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鬼界契约（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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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咯……”
“来人了，来人了。”
“好久没有见过新鲜人肉啦，哎，别睡了老木头，你也瞅瞅。”
“咯咯咯……好玩好玩。”
伴随着黑影消失，周遭传来诡异低语，嗤嗤笑声愈加明显了起来。尧若溪心下翻江倒海，但面色只是稍稍白了一些，戒备着环顾四周。
四周树木粗壮，但通体漆黑，形状扭曲怪异，远远望去，像魅魔蛰伏在黑暗中，就等着猎物上钩。细长的枝条探出，泛着幽蓝星点的好看叶片在前面吸引着来者的眼球，一步一步，踏出，迈出，忽然！黑色树枝如毒蛇般缠绕袭来，包裹来者的全身，一点一点，吞噬殆尽，化为叶片上更为好看的幽蓝星光……
谁会知道这里来过一个人呢？
冷宫遭受欺凌数百次，尧若溪心中对危险早有预感，不再迈步。此时，周遭声音忽然多了起来，密密麻麻一般，仿佛之前只是在沉睡，如今正被不速之客唤醒。
尧若溪手握银簪，努力适应这里幽暗的环境，忽然，她终于看见了什么，眼睛瞪大：
竟是四周所围黑木，在口吐人言 ！
尧若溪皱起眉头，她看见粗壮的树体上，或深或浅的沟壑在蠕动、折叠，形成人类的眼睛、嘴巴，而那嘴巴此时正在一张一合，发出嗤嗤笑声。
此地不宜久留，尧若溪快速寻找破开逃脱之法。
“客人来了呀。”
忽然，凭空传来一道沉闷的声音，紧接着一阴凉黑气从尧若溪身后掠过，如同玄千瞳当时一样，只是尧若溪能感觉到，眼前这个比玄千瞳虚弱得太多。
黑气隐在前面不远处。
终于出现了，尧若溪开门见山：“引我来此，不若直说，尧帝在哪里？”
她瞥见这黑气之体，正是方才鹿头鬼最后消失之时口中吐出。因为它们都有一个特性，拥有和周围黑木叶上如出一辙的幽蓝印记。
而鹿头鬼引她来此，是因为口吐尧帝之语。此二人必有联系！
“想知道？”
两人遥遥对峙。
明明只是一团黑气，但尧若溪却仿佛感受到了一道直勾勾的目光。
是打量，还有探究。
但奇怪的是，并没有杀意。
尧若溪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见此，唇角微微上扬，就近靠在了一棵树上，不慌不忙地与它对望。
“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但你既然想引我过来，却又不露真身。让我猜猜啊......”
她红唇勾起，轻笑道：“你应该被困在了这里面出不来吧。”
黑气忽然抖动一瞬，猜对了。
尧若溪接着道：“我不会进去，你也出不来。”
“再问一次，尧帝在哪里？”
尧若溪站直了身体，目光直直地盯着它，那一瞬间竟不敢呼吸，胸中心跳清晰可闻。
无声，黑气没了反应。
尧若溪松开捏紧的拳头，往回走去：“我说了我不会进去，你若没有更加吸引我的手段，就别再来扰我了。”
没空理你。
“他现在就在我手里。”
尧若溪身影一顿，脑海中快速交织闪烁这有关于这个人的画面，但她闭上眼睛前的一刻，画面定格在了母妃那温柔明媚的脸庞上。
“溪儿，来来来。哎呀，摔倒了，不哭不哭，母后在这呢，溪儿加油爬起来……哇，我的溪儿真棒！”
夕阳下，白荻耳后的凤簪闪动，漂亮极了。
她本该是最尊贵的一国之后的。
尧若溪心中深吸一口气，恢复镇定，眼中淡漠如初，转过身来，她盯着它：“如何证明？”
下一秒，她清晰地听见了尧帝的声音。
“...我凭什么放了你？”
“我，我还有一个女儿！对对对，她还活着，上仙不知道吧，我那四公...女儿，我那女儿，是求来的仙胎，她降生之时，正是圆月，那夜天空大亮，数千只仙鸟从天际飞来，绕于梁上，久久不散啊！当然，不止是仙鸟，那夜仙鹿也来了，踏着云彩，在皇宫上方盘旋，降下福祉！我，我可以把她告诉你，你放了我吧上仙，上仙啊......”
