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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妄象城(1)初入北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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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像是凝滞了一样,让人格外难熬。
终于,玄千瞳开口了,他此刻眼中眸光晦暗不明:“方才那是谁,你可知道?”
“殿下都看不出,淡月当然更不可能了。”
话题终止,四周法阵尽破,白雾散去,竟又变了另一副样貌,但那骨莲二人却一直迟迟未现身。
“我们先离开这里,”玄千瞳在空中画出符文,“归。”
画面再次变换,三人回到了最初的草屋中,但先前一排排干净整齐的床榻已经消失不见,屋内陈设恢复成了草屋原本的破败样貌。
淡月唏嘘:“可真贼,这床一旦躺下,要么变成人面蚕蛹,要么就会像尧若溪一样,被捆在那傀灵阵中。但还是让他们给跑了。”
“傀灵阵?”
“是的殿下,我们当时……”
片刻后,玄千瞳点了点头,将尧若溪抱起,道:“我们去妄象城。”
淡月道:“但这外面风沙怕是——哎?”
随着大门吱吱呀呀打开,外面竟一片明朗,风沙止境,这鬼村原本的样貌也都显现了出来,残垣断壁,破落已久。
玄千瞳抱着尧若溪迈出,道:“那二人绝不简单。”
魔界的无根骨莲,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鬼界,且在此地盘踞百年,甚至这北界风沙,竟也能被他们利用。
但眼下,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线索,他们只能先前往妄象城,届时,他定要再好好查查魔界与鬼界之事。
他总觉得,此事与他那四叔脱不了干系。
当今世界,分四界,分别是:人、鬼、神,以及魔。
魔界乃初代神堕落异域转化而来,而鬼界、人界、神界这三界,自混沌开天以来,就已经存在,其中,鬼界之初,最为动荡混乱。
人界一帝国因残暴不堪,被推翻陨落,那皇帝以及下面的三个王爷,皆来到了鬼界。起初,鬼冥域内,只是鬼魂们游离飘荡的地方,魂魄们或悲伤,或迷茫,只顾着自己游荡,倒也还算平和。但那四人来了之后,彻底变了。
本就不满意皇帝登基的二王,天生巧舌,蓄意煽动死去的将士百姓,将另外三人逼至鬼界最贫瘠可怖的北边,天空暗黑,风中带着诡异的法力,能贯穿魂魄之躯,令其痛苦不堪。
也许故事应该到此结束,另外三人在遥远的鬼界边际,无人问津,直到魂魄消亡,但变故发生了,二王注定也不是一个善者,占地为王后,其暴虐本性显现,肆意欺凌普通的百姓魂魄,甚至是手下,于是,怨恨聚集,终于爆发了。
“杀!”
“杀!”
“杀!”
黑气弥漫,远处酒馆的旗帜残破地挂在那,摇摇欲坠,无力自保的鬼魂蜷缩在断壁下的墙角里,止不住地颤抖,外面处处都能听见魂魄被撕裂的尖叫声,他们发现,原来杀掉一个鬼,竟也像踩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他们懂得了怎样吸取鬼界的力量,于是法力便成了绝对的主导权,但没有人满意屈居在另一人之下,于是战争了一场又一场……这场厮杀持续了70年,直到九王爷,求助赤水之北的山神烛阴,这才平息了鬼界内乱。
只有在绝对差距的力量面前,他们才能信服。烛阴便是这绝对力量。
“后来,这鬼界之北,便成了那位九王爷的领地。”玄千瞳语毕,恰逢店中伙计上菜。
尧若溪望着一道带着血丝的五花肉,一道眼珠子咕噜噜转的鲤鱼,以及一道黄色的蔬菜,被一一摆上桌,扯出一个笑,尽量让自己不去看它们,接着问道:“那这鬼界之南呢?”
她望着面前的少年,头发短了些,身上的鬼青花纹消失不见,面容也微微活泼稚嫩了一点,此乃玄千瞳的化形,她一时间还有点不习惯。
对方一个淡淡的眼神扫过来,道:“别盯。”
“哦哦。”她假装吃菜,一直盯着他看,确实很容易引起旁边鬼的注意。
“南方一开始是烛阴的徒弟幽掌管,司轮回、定善恶。后来鬼界渐渐安定下来,幽便将南北一同交给了九王。”
尧若溪点了点头,看来这个九王便成了初代鬼王。桌子上一时间很安静,恰好此时外出查探消息的淡月回来了。
“这饭菜真不错呢。”
尧若溪不敢相信地又看了一眼:“你们鬼界,都吃这种?”
