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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身受重伤的小狐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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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这死丑八怪变相的骂他“骚”呢是吧!
“你他娘的——” 剑光比骂声更快。
“碎星九变第三式·浮光掠影。”
珞漓身形骤闪,剑锋划出七道残影,从不同角度刺向藤妖主干上那张扭曲的人脸。
藤妖却不慌不忙,主干上的藤蔓如活蛇般扭动,精准格挡每一剑,金属交击声刺耳炸响。
“哎呀呀,就这点本事?” 藤妖讥,“沧澜仙尊的徒弟,剑软得跟柳条似的。
珞漓眼神一冷,剑势陡变—— “碎星九变第四式·萍踪渡月。”
第四式乃碎星九变突进技,速度之快得以与风比拟,他足尖一点,借雾气遮掩瞬移至藤妖背后,剑锋直刺后心!
这藤妖是天妖境巅峰,半只脚已踏入噬元境,他知道正面硬拼毫无胜算,唯一可能击败他的招数就是……从背后突袭。
他将灵力疯狂灌入双腿,剑锋割裂空气发出刺耳鸣啸,雾气在身后拉成白练,这一剑的速度几乎媲美纪云澜平日示范时的七成功力。
可藤妖像早有预料,地面突然窜出数根黑藤,如铁索般缠住他的手腕,硬生生截停这一剑。
“啧啧,偷袭?”藤妖那张人脸咧开嘴,露出锯齿状的尖牙,“亏得还是仙门弟子,你师尊知道你这么不讲究吗?”
珞漓猛地震碎缠腕的藤蔓,后撤两步,呼吸微乱,额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尽管如此他嘴上功夫依旧了得:“呵,等你坟头草三尺的时候可以托梦问问我师尊。”
猎山之外,观战台。
水镜中的画面不断切换,各派弟子的表现一览无余,可唯独……
“怎么这么久不见阿漓的身影?”殷照雪,眸光扫过镜面,笑意盈盈,“莫不是又躲哪儿偷闲去了?”
沈屹川哼笑一声,不以为意:“那小子,定是又寻了哪棵高树睡大觉去了。”
纪云澜未语,眉头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不对。
珞漓平日虽散漫,却从不会在考核中无故失踪,往届他虽都在树上躲着睡觉,水镜却也能时不时映出他的身影。
又过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考核已临近尾声了。
场中央,通关的弟子与仙门弟子已陆续聚齐。
各派长老起身相迎,周子陵林清弦他们一行人也在最后陆续出阵,可直到最后一道身影踏出结界,依然没有珞漓的踪迹。
纪云澜眸色一沉,身形瞬移到他们面前,冷声问道:“阿漓呢?”
周子陵和陆明轩互相看看对方,疑惑道:“大师兄……以往试炼结束都是在前排出阵的啊。”
“是啊,我们在猎山从未看到他的身影。”
林清弦脸色微变,苏灵儿焦急地拽住柳云舒的袖子:“大师兄他没有出来吗?”
纪云澜不再多言,灵力一震,声如寒玉坠地,清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可有人见过本尊徒弟?”
人群寂静一瞬,随后,那名曾与珞漓交过手的少年站了出来,神色平静,先是朝纪云澜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见过,但我先走了,不知他的去向。”
紧接着,赵无尘从霁月阁的观礼台挤出来,擦了擦额角的汗,恭敬道:“回、回沧澜仙尊,珞师兄往西处去了……弟子亲眼所见。”
西处,正是猎山最深之地,严禁考核弟子进入,连水镜都无法窥探。
纪云澜眼神骤冷,就在这时……
“让开!快让开!”
飞衡宗方向传来一阵骚动,几名弟子抬着一名昏迷不醒的男人匆匆奔来,人群如潮水般分开。
那男人面容苍白,嘴角溢血,赫然是飞衡宗掌门的模样!
全场哗然!
“飞衡宗掌门?!”
“怎么回事?掌门不是一直在高台上吗?!”
“那台上宣布规则的是谁?!”
纪云澜眼底寒光骤现,手中灵力瞬间凝成冰刃,毫不犹豫的直击高台上那名“掌门”。
“掌门”面色一变,抬手格挡,却在接触冰刃的刹那,整条手臂“咔嚓”一声裂开,表皮如枯树般剥落,露出内里蠕动的藤蔓——是藤妖所化!
“阿漓……”纪云澜声音冷如霜刃,玄冰剑已召出,剑锋直指猎山阵法入口的核心,他要强行重启阵法。
猎山结界唯有考核时才会开启,强行重启需消耗巨大灵力,甚至可能反噬自身。
但纪云澜没有丝毫犹豫,剑锋一划,磅礴灵力如洪流般灌入阵眼!
