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9、第 159 章 ...
-
林奇伫立在紧闭的公寓门外,手机屏幕惨白的光,映亮了他绷得下颌线,屏幕上,五十三个未接的红色标记。
三天,整整七十二个小时,楚沨渃人间蒸发,尤其在家族风云骤起的风口浪尖,她决不会毫无预警地消失,冷汗浸透了林奇的后背,寒意却从心底一路窜上头皮,他不敢想象楚明礼的反应,楚沨渃,楚家铁定的下一任继承人,如果在他林奇的眼皮子底下丢了……他自己死了倒无关紧要,怕只怕那牵连无辜者无数。
他猛吸了一口冷冽到肺腑的空气,手指按下了许渃的号码,接通快得超乎寻常。
“林奇?”许渃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许渃,”林奇的声音干涩发紧,极力压制的恐慌还是从齿缝里漏了出来,“小姐……不见了。”
电话那头是几秒钟绝对的死寂,“什么时候?”
“三天,电话不通,所有她可能落脚的地方,所有熟悉的人……都石沉大海,没有线索,一点也没有。”
“知道了。”许渃的声音没有起伏,作为曾经黑铁组织最锋利的刀刃,许渃比谁都清楚楚沨渃的秉性,她从不逃避,尤其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他拇指划过屏幕,毫不犹豫地点向那个加密通讯列表。
嘟,只响了一声,听筒就被迅速抓起。
“霍上校。”
“许诺,”霍辰硕的声音沉稳如常,“讲。”
“小姐失踪,已过三天,林奇竭尽全力,踪迹全无。”
三天……凌晨两点十七分那通未接来电猛地撞进霍辰硕脑海,屏幕上,楚沨渃的号码无声闪烁着那漫长的二十三秒 ,那时,他正在基地地下三层,审讯室的冷光灯下……等他终于看到,窗外的天光已经割裂了暗夜。
“她不是逃避的人,只是……需要冷静。”
“可她...”
“我知道,动用你一切渠道,暗中查,一丝风声都不准漏到两边老爷子的耳朵里。 ”
“三天……”霍辰硕低声呢喃。
“沨渃,你到底……把自己藏在哪里的角落里?”
第六天 ,惨白的晨光勉强撕开铅灰色的云层。
监控室值班员透过屏幕瞥见霍辰硕的身影,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唯独紧抿的嘴唇绷成一道森冷的直线。
科研部的银灰色高速电梯匀速攀升,光滑如镜的金属墙壁,清晰地映照出霍辰硕绷紧如岩石的下颌线,他军装口袋深处,那张来自三十九楼的特殊项目异常报告。
这几天,他动用了所有摆在明面的资源和深深扎入暗网的触手,结果却只是徒劳,那个执掌过黑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人,消失得彻彻底底,连一点可供追查的水纹都吝于留下。
叮,电梯门向两侧无声滑开。
霍辰硕的军靴刚踏上三十九楼冰冷的防静电地板,一股混杂着臭氧化学试剂和过度萃取咖啡因的气息便扑面而来,紧接着,一个金色毛躁的脑袋几乎撞进他怀里,马修·威廉姆斯,那位本该风度翩翩的E国量子物理新星,此刻活脱脱是刚从高压反应堆里爬出来的科学狂人。
“霍!上!校!”他用带着浓重卷舌音的中文嘶吼,声音干裂嘶哑,他踉跄着冲过来,宽松的白大褂破布般挂在身上,前襟沾染着深褐色的咖啡渍和几道刺不知名化学品的蚀痕,随着他夸张的动作剧烈晃荡。
“钱,我们必须讨论经费问题!”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紧握的平板屏幕上,密集到令人眩晕的数据流疯狂滚动,“你妹妹简直就是魔鬼,六天整整六天啊,霍上校!”他几乎是用吼的强调那个数字,布满血丝的蓝色眼珠瞪得溜圆,眼底是深度透支的黑青。
“她像个斯巴达督军,逼着我们分三班倒轮岗,”马修烦躁地耙着本就凌乱如鸟窝的金发,“凌晨三点,天哪!你知道她干了什么吗?在激光校准仪旁边,用数据记录器当节拍器,跳探戈!!”他的控诉夹杂着试图找回幽默感的崩溃边缘的荒诞,“老周,半小时前在休息室打点滴续命,愿上帝保佑他老人家干枯的血管吧!”他夸张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突然,马修鬼祟地压低嗓音,凑到霍辰硕耳边,神神秘秘地问:“说真的,上校,你们家族是不是有什么超人基因?正常人怎么可能…”话未说完,他的目光猛地越过霍辰硕宽阔的肩膀,张着嘴,后半句硬生生咽了回去。
霍辰硕甚至无需回头,能瞬间切断这个话痨机关炮的,整层楼只此一人。
“马修,数据核对完了吗?”
