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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悠闲漂亮的小狐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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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衍阁一行人站在观礼席,珞漓懒散地靠在白玉栏杆旁,指尖转着一枚不知从哪儿摸来的松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师弟师妹们闲扯。
“这届新弟子不行啊。”他打了个哈欠,瞥了一眼水镜,“第一关就淘汰了三成,比往届的差远了。”
四师妹柳云舒轻摇团扇,笑道:“大师兄,当年沧澜仙尊让你来参加这个试炼,你可是第一关就直接拆了三块浮玉台,害得飞衡宗连夜修补阵法,掌门至今提起来还心疼赔出去的灵石呢。”
珞漓咧嘴一笑:“那是他们阵法不结实。”
沈念默默递来一杯茶,珞漓接过灌了一口,被苦得皱眉:“……小六你这泡的是黄连?”
沈念面无表情:“醒神。”
“……”
正闹着,一旁的周子陵忽然开口:“阿漓,你看那人。”
他和陆明轩都比珞漓年龄要大上十载,平日没有师尊掌门在的场合,他们都会同纪云澜一样叫珞漓的小名。
他声音沉冷,目光定在水镜一角。
珞漓顺着望去,只见第二关“斩心魔”的幻境中,一名面貌清俊的少年持剑而立,四周黑雾翻涌,心魔幻象不断侵袭,却被他手中长剑一一斩碎。
没有犹豫,没有动摇,甚至连停顿都没有。
“哟,有点意思。”珞漓挑了挑眉,“心魔幻境对他没用?”
周子陵摇头:“不是没用,是他根本不给幻境成形的机会。”
镜中,那少年眸光冷锐,剑势凌厉,每一剑都精准斩向幻象最薄弱之处,就仿佛……他早已看透心魔的本质。
珞漓眯了眯眼,唇角微扬:“就是不知道第三关,他还能不能这么顺利。”
高处,纪云澜的目光同样落在那少年身上,在他一旁的沈屹川道:“此子心性绝佳,定是有高人指点。”
殷照雪也肯定道:“没错,看那少年的步伐以及剑招,不似寻常散修的路数。”她指尖轻点,水镜画面拉近,映出少年手腕翻转时的一道微妙弧度,“这‘断潮式’的起手,倒像是……”
“北海悬剑岛的‘逆浪决’。”纪云澜淡淡接话,眸色微沉,“此派百年前就已绝迹。”
沈屹川端茶的手一顿:“莫不是说,这小子是悬剑岛的最后一位传人?”
正说着,镜中少年已斩碎最后一道心魔幻象,周身黑雾轰然溃散。
他收剑入鞘,神色平静得仿佛只是拂去衣袖尘埃,转身便朝第三关猎山的结界走去。
此时他是第一位通关的考核弟子。
少年独自站在边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枚蛇纹玉佩,目光却扬起,当众以仙法凝气成字,凌空写下—— “ 天衍阁。”
三个字银钩铁画,悬于半空,引得在场众人纷纷侧目。
其他注意到他的门派暗自惋惜,可惜这等天赋弟子想进的是天衍阁。
殷照雪忽然轻笑,她意有所指地瞥向纪云澜,“看来沧澜仙尊的风采,让这位新弟子仰慕得很呢。”
纪云澜神色未变,目光却掠过人群,看向台下更衣准备入猎山阵法的珞漓。
他正在专心致志的换统一的墨色服装,并未注意到镜中景象,不然他会表演一场很文雅的猴叫。
他刚套上外袍,腰带却死活系不好,急得他直跳脚:“这破带子谁设计的?!”
一旁早已穿戴好的林清弦看不下去了,上前拿过他手中的赤红腰带,熟稔的帮他系好。
珞漓嘿嘿一笑:“还是小五好啊!”
