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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逆转白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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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穷急眼的那一年,许之行花了100万让我当他白月光的替身。
后来他要跟我认真,于是我奉献5年的时光,慢慢变得平庸。
可白月光回国后,他却为了准时赶上当众向她跪地求婚的机会把我扔在高速路上。
“我爱了你8年,等了你8年,你终于回来了——嫁给我好吗?”
在看到许之行的白月光时,我的心瞬间跌落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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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林忱,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跟我下高速,等我事情办完了再回家,第二,你现在就下车。”
我颤抖着缩在角落,浑身止不住的痉挛。
“许之行,我求求你,我肚子真的好痛……”
“下车林忱,别让我说第二遍。”
我痛的几乎昏厥,前面就是服务区了。许之行一把方向盘打进服务区,干脆利落的下车把我拽了出来。
我被他拽的跪倒在地上,膝盖擦破了一层皮。
“林忱,你能不能不要装了?我说了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没工夫陪你演戏胡闹。”许之行皱眉看着我,关上后车门,无视我疼到发白的脸色,居高临下的说:“我有重要的事情的时候,你能不能懂点事?”
“你要么就在这里好好反省,要么跟我上车。”
“许之行……我真的没有骗你”,我痛的声音都在断断续续的起伏,“我今天真的不舒服。”
“……你只要下高速的时候,把我放下就行,不会耽误你时间的——”
许之行冷笑一声:“为我考虑?你会吗?”
许之行的异常不是一天两天,我也知道他总有一天会腻了我,可是曾经实在太过美好,让人也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许之行以前会记得我今天是生理期,拜托人送红糖姜茶——曾经他抱着我给我暖肚子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也许我们能够长长久久。
但是就在一个月前,许之行某一天晚上回家,坐在饭桌前,没有吃饭。他像是大梦方醒一般看了我一眼,细细的描摹了我的五官,最终才丢出一句冷淡的:“林忱,我先上楼休息了。”
可惜我当时没有察觉出他的异常。
“等等,你,许之行!”我脸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而许之行根本没有耐心听我说完下半句话,关上车门就走了。
“你自己去医院吧。”
天彻底黑了,我忍耐着腹部的痉挛,坐在黑暗的角落,我的手机钱包都在车上,强撑着走到服务区的用餐区已经是我的极限。
最后是他的兄弟接我回去的。
在我意识接近恍惚的前1秒。
裴延眼见着我回到了许之行的公寓才放心,他让周姨把我扶回楼上休息,全程不正眼看我一下,走之前站在床边告诉我:“你也不要想了,林忱,许之行他今天晚上不会回来的。”
“至于网络上的风言风语,”裴延像是故意给我留了一个钩子,“你也就不要看了。”
我听见他冷淡的声音。
“看了也是自取其辱,何必呢?”
“5年什么也没捞到,不觉得亏本儿吗?许之行一个电话就能把你随叫随到,跟圣旨似的,然后你什么都不管的就过去——你不觉得自己廉价吗?”
我微微睁大了眼睛。
话已至此,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白着脸躺回床上,整个人陷在冰凉的被子里,好一会儿我才慢慢说。
“……我知道了。”
许之行的白月光回来了。
隔天我就看到了媒体的标题——“许氏公子盛大求婚,神秘女方令人遐想!”
“高调表白八年白月光,许氏继承人或抱得美人归?”
我无力松开手机。
原来他昨天把我丢到高速路上,不管不问,是为了准时赶上跟白月光求婚的时间——原来5年的感情在他眼里一文不值,只在我自己心中做数。
我站起身,看着镜子中脸色苍白,双眼无光的自己,实在是太难看了,这样的状态太过于狼狈,连我自己都很难心生好感。
我想起曾经自己年少轻狂,还没有被生活的重担压垮时,曾经也是灵气斐然的拿起画笔,曾经也是真诚而热烈的仰慕过同龄的天才,曾经也是怀着梦想一步步往前走。
那时候我怎么都不会想到,5年之后,我会变成这样死气沉沉又充满疲惫的人,枯竭的生命力让我几乎拾不起曾经的少年意气和行动力。
原本爱是让人血肉丰盈的。
许之行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喝的醉醺醺的了,他往沙发上一躺,顺手扯掉领带。
“唔,好难受。”
“林忱,林忱!”
