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队》劳谦

16、第十六章 春城的长福

　　前途险阻脚下就是万丈深渊，能陪伴他们的，只有一身孤勇的不不回头和势要夺回家园的铁血决心。
　　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了，李兰忽然感觉内心有点不舍，她才在这里待了不到十天，她却感觉好像待了好久好久，好像泡在温暖的水里一样，身上的每个毛孔都散发着酥酥麻麻的舒服。
　　就像回到了遥远的家乡，她躺在妈妈的怀里，妈妈用手梳理她的头发，轻轻抚摸她的头，慈爱而安详。
　　是啊，听泉村就像沉睡中的妈妈，在村里的每个人都栖息在妈妈的怀抱里，他们春耕秋收，平安生活。
　　赵龙问过去过的人，把路线告诉了李兰，他说：“你们从山里出来，走五十里，会看到连着的三座山，你们要翻过这三座山，再一直往南走，大概就离井冈山不远了。这条路线，没有鬼子，不过也不能保证，我这个朋友也是两三年前才走过，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总之，不管怎么样，你们一定要小心，知道吗，如果在路上碰到什么障碍，或者无法在往前走了，记得回来听泉村，回来这里，这里永远是你们的家。”
　　李兰感动的点头，她真的很幸运，碰到的都是很善良的人，愿意在人人都难以自保的时候，还能无私的帮助她们三个。
　　龙嫂递给李兰两个大包裹，第一个包裹里是三件衣服和一些鞋垫，第二个包裹里是干粮，里面有馒头、红薯干、肉干。大柱接过来，背上两个包裹。
　　赵龙把李兰和春红，大柱三人送到村口，李兰就不让赵龙夫妻俩再送，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她们三人再次向赵龙夫妻俩道谢，就趁着刚刚升起的太阳，转身上路。
　　远在另一方的春城，以长福为首的八个小孩，在春城已经待了几个月，他们已经适应了医院里的生活，周钰对他们很照顾，无论是从学习上还是生活上。
　　长福他们跟着护士长学习护理知识，对于一般伤口的包扎和护理都已经很熟练，他们还会扎针，会注射，会抽血，会认识简单的药品，知道了常见药品对应的症状。
　　到了晚上，他们跟着周钰学认字，基本上都已经学完了所有的字，孩子们都差不多能够认识几千个字了。
　　特别是长福，他是成长最快的，除了基本的护理技术，他还跟着周钰去手术室，跟着周钰学习开刀，看周钰在手术室里帮助伤者取子弹，缝伤口，开刀。他知道了身体里面的基本构造。
　　周钰还拿来小兔子，让长福学着用手术刀开刀，缝伤口。除了医学上的技术，长福现在已经能够阅读，自从学会认字后，他就拜托周钰找一些兵书给他看，文言文的部分让周钰先翻译成他能听懂的意思，他先大致看一遍，然后他会慢慢学着体会文言文的原句。
　　周钰想让长福看医学方面的书，他多次表示长福是他见过医学天赋最高的人，手稳心沉，心细胆大，思维缜密，是天生的外科医生。
　　可是长福总是推辞说等看完了兵书再看医学的书。
　　有一次，周钰实在忍不住，就问他：“长福，你为什么总是看兵书呢？是不想当医生吗？”
　　长福用漆黑的眼珠看着周钰，回道：“我要学好打仗的本领，然后去找姐姐。”
　　周钰问到：“姐姐？”
　　长福点头。
　　周钰有点懵，哪位姐姐？他从没看到长福和女孩子说过话，哪里来的姐姐？
　　突然，他的脑海里浮现背着弓箭长身玉立的身影，李兰。这位比男孩还沉稳冷静的女孩，才十几岁，正是亭亭玉立的年纪，她却有了其他人历经风雨才有的从容和坚韧。
　　他想起和李兰说话时她明亮安静的眼睛，她和长福说话时被逗笑的小酒窝，她带着一群孩子宛如他们的天神时的卓越气质。
　　猛然，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着长福，没想到才过去半年，长福已经长大了很多，身高都快到他的肩膀，长福安静的在那翻看兵书，他竟然发现长福身上似乎有着和李兰一样的某种气质----沉静，是那种排除外人进入，只有他们两人才进得去的那种气质。
　　莫名的，他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问长福：“你说的姐姐，是李兰吗？”
　　长福猛然抬起头。他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李兰，李兰，只在他夜晚的梦里和白天的思绪里翻滚闹腾，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占有。却没有想到，还有人也记得她。
　　长福看着周钰，点头。
　　周钰看长福的眼睛里散发出浓浓的思念，竟然有点吃惊，该是怎么深厚的情感，才会在只听到她的名字，就已经湿润了眼眶。
　　他以为长福还是个孩子，可是这一刻，长福对李兰的感情，显然已经超过了弟弟对姐姐的情感，不知道长福是否已经发觉，还是他年纪太小，还没有到能分清楚复杂情感的时候。
