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队》劳谦

9、第九章 春红受伤

　　正当两人拉开地窖口准备上去时，突然她们听到了很多脚步声。两人连忙躲回地窖里，吓出了一身冷汗。
　　两人面面相觑，都在猜是不是鬼子来了。春红连忙拿起自己的短茅，又拿着把菜刀。李兰示意不要出声，她趴在地窖入口处细细的听着外面的声响。
　　她听到有人在说话，说的不是中国话，她听不懂，果然是鬼子。
　　不断有脚步声传来，他们像是在周围打转，又有人叽里咕噜的说了些什么，然后脚步声渐渐远离，好像是往山下去了。
　　等确定听不到声音了，李兰才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抬手用袖子擦擦自己的额头，才发现额头上已经汗如雨下。
　　春红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拿着茅和刀的手不断的颤抖，双腿也在颤抖，脸上都是汗水。
　　李兰轻轻对春红说：“已经走了。”
　　春红一下子仿佛脱力一样的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李兰也坐在她旁边，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像是要跳出胸膛一样的剧烈。
　　这是她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日本鬼子，和接触狼群的感觉不一样，这次的压迫感太强了，李兰居然感觉到自己在害怕。
　　两人在洞里等了半个小时，确定外面没有声音了，才敢打开盖子出来。
　　忽然，往山上去的丛林边传来一股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两人才刚放下的心又被提起，这次，恐怕真的是鬼子了。
　　李兰打出手势让春红绕到后面，自己拉着弓箭盯着灌木丛前的身影，慢慢靠近。
　　这个鬼子撒完尿，提上裤子，刚准备转身，李兰将弓箭对准他，叫道：“举起手来，不准动。”
　　鬼子吓了一跳，慢慢转身，发现一个女孩拉着一支箭正对着自己的心脏处。
　　他缓缓举起手，嘴里说着什么。
　　李兰慢慢靠近，离他只有几步路的距离。春红已经静悄悄绕到了鬼子的身后。
　　李兰看到了鬼子脚边上的枪，对春红说道：“春红，把鬼子旁边的枪捡过来。”
　　春红依言，捡起了枪，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李兰又嘱咐春红：“春红，拿快布过来，堵在他的嘴里。再拿绳子过来。”
　　春红很快撕下自己身上的一块布，又从地窖里拿来了一捆麻绳。
　　李兰对鬼子喝道：“蹲下，蹲下！”
　　鬼子似乎听不懂，春红打出蹲下的手势。鬼子慢慢蹲下，举着手。
　　李兰让春红把菜刀抵在鬼子的脖子下。
　　鬼子看着菜刀紧紧挨着自己的脖子，吓得呜呜的哭。
　　李兰放下弓箭，用绑野猪四肢的方法，拿绳子将鬼子的手脚绑起来了，又让春红帮忙一起把鬼子拖进地窖里。
　　两人费劲的把鬼子拖进来，可接下来犯难了，该拿这个鬼子怎么办？
　　两人看着这个鬼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和那个屠村的鬼子一点也联系不起来。
　　转念又一想，她们居然抓到鬼子了。这个鬼子样子再挫，那也是杀了全村人的刽子手。
　　李兰的心里浮起仇恨，她渐渐举起菜刀，靠近鬼子的脖子……
　　春红捂着眼睛，“啊”的一声，不敢看。
　　这是一条生命，不是野猪，不是野兔，不是猎物，李兰在内心说道。
　　而鬼子呜呜的哭声更大了，他转动身体，双手不断向上举起，头不断朝李兰磕。
　　李兰看懂了，鬼子举起双手，是在说他投降了，请求绕他一命。
　　春红看着菜刀抵在鬼子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李兰把刀收了回去。
　　这个鬼子落单了，她担心其他的鬼子发现，会折返回来，她要出去看下鬼子是不是已经全走了，有没有返回来，就嘱咐春红道：“我要去看下鬼子有没有返回来，你看着这个鬼子，不要把他嘴里的布拿掉。绳子绑的很紧，他不会跑掉。”
　　春红点点头。李兰拿着弓箭又出了地窖，往山下探去。
　　她看到鬼子的队伍已经回到了村里，没有再返回来，不放心，她又蹲在半山腰等了半个小时，确认鬼子不会回来，加快脚步返回地窖。
　　回到地窖旁边，她发现地窖的门被打开了，暗道不好，走进地窖，眼前的一幕刺痛了她的眼。
　　她看到春红一身血躺在地上，旁边早没有了鬼子。
　　她悔恨得狠狠打了自己一个巴掌，颤抖得将手指放在春红的鼻子下，感受到她还有呼吸，连忙背起她出地窖，快步往山上爬。
　　春红的血还在流，滴在了地上、草上、树枝上。
　　她将春红放在地上，找到了她的伤口在手臂和腹部，脱下自己的内衬，将伤口露出来，抓起一些泥土撒在伤口上，然后用衣服紧紧扎住。
　　伤口不流血了，李兰赶紧将春红背起来往山上爬。
　　鬼子已经逃脱了，他一定会带着人过来搜山。
　　顾不上其他的情绪，李兰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一定要把春红救下。
　　她咬紧牙关，隐约听到后面有脚步声，更加卖力的往上爬。终于走到了他们之前发现的山洞，李兰准备带着春红进去躲一下。她已经体力不支，春红的伤口也需要马上找到草药止血消毒。
　　她背着春红走进洞穴，看到一只豪猪飞快的从某个地方出来窜了出去。
　　李兰走到豪猪窜出来的地方，赫然发现，里面居然还套着一个洞穴。他们在这个洞穴里住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
　　这个洞穴更加隐蔽。李兰将春红放进隐蔽洞穴里，她的两条腿累的颤抖。
　　她看着一身血的春红，自责像潮水一样淹没了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妇人之仁，没有杀掉鬼子，就不会害的春红差点送命。
　　是她，被鬼子假意的投降和软弱欺骗，她现在才明白，当看到鬼子的求饶时，她心里闪现过的，不是为亲人报仇，而是自己掌握别人命运的掌控感。
　　就是这种虚荣心，让她轻易的被鬼子欺骗，让她轻易的掉进陷阱，为屠夫递刀。
　　连日来，孩子们全心全意的服从，已经助长了她嚣张又自大的心理，让她膨胀得看不清自己的真面目。
　　她捡起旁边的树枝，朝着自己的胳膊狠狠扎进去，这是春红用她的鲜血让你清醒，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永远都不要丧失自己的理智，永远都要对敌人手起刀落绝不留情。
　　洞穴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鬼子搜上来了，她紧紧抱着春红，不断在心里祈求老天爷，佛祖，观音菩萨，千万不要让鬼子发现这个洞穴。
　　渐渐的听不到脚步声，她们没有被发现。
　　这是她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李兰想。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以后的每一次，都比这次更让她接近死亡。
　　她在洞穴里又等上了许久，才敢慢慢出来，她要去附近采一些草药，春红的伤势等不了了。
　　好在就在洞穴不远处，让她找到了草药。她将春红的伤口解开，将泥土擦干净，把草药嚼碎敷在伤口上。
　　敷上这个草药，伤口就不会发炎，而且伤口愈合得也快。眼看着天渐渐黑了，春红还没有醒。
　　看来，她们要在这个洞穴里过夜了。
　　没有带火折子，夜晚的气温很凉，李兰抱着春红，将自己身上的皮草盖在春红身上，又不断揉搓她的身体，温暖她的体温。
　　一夜过去了。天光照到洞穴的时候，春红醒了。
　　李兰看着春红，道：“对不起，春红，我对不起你。”
　　她自责的哭了出来。
　　春红抬起手，轻轻拍了下李兰，对李兰虚弱的笑了下，表示自己不怪她。
　　春红的善良让李兰更加自惭形秽，她对春红说：“我一定将平安你带回杨梅山。”
　　春红却摇摇头，语气虚弱的说：“你先走吧，带上我，我们都会死的。”
　　李兰将春红背起来，走出洞穴，她说：“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背着春红飞快的下山，回向他们新的家----杨梅山。
　　在李兰爬到杨梅山的半山腰时，竟然碰到了大柱和周俊，两人看到春红受伤，连忙把春红扶下来。
　　李兰简单的说道：“鬼子已经发现了小安山的地窖，他们正在搜山，找我和春红，快点走。”
　　大柱背起春红，几个人连忙往上爬。
　　有了大柱和周俊的帮助，他们很快就爬到了山顶，回到了地窖里。
　　孩子们都争相围过来看春红的伤势。李兰拿来一壶水，给春红喝了点。大柱连忙将肉干泡在水里，等肉干软烂了才喂到春红嘴里。
　　李兰拆开伤口，拿水清理下，又重新敷上草药，拿了干净的布包裹上。
　　春红看着李兰轻柔的动作，轻轻对她说了声：“谢谢。”
　　李兰眼眶慢慢红了，她点点头，走出了地窖。
　　众人都在围着春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人发现李兰异常的情绪，除了长福。

