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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妄象城(2)惊险赌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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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短耳鼠精不信,只推搡着:“不可能不可能,你定是闻错了。”
“我?怎会错!”他是狗哎。
“哎呀呀,时间不等人,再晚些,这门就关了,走走走。”
“…………”
十里之外的屋顶,恢复本体形态的玄千瞳单手抱着尧若溪,另一只手将一只体态圆球、指甲盖大小般的小红虫,扬入空中烧了去。
“四叔,你竟比我想的还要快。”
这红虫,乃是北界盐狱山中关押的千年红虫王后诞出,因与母虫连体,有传声之效,被四王所掌控。但除此之外,旁人不知道的是,它还能辨出每一只鬼怪的气息,并在附身的那一刻释放这种气息。包括活人。
玄千瞳望着那远处的妄象坊,红光减弱,即将关门,不由得眸色暗下: 所幸他及时掐断了红虫,没让着气息跟着传入母体。
但眼下子虫已死,母虫必有感应,他那四叔即便不知道这里有活人,也能猜到一些端倪。玄千瞳低头望向怀中之人,眼下卸下心防般,眉眼温润舒展,睡得很是安稳。
靠她自己了。
另一边,妄象坊中。
“听说了没?千帷阁中今日新开了一场。”
“这次是什么?”
“嘘——你小声点,过来,这次啊,听说是……”
后半句还没来得及听清,淡月视野一转,这黑耳白发狗精一行人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尧若溪的声音此刻恰好出现在淡月脑海中:“你也听见了吧,千帷阁。”
“你怎么才醒啊?!”
尧若溪那边沉默了几秒,才说话:“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第一次尝试,不太熟练吧。”
淡月哼道:“我都说了这个方法很冒险,也不知道殿下为何会同意你……”
“嘘——”,尧若溪沉声道,“看前面。”
妄象坊,外壁以鬼界焰石砌成,内部却华丽非常,楼高百丈有余,近处能看见壁上雕刻着众多形态各异的景物,骷髅、花与蛇。
那花,花瓣细长如火焰般卷曲,像是在无声地燃烧,缀以血色,更似活了起来,大片绽放,一直向上蔓延,直到视线模糊不见。而那蛇,更是诡谲异常,浑身泛着青黑色的光泽,眸中镶嵌暗绿之石,一颗颗,一只只,蛇信微微吐出,尖端分叉清晰可见,蛇身缠绕着,不死不休……
眼前这血红与暗绿交织的画面,让尧若溪深感不安,如果说那花与蛇只是相互缠绕、生长、蔓延,贴近其本性而已,那这骷髅头,才是心中不安的来源,他们更像是从地狱之界而来的杀神,俯视而下,镇压亡灵。
眼下,一处不起眼的石门悄然而开,尧若溪等人视线随之变暗,约莫几秒,才渐渐亮了起来。
随着身后石门严丝合缝的一刹那,骤然间,人声鼎沸!
声音随着步伐大量涌入耳中,尧若溪忍不住捂住了耳朵,“我的天啊……”。这暗门通往之地,竟是一片更为开阔的圆形大堂,红色帷幔分割出不同区域,竟一眼望不到头。
“好吵。”
淡月道:“你待一会就习惯了。”
短耳鼠笑着凑近:“怎么样?兄弟没骗你吧?”
黑耳白发狗眸中闪着精光:“行,咱记下了!来日定少不了你的好处哈哈哈哈哈。”
说完身下那二人便朝着一处走去,前者急不可耐,暴力将聚集者掀开。
法力低者,敢怒不敢言;法力高者,掩面而观,因此没多久,这精怪二兄弟便来到了长桌前。
只听见“啪!”一声,白发狗精踢开原先坐着的,一脚架上,将一青铜罐模样的狠狠拍在桌上。
桌面一震,烛火在青铜罐沿上炸开细碎光斑。那声闷响中,混着四周看戏的声音。
"妄象坊的规矩——赢家通吃,输家...…"
欲言又止,勾人心弦。
狗精眼中迸发出渴望的光芒,却又因激动冒出冷汗,后颈绒毛渐渐黏成绺,顿了顿,他冲着长桌另一边扬起下巴,"喂,那蒙眼的,敢同我赌吗?"