“不是。”这句话是玄千瞳说的,难怪他一直在喝茶,尧若溪眯起眼睛,心里忍不住蛐蛐起来。
淡月道:“殿下修为高,吃的和这个不一样。这些都是烧过来的食物,不好吃。”
那你刚刚还说饭菜不错……
尧若溪反应过来:“烧过来?”
“就是人界祭祀的食品。”
尧若溪石化:“……这种也可以买卖?”
淡月道:“北界物资匮乏。”说着她也喝了一口茶。
“那你们,平日吃什么?”
“其实鬼界修为高者,是不用吃东西的,我们没有味觉,他们其实也不用吃”,淡月指了一下周围的鬼,俯身悄悄道,“是因为人界祭祀之物,带着生人气息,能提高修为。”
尧若溪喃喃道:竟是如此……
玄千瞳放下茶盏,似乎轻叹了口气,但也可能是尧若溪听错了。
“以后有时间再与你细说。淡月,查的如何?”
尧若溪只好作罢,忽而瞥见自己手背上的海棠花,思绪渐渐分散,这印记虽没什么变化,但自打她醒来后,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可眼前这二人怎么也不肯说——
“我们是怎的逃出来的?我只记得被那白莲花掐住了脖子,后面呢?后面怎么了?”
淡月化成小龙形态在她旁边的床褥上懒懒翻了个身,又看了看龙爪子,才敷衍道:“殿下来了呗。”
尧若溪忍不住戳了戳她,换来一个小巴掌:“那两朵花呢?后来去了哪里?”
淡月哼哼道:“跑了呗。”
忽然一阵沉默,紧接着,后背幽幽传来森森冷意,淡月瞪大双眼,慢慢回头。
“啊——”
惊飞了窗外的两只骷髅鸦。
“你,你如何学会的?!”
尧若溪右手捻指,轻轻一笑,淡月身体便被悬浮在了半空中,半分也动弹不得,只能吹胡子瞪眼。
尧若溪也学做漫不经心道:“你祖先托梦给我的呗。”
“什么???”
“说好了就放你下来。”
淡月不服:“我说的都是真的。”虽然过程不同,但事实确实是这样啊,她才没有说谎。
尧若溪思忖道:“可我脑中为何有一个模糊的记忆,一数丈高的冰墙拦于面前,我轻轻一挥手,它便瞬间就裂开了。淡月,可有此事?”
淡月:“这……”
玄千瞳之前叮嘱她,莫“打草惊蛇”。
“这或许只是一个梦,或许是那莲花的幻术,又或许是还没休息好呢?”她尝试扯开话题。
“说来奇怪”,尧若溪暗自思忖:那骨十六的恋人,究竟是谁?骨十六为了他从魔界来到鬼界,变足以说明,那书生在鬼界……
那就更奇怪了,他们背后之人不是普通人,身份之高足以替他们遮掩恶行百年。如果是这样,怎么可能查不到书生的下落,而是需要他们兄妹二人自己布局?
除非……那背后之人是想利用什么。
会是什么呢?魔族力量吗?
罢了,她摇了摇头,又兀自想到,这些东西玄千瞳定会想得比她更深,说到底,这是玄千瞳的鬼族之事,她现在要做的,还是要找到仇人!
淡月见她没了下文,脸上神色又几番变化,问道:“什么奇怪?”
