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队》劳谦

67、第67章李兰苏醒

　　转眼又过去了几个月，瑞士的春天来了，万物复苏的季节。
　　阳光从医院的木窗投射到房间，落在长福的身上，他正在给李兰的四肢按摩，随后，他握着李兰的手，给她读《简爱》，他自己翻译成了中文。
　　“姐姐，在我心里，你比简爱更加独立，更加勇敢，更加美丽，姐姐，你休息了很久了，再不醒过来，就赶不上瑞士春天的尾巴了。
　　如果你还想休息，我愿意陪着你，但我想着，如果你先醒过来，玩上一个春天，你就会喜欢上瑞士壮丽的风景，你就再也不想睡这么久了。
　　政委给我写信说，新中国成立了，人民过上了好日子了，国家百废待兴，还需要我们回去建设祖国呢。
　　他问我，你还没有醒吗，我说快了。春红和大柱还在部队中，已经有不错的职位，还有林强、施桉他们，都成了军官，继续为祖国奋斗。
　　内战爆发后，十八队的成员也参加了内战，造成了一些死伤，但你别担心，大部分人都还好好着呢，大多数人都留在了部队，无法留在部队的，也已经转业有了个好去处。放心吧，施桉他们都很上心，时刻都把队员挂在心上。
　　他们都很挂念你，都关心你是否已经康复，都期待你能够早日回来，大家团聚在一起。
　　周医生也每天都来看你，时刻关注你的监护仪器，多亏有了他的帮助。
　　姐姐，我想和你说说话，想吃你做的米粑，想喝你泡的茶，想和你再去山里打猎，想你和从前一样，揉着我的头发叫我傻小子，姐姐，快点醒过来吧。”
　　慢慢的，长福感觉到握着的手指有细微的颤动，他不敢相信一样的抬头，发现姐姐正在缓慢的挣开眼睛，此时，监护仪器也发出了警报声。
　　长福立刻去叫医生，周钰听到声音也赶过来，一行人将李兰推进了检查室。
　　过了很久，李兰才被推出来，他看到李兰醒过来了，正在对他笑着。
　　经过医生的检查，李兰从植物人的状态醒过来了，所有医生都说这是一个奇迹。
　　在医生们连番祝贺后，病房内只剩下长福和李兰两个人，长福似是不敢相信一样，他静静的看着姐姐，姐姐的眼睛如璀璨星辰，照亮了他的影子。
　　长福跪在病床前，将自己埋进李兰的胸膛，轻轻叫了声：“姐姐。”
　　李兰感觉浑身无力，连话也说不出来，她垂眸望着长福，缓缓的微笑着。
　　因为李兰在床上躺了太久，暂时无法说话和行动，要想恢复如初，必须要进行长期的复建。
　　长福早就跟着医生系统的学习了针对李兰的复建方法，并且找到了一家环境好的疗养院，等李兰身体稳定了就搬过去。
　　过了半个月，李兰可以说话了，五年多了，她沙哑着嗓音说：“长福，周医生，谢谢你们。”
　　周钰很高兴的回道：“不用谢，队长，你终于醒过来了。”
　　长福只是对李兰笑着，那笑意渐深，酿成了酒，醉倒窗外飞来的蝴蝶。
　　长福每天都过来照顾李兰，他在家里煲好营养的粥，送过来给李兰吃，等她身体渐好，给她煲营养的汤。
　　李兰能感觉到长福对她的照顾，比她生病前更加妥帖，只是，她觉得长福把现在的自己当做一碰就碎的瓷器一样。
　　就比如吃饭，后面她可以自己吃了，长福还想喂她吃，她认真的跟他说：“我可以自己吃饭，长福，让我自己吃。”
　　长福才作罢。
　　但长福仍然每天都在病房里陪她，每天都给她按摩，用轮椅推她出去晒太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缺失了五年的时光，她觉得长福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长福，不会二十四小时都粘着自己，不会让自己对他的感情感到困扰。
　　现在的长福，过于粘人，对自己的感情再也不加隐藏，每天她都能感受到长福身上溢出的强烈的情感。
　　这让她有些不适应。
　　晚上护工过来给她擦洗身体，护工居然是个中国女孩，叫钟乐乐，性格活泼，她像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跟李兰诉说她知道的一切。
　　钟乐乐说：“兰姐姐，你知道吗，我已经认识你五年多了哦。”
　　大概是在异国他乡，李兰也对这个中国女孩有一种亲近感，她说：“那我们做了很久的朋友了。”
　　“是啊，是长福哥哥聘请我的，让我每天晚上过来给你洗澡，他说你爱干净。不过有的时候我没有时间过来，长福哥哥就自己帮你洗。”
　　李兰一整个震惊住了：“他给我洗澡？”