一滴泪兀自落下，尧若溪抬眼，眉心皱起，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却是笑道：“他居然还记得我呢。”
她所有的内心挣扎，如今看来都是万分可笑的，难怪自她记事以来，就被尊崇为尧国最尊贵、最宠爱的四公主，原来如此……她诞生之时天降祥瑞，尧国自此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她就此被称为尧国之福。
枉她以为是父母恩爱，十五年了，她今日才知道，尧帝是因为她所谓的“仙胎”身份。
何等可笑啊！
尧若溪望着它：“把他交给我，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她不信这个鬼东西是什么“上仙”，不过它既然被困在这里，还能精准无误地寻到了她，定是因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价值利益是可供它索取的。
它会想要什么呢？逃出去？
黑气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可以，随我进来。”
两旁树木变换退合，尧若溪看了一会便移开了视线，这变换短时间内难以寻到规律，她若是想做回去的标记也是不可能了。
不知道玄千瞳能否找到她。
“到了。”
最后一片树木移开，眼前就出现了一个村落模样的地方，草屋大大小小有十间左右，成圈型，所对着的中间空地上立着一座巨大的石像，是一个少女模样的人，双目闭合，右手捻指向上，左手竟拿着一把匕首刺向了自己的腹部。
尧若溪无法与之对视太久，少女面容祥和，瞧不出丝毫穿腹之痛，但这个姿势太过诡异。
古书上曾有记载，很久以前，有的地方为了平复一些灾祸，便要选出献祭之人，或杀之，或囚之，以表达对某某神仙的敬意，从而求得家园安宁。
牺牲一人，保全万千，似乎自古以来都是最划算的买卖，谁会在乎那一人的感受呢？后来随着文化的发展，人们分清楚了天灾和人祸的区别，有形的献祭便慢慢少了，可更多的是，无形的献祭。
彼时风光无限，下一秒便是，墙倒众人推。
她母妃何尝不是这样！
“为何没人？”尧若溪戒备道。
黑气环绕少女右手指尖而上，随后被吸入闭合的眼睛之中，下一秒，尧若溪不由得双目瞪大。
少女石像睁开眼睛的瞬间，周围景象也变了，原来不是没人，是很多人！
这里活像一个人间的村落，草屋前坐着几个老妇在织衣服，膝旁是幼儿在嬉戏打闹，不远处，还有一些女人，有的在除草，有的在晒药。
只不过不一样的是，他们都是透明的“人”。
玄千瞳说过，渡忘川保魂魄无恙，之后暂留鬼界便可慢慢修成鬼身，可这些人如今还是魂魄形态，莫非也是刚来的？
“真是你吗。”
耳后传来一句少女之音，这一句说的极轻。
尧若溪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身，看见了同为魂魄形态的少女，但她眼睛依旧是闭着的，可以看得出来，皮肤白皙，睫毛纤长。
尧若溪心惊，蹙眉道：“我们见过？”
少女“看”了她一眼，又转口了：“谁知道呢，记错人了吧。”
尧若溪心中莫名其妙，但还是开口问道：“尧帝在哪里？”
少女哼笑一声，指着草屋那边：“就在那边啊，你没看见吗？”
在草屋那边？她方才扫了一眼，难道居然漏了个人？
“你...”
“唔！”
皮肤白皙的少女，“望着”倒在地上的另一个少女，笑了。
“好久不见，还是这么好骗啊。”
另一边，客栈。
玄千瞳摩挲着腰间挂坠，淡淡地看着从窗户兀自飞来，在空中自动展开的飞书信件，脸色渐渐不悦。
“不过才几日，就这般着急了吗。”
“我的好哥哥。”
尾音刚落，他的笑容便突然凝固，幽绿瞳孔便瞬间变幻，转眼间，书信便在空中被鬼火烧了个一干二净。
“砰砰砰。”
赤诡一闪而过，刀尖离门口不过毫厘，玄千瞳语气不悦：“何人？”
“是我。”
玄千瞳一怔，眸色恢复正常：“何事？”
“我发现我父皇了，过来请你帮忙。”
玄千瞳微微蹙眉，走过去打开了门，门外正是尧若溪。
尧若溪眼尾有些泛红，道：“须请你帮我。”
玄千瞳道：“你是如何发现的？”
尧若溪道：“方才在房间里听见他唤我，但追出客栈，就消失了。”
玄千瞳微微挑眉，随着她走出客栈。
“在那里！”
没想到刚一出来，一团黑气便从二人面前掠过，玄千瞳还没来得及反应，尧若溪便跟着追了过去。
此时一掌柜怒气冲冲与他擦肩而过，口中粗鄙之言随着唾沫满天飞：“…你什么你，老子说怎么找不着，偷懒竟偷到客人门口了，睡得这么香，要不要老子把你魂儿撕碎了埋土里让你睡得更久一点啊……我什么我，来鬼，给他贴上，对对对，给我在厅堂跑三天……呀，客官出门去呀，哦办事是吧，小人已经教训过此鬼了，客官慢走——”
“麻烦。”
玄千瞳瞳孔现出幽绿，顿了片刻，不得已也追了上去。
“追影，现。”
一道幽幽蓝光轨迹显现，玄千瞳循着过去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尧若溪。