“没什么,在想些东西罢了。”
尧若溪轻轻活动了一下,忽然感觉腰后凉凉的,伸手摸了一下,奇怪道:“我的腰……”
淡月扭扭身体:“让我来看看。”
尧若溪只好解开禁锢,淡月绕到身后,发出一声嗤笑,声音虽然小,但尧若溪还是听见了。
下一秒,尧若溪看见面前的若水镜中,显现出她腰上的伤,似乎是刚来鬼界时,在那渡灵船上撞伤的,淤青一直从左侧延伸到腰中间的位置,而此刻上面被人上了膏药,上药的人明显手脚不协调,将棕黄的膏药涂抹得东一块西一块,最后似乎恼羞成怒,一抹而开,此时膏药干了之后,像一大块泥巴粘在后腰。此刻配上她脖子上的绷带,她像一条搁浅在泥潭的鱼。
“谁?他?弄的?”尧若溪看向了淡月。
淡月憋笑:“殿下手笔。”
尧若溪苦笑:“是太强了没受过伤吗。”尧若溪没有看见,她在说完这一句的时候,淡月眼里一瞬间的惆怅,她极轻地说了一句:“不是的。”
忽然额间一凉,尧若溪回神,对上了玄千瞳探究的目光。
玄千瞳放下手:“分神了?”
尧若溪不好意思地碰了碰鼻子:“有点。”
淡月道:“某位贵人可要改改白日做梦的毛病。”尧若溪赫然,她知道淡月指的是上次洞中昏迷时做梦的事情。
但此刻的这一句“贵人”,虽是揶揄,却仍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不是责怪淡月无礼,而是从心底里觉得可笑无比。
只有母妃在,她才是众星捧月的公主,而现在,她不过是名为“尧泽”的复仇者罢了。
玄千瞳道:“接下来的和你有关。”
尧若溪马上会意,正色起来:“可是尧帝?”
“不错。”
终于要来了。
墨色浓重,夜凉如水。北界的天空,是阴郁的蓝黑之色,像是上方盘踞着一团散不开的乌云一般,尧若溪想起鬼界之南,空中不似这般,虽也是墨蓝,但有极光之景,幽绿之光流转变幻,或蓝或紫,恍惚间,倒像是同记忆中人界的天空交织在了一起。
但这里不一样。
脚下这条小巷里,此刻正围聚着好一群鬼怪。
“你去替我……我赢了定会……”
“走开……你们……做什么……”
“我说了定会还给你的,一起上。”
“你们……唔!”
尧若溪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望着下面的黑影聚拢、扭动、平静,再到消失在尽头。
忽然身后带过一阵风,尧若溪轻声道:“你方才看见了吗?”
玄千瞳在她旁边坐下,淡淡的声线在耳边传来:“嗯,看见了。”
尧若溪转头:“为何让我看这个?”
玄千瞳眸光看向了不远处的一个地方,一座鬼界焰石垒砌的圆形建筑,自身便能发出红光,哪怕遥遥相望,也能看见那如地狱之火一般的颜色。
“那便是妄象坊。”
尧若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这幽暗贫瘠的北界,四周建筑几乎都很安静,唯有那妄象坊所在之地,虽隔十里,仍能听见那夹杂着极度欢愉与极度悲愤的声音,嘈杂涌动,似黑压压一片的虫蚁聚集。
“看着便不是什么好地方。”
身旁之人似乎传来一声轻笑,尧若溪转头,迎上少年未散的笑意:“赌徒之地,不分善恶。”
“呵,尧帝去了那里,我便当真不奇怪了。”尧若溪也笑了笑,随后又接着道:“不过,刚才那群鬼怪,我觉得可以试试。”
“你想如何试?”
尧若溪望着自己透明的身躯,眸光狡黠:“你这隐身术法能维持多久?”
玄千瞳挑眉:“有我在,你想多久,便能多久。”
“那便行了。”
夜色虽孤寂可怖,但眼下正好提供了完美的计划掩体。
尧若溪跟随那鬼怪一行人,直到那妄象坊渐渐出现在眼前,比她想象中的竟然还要高大许多,焰石的红色光芒,几乎将这一片区域照得恍若人间白日。
“淡月,出!”
尧若溪在小巷的最后拐角处,将淡月唤出,随那一行人,进入了“红色区域”。
“果然……”最后画面,尧若溪看见那一行鬼怪在焰石之光照射下,立刻显现出其为活物时的状态,一头凶神恶煞的野猪精,后面跟着三个人,其中一人的脚步明显的虚浮无力。
最后道出这两个字,尧若溪便身体一软,栽倒了下去。
玄千瞳恰时出现,接住了她,隐遁不见。
“咋了?看什么呢?”
一黑耳白发的狗精嗅了嗅鼻子,往身后的墙角看去:“你没闻见吗?刚刚有活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