　　“兰姐姐，你是病人，为了身体健康，为了治病，没有男女之分的。”钟乐乐很快明白李兰在意的地方，为她解释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还是要多谢他的照顾。”
　　“长福哥哥，真的很爱你，我们医院所有人都知道，在你成为植物人后，他每天上班前都会先来看看你，再去上班，下班后立刻就过来医院，给你按摩，疏通你的血液，避免你的肌肉坏死，生褥疮。他还每天都给你读书听，给你说他遇到的事情，有的时候能说上一个小时。
　　我们都好奇，长福哥哥外表是一个有点高冷的人，平常对我们的话也很少，怎么对你就有说不完的话。
　　你昏迷了三年多，无知无觉，连医生都劝他放弃你的生命，说你这样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是长福哥哥，从始至终都坚持你一定会醒过来，给你交高昂的医疗费用，每天都尽心护理你的身体，天天如此，无一天例外。
　　我们都说，就连对自己父母，也无法做到像他这样，他竟然坚持下来了，从来都没有因为你醒不过来而气馁。
　　我们医院里把他评级为第一爱你的人。”
　　李兰深受感动，这几年，她成了植物人，无知无觉，却不想，是长福一直在为她付出，照顾她，看护她，才让她能够重新活过来，“是啊，就连我，都未必能够做到。不过你说第一，意思是还有第二？”
　　“对呀，第二就是周医生啦，周医生也很喜欢姐姐，他也每天都去病房里看望姐姐，每次来都说‘李兰，希望你健康，早日醒来’。还有好多次，我看到他站在门外不进去，默默的看着长福哥哥在给你按摩，读书。
　　虽然周医生没有长福哥哥表现得这么明显，但是我们都知道，他也喜欢姐姐。周医生很优秀的，医院里很多女孩子都想跟他约会，他都没有同意，我们都说，他是在等兰姐姐。
　　如今，兰姐姐你终于醒过来了，周医生和长福哥哥都会很开心的。只不过，有个问题，应该会很难解决。”
　　“什么问题？”李兰问。
　　“这两个人，你选择谁呀。选长福哥哥，周医生会难过，选周医生，长福哥哥会难过。”
　　乐乐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李兰，期待她的答案，李兰却觉得心中有千斤坠物，沉重得说不出话。
　　打仗是直接的，她针对性的做出作战计划，按照计划执行，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之前，她唯一要想的就是该如何杀死更多鬼子，减少我方损伤，如何取得胜利，如何保护好村民，如何提高队员的战斗技巧。除此之外，任何人的情绪、感情、心理，她都没有必要主动去了解去关心甚至去解决，因为她没有时间。
　　如今，她面对的不是恶贯满盈的日军，而是对她有救命之恩的战友，她没有处理过复杂的情感关系，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之后的几天，长福明显感觉到李兰在逃避与他的眼神交流，总是借故要自己待着。
　　长福猜到，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让她面对自己有了压力，不知道如何处理，才会逃避。
　　他理解姐姐，五年的时间，发生了太大的改变，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八队，大家一起抗日的时候。
　　如今，她在异国，身体无法自由行动，一切都不是她熟悉的样子，她自然会感觉到有压力，会恐惧。
　　可能姐姐自己都没有想到，周医生也对她有感情，周医生同样对她付出了很多，她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可如今这感情上的恩，她该如何报答？对姐姐而言，处理情感关系远远比打仗麻烦很多。
　　长福没有对李兰说什么，只是默默减少了自己照顾她的举动，而让她尽量自己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
　　某天下午做完复建，李兰恰好碰到周钰在查房，她对周钰笑了下，对他说“谢谢”，周钰说“不用谢”，除此之外，她竟不知道该对周钰说些什么。
　　三个人的相处方式进入一种奇怪的尴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