嘴唇几乎没动，"那两位是..."

　　霍辰硕不动声色地侧身，借着整理袖扣的动作挡住旁人的视线："顾轻舟父子，司法部真正的掌舵人。"

　　宴会厅另一侧，顾衍正俯身为父亲斟酒。

　　"顾珩？就是那位...不到三十岁就坐上审判长位置的？"

　　霍辰硕的嘴角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他们家能在派系斗争中屹立不倒，不是没有道理的，顾家的判决书，连总统府都要掂量三分。"

　　楚沨渃的目光在顾轻舟身上多停留了片刻，那位司法部长正与人交谈，脸上挂着微笑，镜片后的眼睛却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哦。"她轻抿一口香槟，唇角勾起一抹若有所思的弧度。

　　“沨渃，好久不见。”

　　楚沨渃转过身，看到江远乔正站在她身后，他的身边站着一位穿着淡蓝色晚礼服的女子，眉眼间与江远乔有几分相似，正是他的姐姐江雯。

　　"远乔，好久不见啊。"

　　江远乔向前半步，他身侧的江雯轻轻挽着他的手臂，淡蓝色的裙摆像一朵将开未开的花。

　　他的目光在楚沨渃身上短暂停留，又礼貌地移向霍辰硕，"霍上校。"

　　楚沨渃注意到江雯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江小姐今天这身礼服很衬你。"

　　江雯唇角微扬："楚小姐客气了。"

　　"最近...还好吗？"

　　远处，顾衍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这个角落。

　　楚沨渃点了点头：“还好，工作有些忙而已。”

　　江雯走上前：“楚小姐，之前在南宫宴的宴会上见过您一面，只是一直没机会正式向你道谢。”

　　“江小姐，道谢就不必了，江家的事情，我只是举手之劳。”

　　“楚小姐，多亏了你的帮助，我们全家都铭记在心的。”

　　"江小姐言重了，江家能站稳脚跟，靠的是自己的本事。"

　　江远乔站在一旁，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他忽然想起前几日与陆璟珩那通电话，对方冷峻的声线里藏着难以察觉的疲惫。

　　"沨渃..."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楚沨渃到是明白他的欲言又止，可感情的事情最难说的清楚。

　　霍辰硕在楚沨渃耳边耳语。

　　江雯望着她的侧影，忽然轻声对弟弟说："她比传闻中更...特别。"

　　江远乔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目光落在楚沨渃挺直的脊背上。

　　他沉默片刻，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是啊，特别到连璟珩都栽了。”

　　江雯侧眸看他：“……真是可惜。”

　　江远乔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烈酒的灼烧感一路蔓延到胸口。

　　“可惜？”他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家族、立场、利益……这些东西横在中间，再深的交情也得让路。”

　　“有时候我在想……”*她顿了顿，“如果没有那些算计，他们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江远乔没有立刻回答。

　　“谁知道呢。”他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命运这东西，从来都不讲道理。”

　　宴会厅的喧嚣声突然被一道清亮的嗓音划破。"璟珩！"

　　楚沨渃抬眸望去，门口的光线勾勒出一个修长的身影，陆璟珩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来，他的轮廓依旧分明，只是下颌线条比记忆中更加锋利，眉宇间多了几分疏离，贺知许紧随其后，一袭红裙如火般夺目，却在靠近时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

　　他又瘦了，这个念头突然闯入楚沨渃的脑海，让她呼吸一滞，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江远乔轻咳一声，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贺知许又一次试图挽上陆璟珩的手臂，却在接触到衣料的瞬间被他巧妙地避开，她脸上得体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及又恢复了正常。

　　"要过去打招呼吗？"江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楚沨渃垂下眼睫，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不必了。"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宴会厅的水晶灯将人影拉得细长，江远乔的目光在陆璟珩和楚沨渃之间来回游移，眉头不自觉地拧紧。

　　"楚小姐，您还好吗？"

　　"我很好，江小姐不必担心。"

　　"沨渃，我们可以先..."

　　“不用。"楚沨渃打断得干脆利落，却在抬眼时撞上霍辰硕担忧的目光。

　　"大哥..."她轻轻摇头表示她没事。

　　霍辰硕的目光越过楚沨渃，落在远处的陆璟珩身上。两个男人隔空对视，一个眼冷冽，一个目光深沉似海。

　　"别在意。"他说，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楚沨渃喉头发紧。

　　宴会厅的灯光在陆璟珩眼中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他的目光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最终定格在楚沨渃身上，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却只是克制地点了点头。

　　"璟珩，我们去打个招呼吧。"

　　陆璟珩的视线仍停留在楚沨渃身上，声音却冷硬："不必了。"

　　贺知许的笑容僵在嘴角："今天是许将军的寿宴呢。"指尖在陆璟珩臂弯暗示性地收紧。

　　陆璟珩终于收回目光。

　　"好。"

　　贺知许胜利般地挽住他的手臂。

　　楚沨渃的指尖突然收紧，她看着陆璟珩挽着贺知许走向许将军的背影，这是陆家必须履行的承诺，而那个曾经对她温柔浅笑的男人，如今只剩下一身冷硬的疏离。

　　"沨渃？"江远乔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楚小姐，露台的风正好..."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楚沨渃打断得干脆。

　　转身时她听见江远乔低声对江雯说："让她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