我挂着两个黑眼圈出来,一夜没睡。许之行一动不动,他以为我会和之前一样殷勤的上去帮他整理他酒醉后的狼藉,以为我会像之前一样心疼的帮他去煮解酒汤,以为我会像之前一样抱住他,给他一个吻,然后关心他应酬辛苦了。
我没有。
我之前确实是这样做的,我爱了他整整5年,从刚开始的多疑和不敢置信到后来的清醒沉沦,我清楚的明白自己有多爱他。
就像是溺水的人不得不抱紧的浮木。
可是昨天,许之行跟另一个女人求婚,那个他说自己早就放下的,早就不爱的白月光,我以前从来没见过的女人。许之行说自己会翻篇,说要跟我认认真真的谈恋爱,然而昨晚他把生理期第一天的我一个人扔在高速公路上的服务区,驱车前往他处,高调的向他的白月光表白——整个海市,风言风语。
我被朋友打爆了电话,打开视频的时候,我的心仿若被一击重锤敲击,彻底失去了知觉。
曾经我也以为我们是相爱的,许之行会准确的知道我一个月有哪几天难受的起不来床,会给我专门准备生日礼物和惊喜,我们也曾在这栋大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极尽纠缠。
我曾经也以为我们这样的感情是开头历经坎坷,结尾最终会走向幸福,我曾经也满怀期待的想着,我穿着婚纱,或许在某一天下午能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和他结婚,和许之行白头偕老。
我曾经为他学了很多东西,也想要为了站在他的身边不给他丢脸,而学习他们那些礼仪和各种名贵酒品点心的搭配,可惜我依旧格格不入。
不仅是许之行,还有他的兄弟。
我在空荡荡的别墅里坐了很久,收到许之行他说今晚不回来吃饭的消息,我没有回,之前我都会回他,并问他在哪里应酬,我要不要开车去接他?
我甚至曾经还会心疼的为他煮好回家之后要吃的清汤面。
因为许之行总是胃疼。
这曾经是许之行跟那群兄弟炫耀的资本。
展示他有女朋友疼,有女朋友爱,被女朋友放在心上。
我曾经也是为此骄傲的,认为我是他的唯一,可是甚至在我习惯性的打下第一行字的时候,抬头就能看见许之行在视频中刚刚放下手机屏幕,我甚至看见了他手机聊天背景的照片是我,他却转头就温柔的笑着对着一个身形打了马赛克的女人说:“你去国外学习的这几年,我们都很想你——这是我们专门为你办的,欢迎回家的派对。”
画面中他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欢迎回家,我们都很想你。”
许之行对外宣称他的白月光身体不好,不想让媒体叨扰,所以对外展出的所有影像资料和声音都隐去了她的信息,没有名字,声音,脸部影响,一片衣角都没有出现在媒体摄像头中。
这个场景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我脸上。嘲笑我仍然在为他打算,已经形成习惯,嘲笑我5年青春此刻不过一张白纸,嘲笑我爱了多年的男人,此刻为了另一个女人当众下跪求婚。
在场的他那些瞧不起我的兄弟,没有一个人敢灌他白月光的酒。
可是在最初他拿我当替身的时候,我被他们硬生生灌的胃出血,高度的寒冷烈酒在胃里像冰块一样。
而那时,许之行只是给他那群兄弟使了个眼色,叫他们不要做的太过分。
期间有人嬉皮笑脸的搭上他的肩膀问:“哟,心疼啦?”
许之行也只是撇了我一眼,淡淡的说:“替身而已。”
他光明正大的说,我撕心裂肺的咳。
随即转过身不再管我。
看,他一开始就在羞辱我。
一段爱情没有好的开头,怎么会有好的结尾呢?
我安静的看着躺在沙发上的许之行,只感觉心如刀绞。许之行还在叫着我的名字,见我面色不对,脸色也黑了下来。
“不就是跟别人求个婚吗?林忱你连这点度量都没有吗?”