　　长福悄悄的跟着走出了地窖，看到李兰一个人坐在山顶上，山风呼呼的吹着，扬起她的头发。
　　此刻的李兰，看起来有些脆弱。
　　长福走到她跟前，叫了声：“姐姐”，然后也跟着坐下。
　　他有点不安的问道：“姐姐，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兰将昨天在小安山上发生的所有事情，跟长福说了一遍。
　　长福听完后说道：“姐姐，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些鬼子，是他们伤害了春红姐，不是你。”
　　李兰回道：“可是我也脱不了干系，是我的大意，害了春红。”
　　长福不同意的说：“姐姐，在那个场合下，你抓住了鬼子，保护了自己和春红，已经很厉害了。这一次咱们吃了亏，下一次咱们再碰到他们，一定要了他们的命。”
　　李兰才感觉豁然开朗，是啊，重要的是下一次，她有了这次的经验，下一次，她一定要了鬼子的命，为春红报仇，为亲人报仇，为父老乡亲报仇。
　　她牵着长福回到地窖里，将情况又跟大家说了一遍，大家都没有怪她，而是更加仇恨鬼子。
　　因为她和春红被鬼子发现了，怕鬼子来这座山，她需要出去放哨，而且春红的药也要用完了，她得再去采一点。
　　大柱还是留在地窖里，她背上弓箭和篓子出了地窖。
　　这一次，她采了很多草药，晒干磨成粉，容易保存，这样以后大家受了外伤，就不用到处去找药了。
　　她快步下山，走到快山脚的时候，两队日本军队拿着枪，正朝杨梅山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