沈屹川也反应过来是有妖物混进猎山内了,而珞漓还没出来,他袖袍一振,磅礴灵力紧随其后。
殷照雪眸光一凛,素手轻抬,一道清光自她掌心飞出,直入阵眼。
紫霄宫第一阵法大师——那位素来清冷寡言的女子亦飞身而至,指尖结印,繁复阵纹自她脚下蔓延。
珞漓的师弟师妹们见状,毫不犹豫冲上前。
他们的大师兄还被困在里面。
————
猎山内。
珞漓已经与这妖物交手数回了,可境界的悬殊终究让他应对不堪,几次想接近他身后数以千计的黑纹蝴蝶编织的空间时,都被他看破阻拦下来。
此时他狼狈不堪的单膝跪地用流光剑支撑着地面才不至于完全倒地,嘴角和额角都已溢出鲜血可见刚刚的战斗有多激烈。
藤妖居高临下地看着单膝跪地的珞漓,主干上那张扭曲的人脸露出讥讽的笑容。
“啧啧啧,瞧瞧,这就是沧澜仙尊的得意弟子?”藤妖的嗓音沙哑刺耳,像枯枝摩擦,“才这么几下就不行了?你那师尊没教过你,打不过,就该跪地求饶吗?”
珞漓喘着粗气,却忽地扯出一抹笑,染血的牙齿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
“求饶?你也配?” 他啐出一口血沫,剑锋一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师尊倒是教过我,像你这种烂藤条,就该剁碎了当柴烧。”
藤妖的笑僵在脸上。
珞漓歪了歪头,故作思考状:“哦,不对,烧你都嫌臭,还是直接碾成渣,撒粪坑里比较合适。”
藤妖主干猛地膨胀,黑藤如狂蛇乱舞,那张人脸彻底扭曲,“你找死!!!”
“哎呦,这就急了?”珞漓咧嘴一笑,尽管站都站不稳,嘴上却半点不饶人,“看来你不仅是个废物,还是个没脑子的废物。”
藤妖彻底暴怒,不愿陪他再玩,下一秒将数条粗壮的藤蔓向珞漓袭去。
珞漓被那藤蔓贯穿胸膛,重重砸进龟裂的岩壁,血沫呛出喉间,视野开始模糊……
没有办法了吗……
所以招式都用尽了……
怎么办师尊知道我不见了吗?
我还没有告诉他……
意识模糊间——他突然听见雨声。
是那一夜。
纪云澜在一个无星的雨夜,将珞漓带到云澜别苑山巅的云海之上。
“看。”纪云澜指尖凝出一缕灵气,点在珞漓眉心。
刹那间,少年眼前浮现浩渺星穹—— 二十八宿明明灭灭,星轨交错如织,每一颗星辰的诞生与湮灭,都与其他星辰息息相关。
“星河亘古流转,看似无序,却自有其律。”纪云澜的声音沉静如夜风,“你以为星辰是死的,可它们每一瞬都在生,每一瞬都在死——生死之间,便是剑意。”
他收手,星穹幻象消散,只剩雨幕潇潇。
“等你悟出何谓‘死中之生’,这一式,才算成了。”
山巅的雨,师尊的剑指,眉间冰凉的触感。
“生死之间…便是剑意。”
记忆里的声音穿透时空,与此刻重叠。
他仿佛看见了,生生不息的——星命轮回。
藤妖的尖刺再度扎入肩胛的瞬间,他染血的手指突然扣紧剑柄。
原来,这就是死中之生!
濒临溃散的瞳孔里,倒映出漫天血雨,每一滴下落的血珠,都映出一颗星辰的轨迹。
二十八道星宿剑气自他碎裂的丹田暴起,每一道都缠绕着纪云澜当年点化时的灵光。
他使出浑身气力挣扎着起身。
“星河碎——”
他划破指尖,血雾喷在剑锋之上,嘶哑的嗓音如砂石摩擦。
“——星殆!”
“轰!!!”
剑锋插地的瞬间,藤妖脚下骤然浮现一道巨大的星盘阵图,二十八宿星位依次亮起,每一颗星辰都拖着长长的光尾,如锁链般缠绕而上,持续绞杀!
地面浮现的星盘开始逆向旋转,藤妖的躯体被硬生生扯入星轨,每转一圈就崩碎一截 。
他剑锋所指之处,二十八宿剑气首尾相连,化作亘古不灭的星河圆环。
远在猎山外重启阵法的纪云澜突然按住心口——他知道,珞漓悟出那一式了。
藤妖在无尽星光中惨叫,那张人脸扭曲崩解:“不可能!不可能!!这是…逆星……你怎么会!”
最后一刻。
星盘中央迸发刺目白光,所有星辰同时坍缩。
没有爆炸,没有轰鸣。
只有绝对的湮灭。
他失血过多,使出这一杀招本就是强弩之末,直直的向后倒去。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师尊接住了要倒的他。
一声声的呼唤,如隔着一层厚重的雾。
“阿漓……阿漓……”
————
珞漓做了一个梦。
梦境里,他站在一片星河之中。
纪云澜背对着他,白衣染血,手中寒玉箫寸寸碎裂。
“师尊!”他冲上去想抓住他,可指尖却穿透了那道身影。
纪云澜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阿漓,为师从未后悔。”
“咳——!”
珞漓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身上的纱布。
他缓缓坐起身,上身缠满绷带,每一寸皮肤都泛着灼烧般的痛。
“大师兄!你醒了?!”