马修几乎是瞬间缩到了霍辰硕背后,只敢探出半个头,用气声绝望地哀鸣:“完了完了,她又要让我算第七遍公式了。”
霍辰硕眉峰微挑,侧头看向这张写满惊惧的脸:“你怕她?”
“怕?不不不,上校,这是最高级别的战略性生存策略!”马修急忙辩解,声音压得更低,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自己浓重堪比烟熏妆的黑眼圈,“您试过被一个连续工作超144小时的,用那双精确到纳秒误差的眼睛,死死盯着你每一次键盘输入是什么感觉吗?她!”他痛心疾首地指向楚沨渃的背影,“她甚至还残忍地剥夺了我的精神支柱,三杯以上的咖啡,说咖啡因峰值会影响我的手部稳定性!!在连续工作六天之后谈稳定性?!”他的表情悲愤欲绝。
楚沨渃的声音再次响起:“马修,你是自己过来,还是我过去?"”
马修瞬间从霍辰硕身后弹射出来,高举双手:“"来了来了!"他一边快步走过去,一边回头对霍辰硕使眼色,用夸张的口型无声说道:"救,我。"
霍辰硕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看着这位全球顶刊的常客此刻狼狈得像被老师当堂揪起的小学生,一步三回头地蹭了过去。
楚沨渃头也不抬,将一沓密密麻麻打印着符号演算的稿纸塞到马修怀里,指尖点了点:“第七页,核心公式,推倒重来。”
马修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又验算?!"
楚沨渃终于抬起眼帘,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堪称温和的微笑,眉眼弯弯:“还是说……,你有兴趣挑战一下第八次?我相信你对多维相空间分析一定有很多新见解。”
马修像被按了静音键,所有抗议瞬间蒸发,他幽怨地抱紧那沓比法典还沉重的稿纸,重重叹息一声,最后瞥向霍辰硕的眼神充满了,看吧,我早说了她是魔鬼,的血泪控诉,然后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自己的工位,仿佛在走向断头台。
霍辰硕的目光不再停留于这个活宝,而是穿透实验设备的迷阵,锁定在核心工作区的那道身影上,那件原本合身的白大褂现在显得异常宽大,空洞地套在她瘦削的肩背上。
“第七组跃迁概率矩阵。”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粗粝的砂石摩擦过喉咙。
马修抖了一下,差点没抱稳手里的稿纸。霍
“她这样多久了?”霍辰硕的声音压得很低。
“从上周三凌晨3点17分开始。”马修机械地报出时间,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失焦地望着楚沨渃的方向,“精确到分钟是因为……”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闯进我宿舍,把我从床上拖起来的时候,正对着我床头那只尖叫鸡闹钟显示的精确时间。”他的语气充满了刻骨铭心的怨念。
“周教授呢?”
马修无声地朝实验室最角落的方向努了努嘴,那里,一盏专门的防眩光冷光灯投下柔和的光锥,光锥中央,周明文教授伫立不动,他身上的白大褂皱巴巴,领口处甚至还残留着不知多久前的淡黄污渍,左胸口袋鼓鼓囊囊地别着三支不同颜色墨水的钢笔。
“老周同志…保持这个思想者的姿势已经,”马修快速瞄了一眼自己的腕表,“四小时十七分零九秒。”他凑近霍辰硕,几乎是用气流发声补充道,“中间就喝了一口我强制执行灌下去的咖啡,总量不超过……嗯,50毫升,护士站的南丁格尔们已经放话了,要是再这样下去……”马修悄悄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锋利的手势,“她们下一个下药的对象就是我了!”