纪云澜嘴角极轻地扬了一下,那笑意淡得几乎看不见,却如寒潭微澜,转瞬即逝。
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能到最后关卡的一炷香时间已经足够,不能到的再给两柱香也无法改变什么。
此时猎山入口结界前等待的新弟子已然不到原来的二成,外面等待入场的仙门弟子也准备就绪,掌门开始施法让他们陆续进入阵眼。
珞漓悄悄转头看了一眼高台上的师尊,没想到和师尊来了个眼对眼,他微微一愣,继而对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纪云澜虽没有回应他什么,但身上冷峻的气压却悄然缓和了几分。
随着所有仙门弟子进入完毕,猎山结界轰然洞开。
余下的新弟子们小心翼翼地踏入其中,只见山内枯树盘虬,藤蔓如蛇般缠绕在灰白的树干上,地面上铺满不知名的暗紫色苔藓,雾气缭绕间隐约可见萤火般的幽光浮动。
往届这个时候,珞漓早就寻了棵最高的枯树,往枝桠上一躺,一觉睡到他们通关,反正以他的修为,那些新弟子连他的衣角都摸不着。
可这届不同。
他浓茶喝多了睡不着,嗯,就这么简单。
他眯眼望向雾气深处,那个在前两关锋芒毕露的少年身影已消失不见。
“大师兄,那你去睡大觉吧,我和师兄师姐们分头行动了。”苏灵儿凑过来小声说道。
珞漓勾唇一笑,指尖弹出一道灵气,将不远处的一片枯叶钉在树干上:“今年……我要亲自陪他们玩玩。”
几位同门师弟不约而同的轻轻摇头,不知道会是哪些倒霉蛋被他们大师兄逮到喽。
猎山之中,黑影如魅。
珞漓的身形在枯木与雾气间穿梭,衣袂翻飞却不染纤尘。
他时而踏着藤蔓借力一跃,时而借着雾气隐匿身形,所过之处,指尖轻点,朱砂印记便已落在那些尚在茫然四顾的新弟子眉心,半点声音都没透。
不过半柱香时间,他已标记有不下二十余人。
最气人的是,这些被他标记的弟子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只来得及听见一声带着笑意的“承让”,眼前便已没了人影。
镜外,水镜前的沈屹川无奈摇头:“这小子今年大典是怎么回事,这么勤快,往届可都是在睡大觉。”
殷照雪掩唇轻笑:“阿漓怕是玩心迸发了。”
纪云澜目光未动,只淡淡道:“拖沓了三分。”
沈屹川挑眉:“这还拖沓?我看这小子身法比上届仙门大比还要快了不少。”
“本可以再快。”纪云澜指尖轻叩案几,“第三十七步时踏错了落点,白费了半息。”
殷照雪:“……”
沈屹川:“……”
猎山里珞漓叼着根不知道哪找来的草,叉着腰漫无目的的走着。
无聊。
突然觉得这逮新弟子吊着玩的游戏也不好玩,刚开始还有点意思,现在却觉得索然无味。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找个地方睡一觉,忽然余光瞥见不远处一道身影。
那名少年正抬手轻点,将一名黑衣的仙门弟子眉心的朱砂印记加深,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穿着和其他新弟子一样的素白猎服,可周身气质却格格不入,仿佛这身衣裳只是勉强套在他身上的一层皮。
珞漓眯了眯眼,玩心又起。
他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落在少年身后,笑眯眯道:“你就是那个在第二关斩心魔如砍瓜切菜的小子?”
少年动作一顿,缓缓转身。
四目相对。
“你就是沧澜仙尊的徒弟。”少年开口,声音冷冽,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珞漓挑眉:“怎么,仰慕我?要签名吗?”
少年没接他的调侃,只淡淡道:“试试。”
话音未落,他手中长剑已出鞘,剑锋直指珞漓咽喉,仙门弟子禁用仙法,但考核弟子却可以。
这一剑来得极快,剑气凌厉,可珞漓却连脚步都没挪一下,嘴角玩弄一扯,只是微微偏头,剑锋擦着他的耳际划过,削断了几根发丝。
“就这?”珞漓笑得张扬,“再来。”
少年眸光一沉,剑势骤变,一招快过一招,可珞漓却如闲庭信步般,每一次都恰到好处地避开,甚至连嘴里的草都没吐掉。
眼看这少年有些气急败坏,气息越发急促。
直到一旁传来一声轻咳。
少年这才停下,两人同时转头,只见一名和珞漓穿同款猎服的弟子从树下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恭敬的笑,朝珞漓拱手行礼:“见过珞师兄。”
珞漓眨了眨眼:“你谁啊?”