此地是，黑森林。
“唰——”赤诡再次出鞘，直指尧若溪后颈处。
玄千瞳不紧不慢地踩着落叶走近，有些无奈：“出来吧。”
“你是如何发现的？”
玄千瞳未语，他知道，真正的尧若溪绝不可能再喊出“父皇”二字。赤诡再次逼近。
“不必躲在她身体里。”
尧若溪慢慢转身，清脆地笑了起来：“不用她，怎么引你过来呀。”说着腾空而起，瞬间四周妖树变大聚拢，漆黑如毒蛇般的枝丫一同朝玄千瞳刺去。
“淡月，你定要执意如此吗？”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无奈。
假尧若溪，也就是玄千瞳口中的淡月，一边指使着幽灵黑木不断攻击、缠绕着对方，一边冷笑道：“冠冕堂皇，你们又何尝给过我选择的机会！”
玄千瞳轻轻抵挡着，未用全力，听此目光却有些闪躲：“非我本意。”
“哈哈哈，非你本意，非你本意......”
“我们不过是你们权力相争的工具！”
玄千瞳飞身闪避，正色道：“你若信我，我会为你讨回公道。”
“......”
嗯？怎么回事？身体怎么沉甸甸的？
另一边尧若溪苏醒了，眼前的眩晕重影慢慢对齐后，她看见了一个小女孩坐在她身上。
嗯？！
难怪她怎么感觉沉甸甸的。
“小孩，小孩，你起来一下。”
没有反应。
但她开口说话了：“月姐姐，我想爹爹了。”
“阿娘说，爹爹去另一个世界了，可是，阿茹不知道另一个世界在哪里，阿娘说你知道。”
“月姐姐，你怎么还没醒呀，快陪阿茹说说话。”
尧若溪心中大骇，视线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变成少女石像了！
怎么会这样，思绪一闪，她想起了晕倒前的画面。
尧若溪眼神一沉：“她在诓骗我。”
“月姐姐是骗子，我要讨厌你了！”
突然，那女孩从底座上爬着站了起来，望着石像中间少女刺进腹部的匕首，犹豫片刻，伸手拔了出来，紧接着，在尧若溪的满目惊讶中，竟又刺了回去。
“啊——！”
尧若溪感觉到非常真实的刺痛，仿佛腹部已经开始血流不止了。另一边的淡月也同样感受到了，她带着点凄惨地笑着，随后百木都在疯狂颤抖，下一秒，朝着玄千瞳的攻势愈发猛烈。
玄千瞳觉得不太对劲：“淡月冷静！”
尧若溪痛到想伸手捂住腹部，但身体沉重异常，竟然连被束缚住的魂魄也是动不了的。那小女孩在模仿大人刺回去之后，抬头望了望淡月的石像，说了句：“咦？下雨了？…月姐姐，我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做。”
“阿茹，快回来。”
听见她阿娘的呼唤，小女孩最后望了一眼，若有所思地走了。
她以前总看见有大人这么做，随后不久月姐姐就出来了，可为什么，今天她这么做，月姐姐却哭了呢。
尧若溪透过石像的视角，视线往下，确实在石座上看见了两滴深色的痕迹，没过多久，就恢复如初了。
仿佛不曾哭过。
仿佛不曾痛过。
但腹部传来的感觉，让尧若溪沉默了，不是的，会痛的，哪怕经年累月，还是会痛的。
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玄千瞳斩断一棵黑木，幽蓝色汁液缓缓流出，蔓延至脚下，诡异得好看。。
“他不会来的。”
淡月墨发翻飞，周身黑气缭绕，但面容却从容平静：“殿下，他会来的。”
我若死了，他会来的。
“起——”
随着淡月号令，黑森林中的千百棵黑木皆拔地而起，以根为足，以枝为臂，化成了半人半树的形态，齐刷刷朝玄千瞳包围起来。
玄千瞳站立不动，眸光晦暗不清，但背后的手握着赤诡，一点一点慢慢捏紧。
还是太傻了，以他对玄影的了解，他今日不会来的。
“以我血养，缚魂锁令，起——！”
淡月周身黑气流转，慢慢的，从四肢抽出血液，凝于指尖，接着冲天而上，玄千瞳根本来不及阻止。
他望着天空色变，沉下声音，一字一句道：“缚魂令。”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另一边，尧若溪百无聊赖地望着天际，半轮月亮悬于漆黑的树头上，不过奇怪的是，它好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的越变越圆了。
还没再仔细瞧瞧，忽然地动山裂，这个身体都在剧烈晃动。
怎么回事，地动了吗？
尧若溪刚想转换视角，看看草屋那边的情况，忽然感觉自己就被撑了起来，地动瞬间停止。
她，居然，站起来了！
少女石像站立，惊动了草屋里所有的人，顾不上听他们议论什么了，石像锁定方位，接着便大步奔跑起来。
尧若溪一喜：“是入口的方向。”但下一秒，她也看见了前方翻腾不止的可怖黑云，“出大事了。”
地面在震动，玄千瞳也感受到了，他扫开树妖的攻击，腾空而上，与黑气翻滚的淡月对视：“值得吗这么做，你会魂飞魄散的。”
淡月如今已七窍流血，血泪混杂：“殿下，这也是淡月最后的解脱。”
玄千瞳蹙眉沉默了：“......”