四周嘈杂,但此方空间却鸦雀无声,无数目光聚集于此,并非善意。
尧若溪看见,长桌另一面的白衣白面人,闻声没有丝毫动作,但周遭空气流动却仿佛渐渐凝滞一般。
白发狗精却并没有察觉,依旧伙同同伴对那人愈发地言语挑衅。
骤然!当霜刃般的压迫感顺着桌案爬来时,尧若溪突然想起人间虚张声势的刺猬——越是竖起满背尖刺的,内里越是团着瑟瑟发抖的粉肉。
她当即对淡月道:“我们先走。”
“去哪里?”
尧若溪忍下心中不安,望着这红帷幔飘荡的上空,道:“去找人。”
淡月了然。
之前在妄象坊焰光的逼迫下,未能及时附身于那幽巷中的一行人身上,因此才与狗精一同进场。但烛龙一族,天生灵目,此时,暗金纹路在眼尾若隐若现,淡月根据每个人体内吐息,不多时,便在另一边寻见了踪迹。
尧若溪此时难得说笑:“淡月鼻子真灵。”
后者一哼:“当然,烛照九幽之眼岂容小觑?”
“真像我小时候养的那只小黄呢。”
“……尧若溪!下去,给我下去。”
尧若溪稳住心神,安慰道:“好了好了,你比它更厉害的。不闹了,我已经看见了——”
千帷阁深处,帷幔在阴风中轻轻飘动。第三重帷幔后,经过的烛灯吐出幽蓝火焰,将那一张赌桌照得鬼气森森。
淡月龙形身体一扭,绕开一旁垂落的流苏,下一秒,神色一惊,看见那书生模样的小鬼浑身抽搐!
他十指死死抠着桌沿,指甲缝渗出黑血,青白面庞却诡异地涨成朱砂色。
“押...押天字位!”
这四个字对他来说像是极难发出,喉咙嘶哑,而且还若有若无混着骨头的咔嗒声。尧若溪觉得不对劲,他像是要求救。
淡月突然低喝一声:“怎会如此…这年头傀儡符竟是人人都有?!”为何她没有。
“傀儡符?”
“没错,吐字不清,喉骨错位,指甲暗红,他的确是被傀儡符控制了。”
尧若溪沉默,因为她刚好看见一侧的那三个人——虽带着青面獠牙的傩面,但淡月灵目一开,尧若溪便能看见,居中一只,正是他们要找的野猪精。
淡月再次惊道:“好大胆,吸取他人魂魄之力?这在鬼界可是明令禁止的!”
尧若溪一惊,看来这里的有东西不干净。
她视角扭动,看见左侧那只正将手探入,每次伸出时都带出了缕缕萤火般的残魂。
右侧那个则是袖中垂下银丝线,末端控制着一傀儡娃娃,傀儡怎么动,书生小鬼便怎么动。
尧若溪眸色一颤:“好歹毒!”
当时巷子中的场景浮现了眼前,看来这三人是胁迫这书生小鬼,竟以他的魂魄作为赌注。
“六魄全押!”
忽然那书生小鬼发力,“啪”的一声,将自己半个声音都掀上了赌桌。
岂料,话音刚落,书生小鬼躯体便发出白光,眼中渐渐无神,连痛苦也没了,面前筹码却暴涨三倍!
围观赌徒发出阵阵的欢呼:
“有趣,有趣!”
“再来再来,我也要同你压。嘿,你敢挤我!找死啊!”
“老子先来的,这新鲜魂魄可是稀罕物,我要了!”
“去你的老子,我在外面可就预约了的!”
此时,谁也没注意那银丝线正将赢来的筹码悄悄卷向那野猪精袖中。
但电光火石间,尧若溪想到方才进场时,有人说妄象坊新开了一场,怕不就是这场!
弱者无力自保,沦为工具,她受够了。
淡月看见自己化出人形,灵力在掌心凝成海棠剑纹,忙问道:“要现在斩断傀儡丝?”