“楚丫头!”老教授的声音带着粗粝的摩擦感,“你来看这个量子隧穿概率的分布函数,在考虑这个边界耦合…”兴奋的呼喊戛然而止,周明镜片后目光,终于聚焦到了门口那个一身戎装存在感极强的身影上,他脸上的兴奋迅速褪去,转化为一种了然于心看透一切的微妙神情,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哦?当兵的来了?来得挺是时候嘛。”
周明文却好整以暇地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霍辰硕沉肃冷硬的脸庞和楚沨渃紧绷单薄的脊背之间来回逡巡,嘴角那个了然的弧度更加深了几分,像一只洞察一切的老猫。他甚至朝马修促狭地眨了眨眼,仿佛在说,瞧见没?能降住这倔丫头的定海神针来了。
“沨渃。”
终于,她僵直的手指落下,但并非输入指令,而是重重地,按在了键盘最上方的,那是强制的紧急停止。
“你该休息了。”
角落里,周明文毫不客气地爆出一阵沙哑的笑声,声音里充满了,看吧,老夫料事如神的得意:“哈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他用力一拍马修的肩膀,挤眉弄眼,“这不,能管住这丫头的大佛,自个儿显灵降妖来了,可喜可贺!”
“周老!”楚沨渃猛地半转过身,语气带着抗议的火气,但那点火星显然有些后劲不足,在对上霍辰硕沉凝的视线时,便哑然地熄灭了。
她努力牵动嘴角,扯出一个苍白却试图稳定的笑容:“哥,还差一点……真的,就一点点了。”
霍辰硕胸腔沉沉地起伏了一下,几乎无声地深深吸了口气,那吸气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沉重与疼惜:“沨渃,六天零九个时三十二分,人体的物理极限和神经代谢通路,不可能支撑这种强度的持续超载,它在垮掉,你很清楚。”
楚沨渃的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吐出声音。
霍辰硕眼中闪过一丝混合着无奈与痛心的沉郁,他不再看她,转而将目光投向身边同样疲惫不堪的马修和周明文教授。
“你们两位,出去,立刻,咖啡、热食、睡眠,至少四小时生理时钟复位。”
“这里,”他的目光最终落回那僵直倔强的背影上,“交给我。”
实验室里紧绷的空气像被戳破的气球,嗤的一声泄了个干净,马修和周明文的目光在半空中短暂一碰。
“感谢万能的主!”马修立刻抬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动作之快差点扇到自己下巴,那头本就桀骜不驯的金发被他一拍,更像被炸过的鸟窝,凌乱地支棱着,“我要立刻、马上、现在就去医护中心拥抱葡萄糖溶液,教授,您老……”他眼神亮晶晶地看向周明文,“要不要同去,补充点生命能量?”
周明文慢条斯理地摘下那副厚得可以防弹的老花镜,捏着皱巴巴沾着不知名试剂的白大褂下摆,“现在的年轻人,”他老神在在地开了口,“遇到点事就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他掀起眼皮,挑剔的目光在马修那堪比濒危物种的黑眼圈上扫了一圈,停顿了半秒,补充道:“……不过,从生物化学角度分析,补充高纯度单糖对于恢复机体,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话音未落,马修已经像个加装了弹簧的人偶,一下子蹦到了实验室门口,可下一秒,他又嗖地扭了回来,金毛脑袋歪着,蓝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对了教授,C?H??O?,这神圣的六碳糖分子式您老肯定没忘吧?完美的环状结构。”
“废话连篇!”周明文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把眼镜重新架上鼻梁,“我教配位键理论的时候,你小子大概还在用幼儿园模型堆糖分子呢!”
“那您一定也无意中掌握了这个绝密情报,”马修像是地下党接头般,倏地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凑到周明文耳边,“护士站那个专用小冰箱,最里面靠左的暗格里,战略级储备,整三盒!全!脂!提拉!米!苏!”
老教授擦拭眼镜的动作猛然顿住,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他的表情努力维持着波澜不惊的学术威严,但嘴角的肌肉似乎有自主意识般微微抽动了一下:“咳……上了年纪,这种高糖分、高卡路里、不符合健康饮食标准的……”
“表面,”马修迅速接过话茬,“撒满了马达加斯加原产纯手工研磨的顶级可可粉,细腻得像尘埃,一层奶油一层浸透浓缩咖啡的饼干胚……绝妙的密度分布!”
“但特殊情况必须特殊分析,”周明文的声音陡然拔高,老花镜啪地一声推至眉心上方,大手一挥,动作瞬间变得矫健无比,“那还等什么?目标,医疗营养补给站,战略目标,解除低血糖威胁,行动代号,甜蜜入侵,全速前进!”