尧若溪与少女石像一同赶到时，就看见淡月在和玄千瞳打斗，速度之快，肉眼只能看见一道黑气和一道血影在空气中碰撞、缠斗。但渐渐地，尧若溪发现，是黑气在一步步逼近，血影的那个人只守不攻。
“轰——”
不过片刻，少女石像便听从指令，参与到战斗中去了。
淡月逼近：“殿下，你若还是不出杀招，月圆之时，她便没救了。”
月圆之时？
玄千瞳一招击退，抬眼望向石像，眸光瞬间阴暗：“换生咒。”
尧若溪在里面转换视角，望向身后的月亮：“月圆之时，已经快了。”
脚下树妖刺出，想勾缠住玄千瞳，右边巨人石像匕首化剑袭来，面前的淡月依旧不断逼近攻击，三面围困之下，他竟忽然生出了多年前被围杀时濒死的感觉。
他笑了，幽绿瞳孔出现，赤诡嗡嗡升起，他望着对面的淡月：“得罪了。”
淡月也笑了，原本平静的面容终于露出了深深的疲惫感：“淡月，谢过殿下。”
她怕疼，闭眼迎接死亡。
“刺啦——”
“还是被你发现了啊。”
听见这个声音，淡月猛地睁眼，尧若溪也看见了，赤诡并没有刺向淡月，而是向下，刺进了一棵黑木树妖的身体里，树体空洞，没有先前的蓝色液体流出，而是化成一团黑气，人未到，声先至。
黑气里走出来一个人影。
尧若溪瞪大眼睛，这个人，和玄千瞳竟有五分相似！
异色瞳孔，鬼青色花纹，但面容要更为成熟和苍白一些，而且，他的眼睛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看似在笑，但眼神冰冷，看似不笑，眼里却又流转着不明的情感。
此人城府，绝不在玄千瞳之下。
玄影伸出双指，想挪开面前的赤诡，但还没碰上，玄千瞳就收了回去：“回来，脏。”
玄影低头笑了起来，也不在意般，慢慢走了过来。
淡月目光跟随着他，却分不到一丝回馈。
玄影道：“怎么都不说话了？我不过是过来瞧个热闹，你们继续啊。”
玄千瞳懒得理他，走到少女石像旁边，探手鼓捣着什么。
淡月扯出一丝微笑：“你，不过是瞧个热闹？”
玄影仿佛是才看见她似的：“淡月啊，原来是你吗，模样似乎变了许多。”
尧若溪汗颜：“那个，好像是我的脸。”
玄千瞳：“是魂灵互换。”
“看出来了，但为什么月圆之时，我就没救了。”
“淡月施了换生咒。”
“那是什么？等等，你能听见我说话了？”尧若溪心中惊喜。
玄千瞳双手抱胸，目光注视着另外一边二人的动静，轻声道：“没事了，方才解了噤声咒。”
“你为何如此绝情？！”
淡月面容不再平静，鬼魅身影闪身过去揪住玄影的衣领：“所以，只有我死了，你才会出现是吗。”
玄影笑道：“淡月啊，我以为你被罚此地百年，已经想开了，没想到，你还是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淡月红了眼尾，滑落泪滴，摇了摇头：“此地百年，我愈发看清，那不是梦境。”
“阿景，你是真实存在过的，对吗？”
尧若溪觉得二人不太对劲，她望着悲伤的淡月，忽然瞪大眼睛，低声喝道：“她的身体——！”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鬼界契约（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