尧若溪却犹豫了,尧帝未现,她不能太早暴露的……
淡月感受到手心握成拳又渐渐松开,“看那骰盅”,淡月听见尧若溪道,“他们在用怨气篡改点数……”
烛龙灵目穿透骰盅,其中三枚骰子竟是用人骨雕刻而成,每转动一次就渗出暗红血珠,滴落后化为黑红气体,待骰盅展开之时,点数便瞬间变幻完成。
尧若溪眯起眼睛,语气冷了几分:“看来这妄象坊,就是个无谓规则的鬼窟。”难怪玄千瞳说,赌徒之地,不分善恶。
没有规则,何来善恶呢?
就在这时,周遭氛围忽然发生了变化。尧若溪看见不少赌徒开始朝深处一个地方扭头探出目光,又缩回,再探出。
尧若溪顺着视线看去:帷幔在半空凝滞,四周的灯烛忽然转为青白。随即,面前原本堆满了筹码和各类物件的桌面竟,竟凭空漫出水来,吓得人人鬼鬼撒手脱离。
视野打开后,尧若溪看见最后的水面上,竟浮出层层叠叠的纸张,有些已经泛黄溃烂。而每一张上面,都按压过一手印,有的极为潦草,像是在挣扎。
“…是鬼掌事,鬼掌事来了。”
“鬼掌事来了!”
身后群鬼骚动,或恐惧,或不屑。
“千帷阁的规矩,不是让你们糟蹋筹码的。”
极度沙哑的声线响起,压住了场中喧闹。忽然,尧若溪看见那三只鬼的傩面应声炸裂,露出底下本来的面貌:一只野猪精,两只猴。
此刻,他们的眼中流露出极度的恐惧。
淡月的识海中,尧若溪屏住心神,顺着恶鬼眼神的方向,望着从红纱帐中渐渐走出来的那人——玄色身影踏出,魂袍翻卷,尧若溪眼中情绪复杂,那人面具覆面,看不见五官,而灵目中,他周身黑气缠绕,确是鬼界人无疑……
淡月见半天无人出声,询问道:“你还好吗?”
“还好。”
“他是尧……是我们要找的人吗?”
还未等尧若溪回答,身后那三只恶鬼突然惨叫起来,匍匐在地,脖颈出现锁链状,而桌上也飘起了三张纸。
淡月认了出来:“他们和千帷阁签了契约。”
“来去自由,为何会签这种东西,将把柄交到别人手里?”
淡月道:“不是,妄象坊来去自由,但千帷阁不是。”她声音压了下来,“这里的赌约更大,奖励也更多,一夜暴富者有之,功力大增的人也有不少。”
尧若溪哼了一声:“原来如此。”难怪趋之若鹜。
文书落在了那鬼掌事手中,他看了过来,视线穿透,仿佛看见了淡月一般。
“劝各位勿动贪念——”
话音刚落,整座千帷阁的地面突然透明,露出下方沸腾的岩浆,热气即便隔着透明地面,也灼得人心慌。尧若溪心中大惊,原来那锁链竟与地下岩浆相连。
下一秒,还等不及她们做出反应,毁约的“惩罚”便开始了。
不止眼前这三只,密密麻麻的,无数小鬼被岩浆中伸出的契约锁链拖拽,一点点嵌入地面,随后快速向下拉去,在惨叫中化作赌桌上的筹码。
“……”
眼下才是真正的鸦雀无声。
一切发生的太快!不留任何出手的机会。
等尧若溪二人再回头时,地上已恢复如初,只剩三个空荡荡的残缺傩面。
淡月喃喃道:“这场景我并未见过。”
大厅中如死寂一般,桌面上的水渐渐隐去,仿佛不曾出现过。
“毁约者的魂核归千帷阁所有。”
他挥了挥手,身后跟着来的两个小鬼便将所得的筹码收了起来。
“不行!不能让他们走。淡月。”
玄千瞳给的地图上,红点就在妄象坊中闪烁。不管眼前这鬼掌事是谁,尧若溪都要抓住他。
宁可错抓,不可放过。
淡月立刻做出反应,化龙形态准备混进筹码之中,但不知为何,在靠近时,身体却忽然如山石压住一般动弹不得。“我动不了了!他发现我们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