一老一少,一人拖着有些踉跄但异常兴奋的脚步,一人迈着矫健得不符年纪的大步,并肩冲向门口,马修经过一直沉默伫立的霍辰硕时,毫不客气地丢来一个挤眉弄眼的鬼脸,右手攥拳夸张地比了个用力的加油手势,周明文则头也没回,只抬起枯瘦如枝的手象征性地向后挥了挥,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产生微妙回响:“核心运算服务器给我看住了,迭代数据实时备份,硬盘要是敢烧了,拿你祭天!”他吼出的威胁词与此刻狂奔的目标形成了奇妙反差。
眼看就要消失在门框框出的走廊里,马修突然又一次刹车,猛地转身探回金毛脑袋,脸上是纯然的学术疑惑:“嘿教授,您说,从能量势垒角度看,提拉米苏那种马斯卡彭奶油层、浸渍咖啡液的手指饼干层、还有酥脆可可粉层形成的非均质结构,是不是能完美解释层间量子隧穿的低概率性……”
“给老子闭嘴吧小兔崽子!”周明文中气十足的怒吼传来,同时一只苍劲有力的手精准无误地从门框外伸进来,像老鹰抓小鸡般一把揪住马修那身标志性白大褂的后衣领,砰的一声闷响把人扯了回去。
两人拉拉扯扯的声音夹杂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快速远去,越来越模糊,实验室厚重的合金门缓缓合拢,将外面的一切喧闹隔绝,只留下仪器恒定的嗡鸣和一片骤然沉寂下来的空气。
他沉稳宽厚的手掌,轻轻覆在了她紧握冰冷的手背上。
“沨渃,够了。”
“哥……”
霍辰硕在她猛然抬起的眼底,清晰地捕捉到一层瞬间凝聚脆弱的水光,但那层水光甚至来不及汇聚成滴,就在下一秒被她以一种近乎残忍的粗暴力气,狠狠地眨碎在眼眶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着这强行压抑的泪水一同崩断的,是她身体里最后一根强撑的弦。
紧绷如铁铸的肩线,无声地塌陷了,她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向前倾坠。
霍辰硕的手臂伸出,将她纤细得令人心惊的身躯紧紧裹入怀中,白大褂下那具躯体的重量,轻飘得像一片风中枯叶,让霍辰硕的心猛地向深渊下沉去。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惊痛狠狠攫住了他。
当他的手掌带着安抚的意味,落向她的肩头时,楚沨渃的身体骤然紧绷,霍辰硕能清晰地感知到,在那看似单薄的白衣之下,肩胛骨的轮廓是如何的嶙峋分明,紧绷的肌肉线条又如何拉满到断裂边缘,每一寸都刻满了沉重的责任和无休止的自我耗竭。
“歇一歇,就一会儿。”
她再次飞快地用力地眨动双眼,她需要迈步离开这象征战场的工作站,但极度透支后的平衡感已经背叛了她,只是尝试着抬起脚尖踏出第一步,身体便无法控制地向□□斜,霍辰硕环在她腰肢的手臂立刻稳稳地施加了支撑的力量,掌心下的腰肢纤细得惊人,即使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那份近乎非人的羸弱曲线,他心头猛地一刺,李燚那场奢华晚宴的记忆瞬间闪回,那时这条腰线被柔顺的丝绸包裹,在华丽的水晶灯下勾勒出怎样引人注目的、从容矜贵的弧度,而此刻……
“闭眼。”他用宽厚的手掌,覆上她布满疲惫的眼睑,“我在。”
霍辰硕退到门口,他掏出通讯器。
【人,找到了,安心。】
发送的对象是许诺。
坚实的脊背沉沉地倚靠在墙壁冰冷的平面上,霍辰硕的目光,穿过特意留下的那一道狭窄门缝,无声地覆盖在那张沉睡的苍白面容上,即使在无意识的沉眠中,那秀气的眉宇间依然紧紧锁着一个解不开的结痕,就连梦境也无法给予片刻真正的松弛。
他曾经以为自己爱上了她,那种强烈的无法抑制的情感,让他一度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与挣扎,她是他的妹妹,这份感情让他感到罪恶与不安,直到好友李修安一针见血地指出:“你不是爱上了她,你只是太心疼她了,你就像个老父亲心疼自己的女儿一样。”
那一刻,他才恍然大悟,是的,他心疼她,心疼这个从小就被当作楚家继承人培养的妹妹,她从未有过真正的童年,取而代之的是无休止的训练,学习与责任,她的笑容越来越少,眼神却越来越冷冽,她像一把被磨得锋利的刀,随时准备为家族披荆斩棘,却从未有人问过她是否愿意。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也成了那个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前进的人之一。
疼。
心口那熟悉的、沉重而尖锐的闷痛再次弥漫开来。
是为她。
他记得楚沨渃四岁那年,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在霍家老宅的紫藤架下转圈,阳光穿过花穗在她发间跳跃,她仰着脸喊哥哥时,露出的虎牙还缺了一角。
后来在见她,当时她眼睛亮得惊人,说出的却是:"哥,这把刀够快吗?能一刀毙命吗?"