我懵了。
许之行还在继续说:“林忱,我从来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既然你总是爱装,装身体不舒服,不愿意跟我一起出现,那你就永远也别和我走在一起了。”
我完全没想到他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
我从未想到这样的话语能用在我的身上。
我曾经以为他只是偏执,幼稚,不懂得怎样为他人着想,现在看来,许之行从来没有尊重过我。
只是享受着我对他的爱和照顾。
见我还没有立刻去厨房做醒酒汤,也没有任何动作,许之行皱眉:“你到底怎么了?我一回来你就拉着个脸,林忱,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你是替身,没人瞒着你吧?别看不清楚形式。”
好,他的白月光回国之前,我是他挂在嘴边的女朋友,人家回国之后,我是看不清楚形式的替身。
原来许之行的爱和尊重,一文不值。
我空洞的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一瞬。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人,原来并不像我记忆中的那样。
我在身侧水杯里平静的水面倒影里,看到了我麻木的表情。
我无法装作很有心力的去照顾他,实际上,我也是强弩之末了。
许之行皱着眉,却从心里生出来一丝丝莫名其妙的慌张。
不会的,林忱爱他爱的要死了。
那么多次分手,最后都是林忱来找他复合,许之行有经验,每次他拿分手威胁的时候,林忱都会用尽手段讨好他,只为挽回他们之间的恋爱关系。现在他还没有提分手,林忱怎么舍得主动离开?
她怎么敢?
绝不可能……
我木僵着身体走入厨房,半晌给他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
许之行看着我为他忙前忙后,终于大发慈悲似的捏住我的下巴,想要给我一个吻。
那一瞬间我只感觉到恶心。
我偏过头说自己不太舒服,等他回家等了一晚上,现在头很痛。许之行阴鸷的视线在我脸上来回扫了好几遍,最终放开了我。
“林忱,你永远比不过她,你得认清这一点。”
我点了点头,却头也不回的上楼了。
我不喜欢这里,不喜欢这栋房子,许之行肆无忌惮的享受了几年我的爱,也吝啬的施舍给了我一点美好的时光。现在看来何其可笑,我林忱竟然真的被他所吸引。
被这个残忍、自私、不知道爱是什么的男人。
当众跪地,全市皆知,贵公子求婚暗恋8年的白月光的新闻,一瞬间引爆了各大媒体。跟我一个工作室的小组同事都在窃窃私语,我听着他们谈论高高在上的故事中心的两人,一口一个金童玉女,一口一个门当户对……可是我的手机屏幕上还有许之行发来的消息。
“今天下午我去找她,就不回去吃饭了。”
“林忱,回消息。”
我按住手机,慢慢闭上眼睛。
下一秒,一个电话直接打进来。
我声音很淡:“你去找你那个白月光的事情不用跟我说,晚上也……”
许之行打断我的话:“林忱,我劝你,你不要去窥探她的生活,我知道你嫉妒她,但是她身体不好,如果有那些媒体骚扰她的话我要你好看。”
我简直莫名其妙。
“许之行,我不会……”
“不会那你那天在高速路上装病?”
这下我知道无论我怎么解释许之行他也不会信了。
“她也知道你的存在了,她三天后来找你聊聊,林忱,你不要惹她不开心,不然我们就分手。”
“林忱,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林忱。”
我恍惚一瞬,嗯了一声。
一个被暗恋自己八年的人求婚之后,主动提出要见这个人五年的女友一面?
我感到荒谬。
就这样我在许之行越来越冷淡,越来越恶劣的态度下的过了两天。
马上到了我的生日。我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一块儿小蛋糕,分量仅仅够我一个人吃,当我回到家时,许之行坐在餐桌边,手边还放着一碗长寿面。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是该说他一边给白月光求婚,一边还记着给自己5年的女友过生日,是情圣呢?还是应该说他根本没有把我这人当回事呢?
许之行拆了筷子递给我——他不会做饭,这一份长寿面是他从外面点的外卖。我却没有接他的筷子。
许之行皱眉看了我一眼:“怎么?”
我刚要开口。
许之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他开了免提,所以我也能清清楚楚的听到。
“之行,晚上的晚宴她也会来,你可不要错过机会哈哈。”
许之行脸色一变,匆匆忙忙扔下筷子穿上衣服就要往外走,站在玄关换鞋的时候,这才转头朝我看了一眼。
“林忱,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电话里轻蔑的男声传出来:“哟,在呢?之行,带上她吧,让她亲眼看看,有些人不是她能轻易比较的。”
许之行定定的看了我一眼,鬼使神差的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一瞬间涌起巨大的反胃。
“你放开我!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不想去!”
电话里一道温温柔柔的女声传过来:“之行?”
许之行刹那间挂了电话。
“许之行你放开我!!!我不去!!!”
我一边尖叫一边推拒,一时间竟然鬼使神差觉得那电话里的女人声音熟悉,但是下一秒我就被许之行一把拽上了车。
我白着脸:“许之行,今天是我生日。我不想去……”
许之行正要发动车,闻言回头:“你的生日什么时候不能过?现在让你和我一起出现在同一个场合,让你这么难受吗?林忱,我是不是给你的自由太多了?”