门被推开,苏灵儿端着药膳冲进来,眼眶通红,见他真的醒了,手里的碗差点摔了,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大师兄你吓死我了!昏迷了整整半个月!药老都说你再不醒就——” 她哽住,不敢说下去。
珞漓扯了扯嘴角,嗓音沙哑:“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
苏灵儿抽了抽鼻子,抹了把眼泪,又哭又笑:“谁、谁哭了!是药熏的!”
珞漓没力气跟她斗嘴,环顾四周,问道:“这是在你们焕春院?”
苏灵儿点头,一边扶他靠好,一边絮絮叨叨地讲了起来:“我师尊这半月一直在用大量仙药为你疗养伤口,你是不知道,那日沧澜仙尊强行重启猎山阵法,直接闯了进去。”
原来当时不是他的幻觉。
她眼睛发亮,手比划着:“阵开的瞬间,师尊第一个冲进去,紧跟着的是五师兄,然后你猜怎么着?仙尊找到你后,出来第一件事,竟然是直接毁了整个猎山阵法!”
“啊?!” 珞漓差点从床上弹起来,又疼得龇牙咧嘴地倒回去,“我师尊毁了猎山阵?!”
他和紫霄宫联手创下这阵法时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呢。
苏灵儿猛点头:“对!一剑劈碎的!沧澜仙尊不愧为道衍境的天下第一仙师!”
珞漓轻轻笑了笑,对赞美自家师尊的话听的比赞美自己的还要舒服得多。
他接过苏灵儿递给他的药膳,抿了一口才想起来问道:“那我师尊呢?可知他现在在何处?”
苏灵儿点点头:“沧澜仙尊和掌门师伯这几日一直在议事阁和其他门派远程商议事物,具体也就是猎山阵法里为何会出现妖物这件事,不过……”她突然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大师兄,你还记得那个在试炼里表现很厉害的持剑少年吗?”
珞漓挑眉:“怎么?”
“他点名要拜沧澜仙尊为师!”苏灵儿凑近,神秘兮兮道,“沧澜仙尊自然是不会答应的,结果那人竟直接跪在云澜别苑的山前,整整三日不起!”
珞漓差点呛到:“……什么?!”
苏灵儿绘声绘色地继续:“最后听说是沧澜仙尊亲自过来,冷着脸跟他说了什么,那人才终于作罢,总之,他现在拜入昭明院叶云谦院长门下了。”
珞漓盯着药碗,若有所思。
那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不过在我看来,还是大师兄你更厉害!猎山里的那藤妖可是半只脚都踏入噬元境了!”她双手抱臂,有声有色的说道,“师兄在这种境界相差极大的情况下还能打败他活着回来,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嘛!”
珞漓喝完手中的药膳,听她讲完,有趣的笑了笑,懒洋洋道:“那当然,你大师兄我啊,命硬得很,阎王爷见了都得摇头。”
苏灵儿还想再说什么,他却已经掀开被子,随手扯过一旁的外袍披上。
“哎!大师兄!你才刚醒,药效上来会嗜睡的!”她急得跺脚。
珞漓摆摆手,笑得漫不经心:“不了,想家了,回头带着你最爱的紫米糕来和你跟殷院长道谢!”
话音未落,灵光一闪,人已消失在原地。
—————
云澜别苑,竹屋前。
珞漓站在师尊的房门外,顿了顿,推门而入。
房间里空无一人,却整洁得仿佛主人从未离开过。
案几上笔墨纸砚规整排列,连镇纸的角度都分毫不差,窗边的矮榻上搭着一件素白外袍,袖口还沾着一点未来得及清洗的血迹——大概是那日猎山抱着他时带回来的。
他的目光移向窗台,那盆淡黄色的檀花开得正好,花瓣上还萦绕着淡淡的仙气,显然被人精心养护着。
珞漓会心一笑,那是他半年前从人族带回来的。
当时他笑嘻嘻地塞给纪云澜,说:“师尊,你要好好养它喔,就当是养我。”
没想到,竟真的被养得这样好。
珞漓走到案几前坐下,随手拿起一支笔,在纸上胡乱勾画。
画着画着,眼皮却越来越沉……
药效上来了。
笔从指间滑落,他伏在案上,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
纪云澜推门而入,第一眼便看到案几前熟睡的身影。
他脚步一顿,冷峻的眉眼在烛光下柔和了几分。
……十五日。
他昏迷了十五日,他便提心吊胆了十五日。
纪云澜无声走近,指尖轻轻拂过珞漓的额发,确认体温无碍后,目光落在他安静的睡颜上。
窗外,一阵风过,桃花瓣簌簌飘落。
几片花瓣穿过镂空的圆窗,一片落在珞漓的发间,一片沾在他的唇边。
纪云澜凝视片刻,终是俯身,小心翼翼地捏起唇边那片花瓣。
却在收回手的瞬间,鬼使神差地停住。
夜风轻拂,烛影摇曳。
他低头,极轻地,在那片花瓣停留过的地方。
落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