　　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李兰，周钰在心里说道，那个坚毅的倩影，从没有在他脑海里出现过，如今像灵光乍现一样，出现了却不肯走。
　　他不再劝长福看医学书，而是尽可能帮他搜集更多作战方面的书籍，供他学习，也在医术上对长福更尽心的指导，他隐隐的觉得，长福现在所学的一切，都会在将来帮助李兰。
　　如果他不能够再见到李兰，那他唯一能为李兰做的，就是帮助将来在她身边的人学习更多的知识，来辅助李兰。
　　长福除了在医院跟着周钰学习，他还在坚持在酒楼打工挣钱，与此同时，他和王强的关系也渐渐亲近，逐渐的，他知道了王强的故事。
　　王强是北方人，原本是三口之家，他和妻子生了个儿子，儿子现在差不多和长福一般大。原本他们一家三口过着平静的生活，可是鬼子占领了他们的县城，城里的人都一窝蜂往外逃难。
　　在逃难的途中，他们一家人被冲散了，妻子被人群踩踏，被踩死了，儿子被人群裹挟着，转眼就消失不见。
　　他埋葬了妻子，在妻子的坟前发誓，一定会找回他们的儿子，带儿子回来看她。
　　于是，他跟随着逃难的人群，并没有找到儿子，没有人看到他儿子究竟去哪了。他已经找了一年，还是没有找到儿子的踪迹。他就这样边打工凑盘缠，边找儿子。
　　王强原本在县城里是开武馆的，他有一身家传的好武艺，咏春拳、洪拳法、少林拳等拳脚功夫他都精通。
　　王强看长福和自己儿子年纪差不多大，对长福本就有一股投射到长福身上的思子之情，加上长福聪慧懂事，对长福更加喜爱。
　　他问长福，愿不愿意拜他为师，他的一身功夫也需要传人，不能再他这一代断了传承。
　　长福自然是千百个愿意，行了简单的跪拜礼，二人正式成为师徒关系。于是长福在每天天不亮都来找王强，两人在春城的郊外，由王强开始教授长福。
　　长福每天的生活更忙碌了，他要兼顾医院和酒楼，还要学习功夫，这让他的睡眠时间越来越少。
　　周钰也发现了，经常找不到长福的人，一问之下，才知道长福在跟着师傅学习拳法，他看长福差不多已经掌握了基本的医学技术和护理常识，治疗战场上的伤已经够用了，于是他让长福不必每天都在医院。
　　长福有了更多的时间学习拳法，他进步得很快。王强感觉到很欣慰，长福比自己儿子有天分多了，才短短半个月，他就已经记住了所有的拳法招式，只是力量还不足。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随着长福年纪增长，再加上不断的训练，力量会很快提上来。
　　师徒两人边在酒楼打工，边练习拳法，日子倒也过得平静。
　　还有一群孩子在施桉的学校里，也在认真的学习，长福有的时候也会去学校找周俊他们，互相交流下各自的进展。
　　他们都已经在春城待了大半年了，每个人都很想念李兰，一想到和李兰约定的时间还有两年半，每个人既觉得时间过得慢，又觉得自己现在学习到的知识远远不够，怕帮不上李兰。
　　而李兰和春红，大柱，他们仍然在披星戴月的赶路。照着赵龙给的路线，果然出了听泉村再也没有遇到鬼子。他们走的基本上都是山路，一路上不知道被刺割破了多少伤口。
　　所以，李兰他们也不得不停下来，先去找点草药治疗伤口。
　　外面的大山他们并不熟悉，有一次，春红不小心踩到了猎户用来捕猎的夹子，春红的脚背立刻被夹得鲜血直流。
　　李兰他们也不得不停下来，满山找草药给春红治伤，等她的脚好全了才上路。
　　为此，他们也在山里耽搁了快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大柱学会了打猎，和李兰一起打猎，他们猎到了很多野兔、野鸡，还是用火烤熟烤成肉干。
　　他们不知道翻过了多少座山，不知道花了几个月，在快要下山时，他们看到远处的路上扬起一片黄色的沙尘，轰鸣声传来，好多辆卡车从路上开过，卡车上都是穿军装的鬼子。
　　李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鬼子了，乍然见到这么多鬼子，他们还是吓了一跳，不敢再往前走，折回山里。
　　他们在山里又滞留了一个月，每天，他们都能听到鬼子的卡车轰鸣而过。直到最后几天，再也没有看到鬼子经过，他们这才在晚上悄悄的下山，快步穿过，不敢停留的往前奔走。
　　走了一个晚上，他们来到一个村庄，李兰找到当地人问了这里是哪，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江西。
　　李兰又打听哪里被鬼子占领了，老乡说这一片还算安全，没有被鬼子占领过，前面再走几十里就是镇上。
　　李兰和春红大柱说，还是要去镇上一趟，这几个月的路途，他们脚上的鞋也磨破了，身上的衣服脏又破，干粮早就吃光了，他们也需要补充一些干粮。
　　于是大家往镇上的方向走去，他们准备看看镇上有什么活能干，也好挣点钱，买一点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