我死死攥住了手下的真皮座椅,抬起头:“可是我说了我不想去。”
“许之行,我只是不想去,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一句假话,我只是想过我的生日,也不需要任何人陪,你可以自己去——你想见谁,你自己去见好了。”
不知道是我的哪句话惹怒了他,许之行突然从驾驶位上下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我对他还有怎样的反应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只有自己像一个木偶一样被他拉着往屋子里面走。
许之行当着我的面把蛋糕一把扫在了地上。
而我只是静静看着他。
抬手就是一耳光。
“你羞辱我。”
“就算是包养也有个度——许之行,你这人真是烂透了。”
霎时暴怒的许之行死死盯着我,双手握着我的肩膀摇动:“包养?我们是什么?!林忱你再说一遍?!!”
我语言和表情都冷淡。
“我说就算是包养也得有个度!”
在只有一句话的激动过后,我使尽了心力,又恢复了往常的疲惫乏味——
“就算是包养,这也是羞辱。”
“一边跟白月光求婚,一边还想跟给自己当了5年的替身的女朋友在一起,许之行你这人真是烂、透、了。”
许之行抬起拳头的时候,我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预想而来的一拳却没有落在身上,而是重重的打到了我耳边的墙壁。
我测过头,眼见我耳边的墙壁沾染上鲜血,心里却诡异的平静下来。
此刻情绪大起大落的并不是我。
而观看别人的情绪大起大落,竟让我感觉到一股久违的抽离感和对自己的掌控感。
这段感情竟然是我先点到为止。
那一瞬间我的心里面好像突然放下了什么经年背负的东西。
整个人从胸腔开始变得很轻。
我看了一眼许之行,最终伸手握住了他的拳头,染血的骨节一点点浸润我的指缝。
生日蛋糕都没了,那就走吧。
许之行狐疑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握住方向盘,欲言又止。
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林忱,你不许提包养。”
呵。
我权当他念经。
没了感情,分不分手已经是一个形式,这段感情的定义也就变得无关紧要。
我不在乎了。
【2】
到了宴会上,果然是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许之行的目光一直朝着二楼的某个方向看。
他的目光太明显,我不得不注意到。
裴延作为许之行的兄弟,和另外一群人在许之行进来的瞬间就注意到了我们两个。
我看着他们走过来,已经能想象到他们对我阴阳怪气的语气。
“哟,这不小嫂子?”
“许之行,许哥,真要带给那谁见一下?”
“真要这么干啊?”
我在他们眼中甚至看到了惊疑不定。
许之行很快被他的一众兄弟拉走了。
我甚至听得见他们一转身就在讨论的内容,无非是我的出现有多么不合时宜,以及告诉许之行既然都到求婚这个地步了,那就收心。
只有裴延落后一步,他安安静静的看了我一眼:“林忱,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怎么有胆子真的跟着许之行来这儿的?你还真把我们说让你过来看看许之行他白月光的事情当真了?”
“你这人简直蠢的可笑。”
“是不是觉得自己之后还要上演二女争一男的戏码感到兴奋啊?”
“人家是你能比的吗?”
我看着他为了羞辱我表现出的近乎逼真的疑惑,没有什么力气反驳他。
“是吗……就是你嘴里那个上得了台面的强迫我来的。”
我慢慢卷起自己的长袖,露出手臂上紫红的掐痕。
裴延顿时僵硬的闭麦了。
这种人很多的宴会前场都是各种名流海量社交的场所,等到大家都各自找了小包厢坐下来谈事儿的时候,才算是进了精品社交场。
我被许之行拉进一个包厢,里面除了他的兄弟,我们即将要坐的两个位置,还有一个空座位。
想必这就是许之行那个白月光了。
许之行是少爷脾气,但凡有我跟着他吃饭,必然是像大爷一样什么都不干。
而桌上正有一道避风塘虾。
许之行示意我拿起来给他剥,我假装没看到他的视线,或许是察觉到我对他的视而不见,许之行强行把我的手拽到桌面上。
只听许之行咬牙切齿低声的说:“林忱,你闹脾气也不要闹的太过分了,那该死的生日我回去给你过不行吗——”
我在心里同样恶声恶气的回答他。
“过你妹——神经病,你配个鸡毛给我过生日。”
许之行放下筷子,硬往我手里塞了一个虾。我看着他没有说话,仔仔细细的把虾从头剥好了。
饭桌上却顿时嘈杂了起来。
许之行骤然抬头。
我满意的看着我剥好的虾。
“之行?”