而这一次,是她第一次恋爱,他见过她和陆璟珩在一起时的样子,她的眼神里有着他从未见过的温柔与光亮,可这一切,却被家族的责任硬生生地拆散,他知道她有多痛苦,可她却从未在他面前表露过一丝脆弱,她只是将自己关在实验室里,用工作麻痹自己,直到精疲力尽。
霍辰硕的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与无奈,他想要推开那扇门,走到她身边,像小时候一样摸摸她的头,告诉她:“没关系,哥哥在这里。”可他的手最终停在了半空,没有推开那扇门,她不需要他的怜悯,也不需要他的保护,她是楚沨渃,是那个无论多难都会咬牙挺过去的楚沨渃,而他,能做的只是站在她身后,默默地守护她,直到她重新站起来。
霍辰硕的唇角牵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沨渃。"
"哥哥在这里,永远都在。"
窗外的风雪在夜色中咆哮,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堪堪照亮陆璟珩身周方寸之地,他陷在宽大的单人沙发里。
他的目光,落在桌面那部寂静无声的手机上,屏幕上,是楚沨渃的对话框,最后一条信息,还停留在六天前的凌晨,一句平平无奇的路上注意安全,却成了他们之间横亘的天堑。
分开那天,他把自己反锁在卧室,用酒精将自己淹没,灼烧般的液体滑过喉咙,灼伤的却是胸腔里那颗跳动的东西,非但没能浇熄痛楚,反而如滚油泼进了火焰,他曾颓然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泪水无声地滚落,无人知晓那被体面和冰冷包裹的胸腔里,烧着怎样一座绝望的火山,那份爱早已成了蚀骨的毒,融入了血脉,每一次心跳都泵出思念,日复一日,在骨头上刻着她的名字。
指腹无数次滑过冰冷的屏幕,点开那个对话框。指尖在键盘上空悬停,颤抖着敲击。一行行滚烫的字句在输入框里流淌而出。
「你还好吗?」
「沨渃,我很想你。」
「你那边……也下雪了吗?」
「我睡不着。」
每一个字都像在灼烧他的指尖。
可最终,那些饱蘸思念与痛楚的词句,都被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在寂静中删去。
退一步是深渊,进一步是峭壁。
陆璟珩的唇角牵起一个极其艰涩的弧度,他猛地仰头,将杯中那冰冷刺喉的液体一饮而尽,他如家族所愿,亲手斩断了和她的牵绊,却拒绝了家族新的安排和贺家的联姻,无法接受任何人,他的心早已是一座空城,只供奉着一个早已离去的神祇。
白天,他用工作的狂潮将自己淹没,淹没在成堆的文件、密集的会议、刀光剑影的谈判桌之间,他将日程精确到分秒,将大脑塞满繁杂的事务,仿佛只要手脚不停,就能驱赶那个如影随形的影子,他变成了不知疲倦的机器,在商场上精准、冷酷、高效。
然而,当夜色深沉如墨,当万籁俱寂只剩书房的灯光与他的影子对峙。
他的视线,又一次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回桌面的手机,那小小的屏幕幽幽亮着,他们都没有按下删除键,那个小小的头像依然安在,这不切实际的联系,成了心头最后一根悬着的丝线,维系着仅存的一点微茫,哪怕这维系的方式,只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几乎是挣扎着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冲到窗前,冰冷的指尖猛地推开厚重的窗扇。
冰冷的风雪拍打着他的脸颊,灼热的液体却不受控制地冲上眼眶,在他酸涩的眼角瞬间凝结成冰。
“沨渃……”一声破碎的低唤,带着连烈酒都无法麻痹的、深入骨髓的疼,被风雪撕扯得支离破碎,无声地消散在漫无边际的夜色里,“……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