那弟子嘴角抽了抽,勉强维持着笑容:“在下乾阳宗赵无尘,去年仙门大比时曾有幸见过师兄风采……”
“哦,你好。”珞漓敷衍地点点头,转头又看向那少年,“还打吗?”
少年收剑入鞘,冷冷道:“日后仙门见真章。”
说罢,转身离去。
赵无尘站在原地,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珞师兄,方才那位可是在前两关中崭露锋芒的新弟子?”
珞漓耸耸肩,把嘴里的草吐了:“是啊。”
他伸了个懒腰,瞥了一眼赵无尘:“你也要跟我过两招?”
赵无尘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珞漓嗤笑一声,转身就走,嘴里还嘀咕着:“一个两个的,没劲。”
珞漓哼着小调随意地走着,靴底碾过暗紫色的苔藓,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走了约莫半刻钟,他突然停下脚步。
不对劲。
太安静了。
不仅没有新弟子的踪迹,连本该四处“狩猎”的仙门同门也一个都不见。
整座猎山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连风声都凝滞了。
正疑惑间,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翩跹的影子——是只蝴蝶。
珞漓这才想起飞衡宗掌门说的会有三百只“醉梦蝶”加入猎山,可当他定睛细看时,那蝶翼下分明蜿蜒着诡异的黑纹,振翅时还簌簌落下些暗紫色粉末。
他是见过醉梦蝶的,醉梦蝶理应是粉白色的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一定有古怪。
他悄无声息地跟上那只蝴蝶,穿过一片扭曲的枯木林后,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紧缩。
雾气缭绕的空地上,一株通体血红的妖藤正缠绕着一名昏迷的弟子,藤蔓刺入那弟子眉心,汩汩吸食着灵气,而骇人的是,那妖藤主干上竟浮现着一张模糊的人脸,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餍足的笑容。
是天妖境的藤妖,不,这气息……这妖即将突破到噬元镜了!
更可怕的是,妖藤身后悬浮着数以百计的黑纹蝴蝶,它们翅膀相连,正织成一张巨大的、半透明的“镜面”。
镜面那端隐约可见另一个空间:灰暗的天空,龟裂的大地,以及……更多被藤蔓缠绕的弟子。
珞漓回过神来立刻召出流光凝出剑气,飞身上前剑锋如电,瞬间斩断刺入弟子眉心的藤蔓。
“嗤——”
暗紫色的汁液喷溅而出,那藤妖扭曲的人脸露出错愕的表情,显然没料到会有人找到这里突然杀出。
珞漓压根不给它反应的机会,单手接住那名昏迷的弟子,迅速将他安置在一旁的岩石后,转身剑指藤妖,眼中寒芒乍现,使出剑招——“碎星九变第六式·皎皎繁星。”
他跃至半空劈斩,下落时剑锋画螺旋纹,大范围剑雨,每道剑气如银河繁星倾泻,带着摧枯拉朽之势直劈藤妖主干!
然而——
“铛!”
一根粗如儿臂的藤蔓突然横挡在前,硬生生接下这一剑,两方强大的力量相碰撞,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恐怖的反弹力将珞漓整个人震退数步,虎口发麻。
他随意的甩了甩手腕,目光更加冷冽的看着那恐怖如斯的藤妖:“谁把你放进来的。”
猎山收徒大典的阵法是他师尊和紫霄宫的第一阵法大师所创,如若不是有人刻意将妖物放进去,就不可能有妖能靠近半步。
那张人脸正对着他看了半晌,听了他的话嘴角越咧越大,发出刺耳的笑声,笑了好一会才缓缓而道:“哎呀,来了只漂亮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