许之行半晌没说出话,我终于从自己的剥虾艺术中抬起头。
那一瞬间像是有很多滴细小的水珠从我的胸口穿过,又像是霎时间沉到了离水面几十米的海底。
柳忆羽?
我仓皇,手下意识的一抖,虾肉落在餐盘里。
时间像是在一瞬间倒转,身上成熟得体的大人服饰恍然间变成了不透气却宽松的校服,一瞬间潮湿的夏日气息和湿湿柔柔的阴郁雨天就像是无所不在一样让我喘不过来气。
我全身都狠狠一哆嗦。
在众人的目光都没有转过来观赏我的表现之前,我立刻从服务员上菜的小门走了。
在看到许之行电话在手机上弹出来的瞬间,我把手机关机了。
没有人知道在柳忆羽进来的瞬间,真正感到无所遁形,世事恍然一场大梦的,是我。
倘若一个人在泥泞里面闭着眼睛麻木的躺了很多年,突然,曾经仰望的人出现,第一反应不是贪婪的再看一眼,而是羞愧自惭。
甚至是恐惧。
躲起来。
这几天我甚至没有回家。
自从知道许之行的白月光是柳忆羽。
许之行也没有过多的关注我,他自从发现我的电话打不通之后,只在微信上发了一条消息。
“手机开机了给我回电话。”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总之即使天塌地陷,我还是得回去上班。
这一段时间我的私人手机只在晚上短暂的开启一小会儿,剩下的时间我都用我的工作手机,没有任何跟工作无关的人打扰到我。
时间就这样过到了第三天。
这是第三天的下午,我刚去楼下扔了外卖盒子。
一个视频通话弹出来,我以为是工作室要的加急的单子,正准备应付难缠的甲方,于是赶紧拿着手机走到外面去接,一晚上没睡好,加上最近情绪大起大落,让我猛然起身的瞬间头晕目眩,我跌跌撞撞的走下楼梯,却在拐角处狠狠崴了脚。
顿时痛的我叫出声。
就在这一瞬间,我手滑把视频通话接通,里面传来许之行不耐烦的声音:“喂?林忱,我给你发的消息你看了吗?你为什么不回我?你那个一个月赚六七千的工作有什么好忙的,就那么重要?我告诉你,忆羽知道你的存在,下午要去找你,你最好不要说我们之间的一些事让他伤心——不然我们就分手。”
“还有,你那个生日过不过了?”
“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闹脾气闹得人尽皆知?”
我提了提嘴角,“嗯”了一声。
在他挂断电话之前,我还是用平静的声音问他:“许之行,这5年我们算什么关系?”
许之行那头沉默了一瞬:“都他妈5年了,你还纠结这个?林忱,能不能安安分分的不要给我找事?”
我自嘲的勾起嘴角。
找事。
呵。
我靠着楼梯栏杆的扶手,一瘸一拐的走回了工位。
最穷急眼的那几年,我父亲因为建筑工地发不出工资,上门讨薪,却被包工头套了麻袋打到残疾,我母亲日日夜夜照顾我父亲积劳成疾,最终也病骨支离。
我当时才上大一,每天干两份兼职,一个月赚6000块钱,还要在这样不止息的工作20年才能还清这笔债务。因为要值夜班赚钱,我为了快餐店十几块的时薪每天熬到凌晨2点,当时连房租都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可父亲的医药费实在催的太急了,我打完最后一笔钱,茫然的看着天上的水珠一滴滴落在我身上。
余额只有八毛。
真的是要在没钱吃饭的情况下,许之行出现了,他一眼就注意到了我的脸。
我当时已经绝望了。
许之行救了我。
现在想想,100万只是他手里撒出来的水,钱是许之行最不缺的东西,我给他的5年青春,5年照顾,放弃的前程,我给他的是我最值钱的东西。
如果,如果假如有某一个瞬间,我们真的是一对平淡的恋人,名为林忱的天平一定比许之行的要重很多。
我无法再直视手里的手机,在死寂中泪眼朦胧。
为自己的付出而感到难受。
许之行,我不要你了。
我们就从此一别两宽。
下午的时候果然有一个女人敲响了工作室的房门。柳忆羽梳着典雅的法式盘发,穿着透气素净的仿古裙子,袅袅婷婷的跟我们老板去一边的办公室谈了10分钟。
随即直直走向我。
我已经做好了任何准备。
无非是告诉对面这个人,我已经不爱许之行了,我已经准备跟他分手了,我已经准备要祝他们新婚快乐了。
柳忆羽上上下下看了我两眼,随机瞟了一眼我电脑上的内容,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
柳忆羽读的是在世界高校排名上都名列前茅的美术学院,拿奖无数,灵气斐然,又怎么会瞧得起我每天为了在她看来不过一条丝巾的价格,奔忙操劳一个月的我呢?
那一瞬间我感受到深刻的自卑。
曾经我也是嫉妒过她的,天之骄女,静气却从不退缩,总是能一脸云淡风轻的克服自己生命中任何大大小小的坎坷,气质却像一场深秋泛着微微苦涩的雨中,饮下的一杯醇香咖啡。
在我晦暗且安静到极点的褪色青春里,在一切巨大的变故和悲伤发生之前,我确实更先认识柳忆羽。
那时我只是她盛大而人声鼎沸的青春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甚至没有出镜机会的小配角。
可事事弄人,时移世易,我最终自虐一般的把爱都给了许之行,自轻自贱的跟在这个人身后5年,5年后再见柳忆羽,她好像在云端一样,让我更加的触不可及。
柳忆羽带着我去到楼下的咖啡厅,点了两杯咖啡,一碟甜点,我坐在她的对面,却感觉视线放在哪里心都会突然抽痛——我凝视我自己的平庸,也凝视她的优美的仿若她的画作一样的人生。
但是我却不愿意在此刻看见。
对比太强烈了,强烈的让人苦中发笑。
柳忆羽像是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主动开口破冰:“林小姐,这5年在他身边,受了不少委屈吧?”
其实我不否认许之行对柳忆羽的迷恋热爱,也不否认柳忆羽真的配得上所有人都爱她。
我苦笑着摇摇头。
她本身是一个那样好的人。
“我已经决定要跟他分手了……如果你也真的爱他的话,我祝福你们新婚快乐。”
柳忆羽看着我,一湾盈盈流转的秋水直直望进我的灵魂:“别哭。”
我鼻子一酸,眼眶有一点模糊。
身体却把从眼睛咽下的咽下的水从心口温温热热的流出来。
柳忆羽似乎是有一些疑惑,她拿过餐桌旁边的纸巾,放到我手边:“可是我并没有决定要跟他在一起,也并没有跟这样一个人结婚的意愿。”
什么?
我看着她,恍然惊觉自己其实并没有说出话,眼泪堵住了我的喉咙,咖啡的香气在我们之间四散。
柳忆羽接下来说话的语气像是平铺直叙:“许之行……我们两家是世交,他从小跟母亲没有在一起生活过,也总是因为自己的倔脾气搞砸很多事,后来长大又跟一帮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这么多年他说喜欢,他的喜欢没有任何价值和意义——”说到这里面前的女人停顿了一下,抿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如果他所谓喜欢就是在这长长的5年里,通过对一个女大学生亲人的救命的钱来和他人产生羁绊,通过和你在一起恋爱从而填补空虚,在曾经喜欢过的人回国之后就求婚表白……那他这个人也不过如此。”
“8年他没有任何一点长进,许之行从来没有具备爱一个人的能力。”
柳忆羽放下手里的咖啡。
“但我知道你。”
我心口一跳,手指捏紧了刚被我放下了咖啡杯。方才没有被搅拌开的甜味肆无忌惮的顺着口腔流入喉咙。
为什么知道我?
柳忆羽不可能看得到我。
“放轻松,我对于跟自己相像的人没有什么要求,我们查人都很容易。”
“是许之行的朋友告诉我他谈了女朋友,长得跟我非常像。”
“我只是一时好奇,对不起。”
我看着她,她安静的任由我看。
“所以你……”
“我只是想看看你,林忱,大二下的时候转专业,后来申请到了国外的研究生,却没有去读,是因为许之行不让吗?他资助了你,尤其是学费——我知道这一切可能跟我有点儿关系。”
“你原来也不喜欢画画吧?”
我听到这句话,却摇了摇头。
我喜欢的,很早以前就喜欢了,喜欢的不得了。只不过当时父母治病的债务实在是太重太多了,艺术专业轮不到像我这样的人去学。
柳忆羽这5年却好像没怎么变,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慧,细腻,优美。
后来却是许之行最后支付了我上艺术学院高昂的学费。
大学三年,的确快乐。
【3】
许之行的助理却给我发消息,说许之行晚上要参加一场宴会,要把我一起带过去。
我低头看了一眼,还在红肿的脚踝,想要拒绝,却听见那头的助理声音冷淡轻蔑:“何必呢?林小姐,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许总最后一次邀请你。”
我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去了。
柳忆羽许之行还有我,我们之间的三角关系是全场心照不宣的议论焦点,柳忆羽许之行他们不敢妄加猜测,于是话语的轻蔑和嘲讽就都偏向了我。
风言风语不绝于耳。
外面的媒体不知道,可不代表在这个宴会里全是和他们一个圈子的人不知道。况且那场求婚直播,是全海市所有人都能看到的盛况。
有为深情的青年才俊,求婚归国的天才气质艺术家,一掷千金游轮party,浪漫直播人尽皆知。
大街小巷都知道这场求婚。
而上流的圈子里却都知道许之行身边有一个还在跟着他的我,一个即使照顾了许之行5年都没有成功上位,被不管不顾的前女友。
许之行皱眉扫视我的衣服:“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
我一路赶来实在是太饿了,端起一小碟点心,吃完之后才回答他:“工作室下班太晚了,没时间回去换衣服。”
许之行轻嗤一声:“你那个工作,呵。”
我对他的爱如潮水一般退去之后,才显现出底下苍凉和贫瘠的底色来。
或许是看我对他的话没有反应,也没有回答,许之行皱了皱眉,半晌才说到:“你待会儿参加完宴会跟我一起回家,不是说想跟我一起去旅游?等过几天,忆羽的一切都安排好之后,我们就去。”
我却淡淡的回复他:“不用了,我不想去了。”
许之行看着我:“林忱,你又闹什么脾气?今天早晨也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你有意思没意思?”
“我们分手吧。”
许之行嗤笑一声:“就你?分手?”
似乎是真的觉得好笑,许之行肆无忌惮的笑出了声:“哪一次分手不是你提的,哪一次分手不是你最后舔着脸来找我?嗯?林忱,这样的把戏你还没玩儿够?这样的手段对我有用?”
而我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死寂的气氛在我们之间蔓延,这一次不比从前,许之行也不说话了。
还是宴会行至中场,台上宴会的主办方开始讲话才打破了我们之间沉默的氛围。
许之行咬着牙说:“林忱,这个节骨眼儿上你别跟我胡闹,忆羽的事情那么多,我顾不上你,你要是识相,最好这几天乖乖的。”
我自顾自开口:“房子是你的,生活开销我们一直不在一起,这5年你就当请了个高级保姆,加上付费女友,我再掉价,在你们圈子里包养个小情人一年20万总是少的,算上利息零零散散也够了。”
“我搬家,我们分手。”
许之行突然狠狠拽住了我的手腕:“林忱,你什么意思!”
“你要跟我划清界限?”
我不解的看着面前突然暴怒的男人,我只是之前离不开他,就像宿醉,梦醒了,天亮了,再想睡着也不能了。
就各自奔前程吧。
曾经确实受了他的恩惠,我安安静静的喝了一口香槟:“你说你8年以来一直在爱着别人,一直在等着别人,许之行,我不是你手心里的玩物。”
“你5年前救我于水火,我很感激,5年里你包养我,我也很庆幸,5年后,既然你爱的人回来了,我们就一别两宽。”
许之行的脸色简直可以用黑如锅底来形容,他一把拽过了我的胳膊,快步拖着我向外走。我脚踝被迫受力,针刺一样细细密密的疼痛顺着神经传递到大脑。
“许之行!你要干什么!”
许之行粗暴的党开宴会门口想要询问他需不需要开车的门童,拽着踉踉跄跄的我往前走。
外面的天阴云密布,根本看不到一点月光,走出宴会所在的山庄,只是200m,周围就跟起了大雾一样,看不见一点人影。
许之行一把把我塞上跑车,我挣扎着要打开车门下去,他死死拽过我的手,用领带捆了起来。
“分手?林忱,你他妈出息了。”
“你算什么东西。”
我根本没办法跟胜怒状态下的许之行正常交流沟通,眼见他一脚踩下油门,尾翼漂亮的跑车跟疯了一样完全不减速的飞过公路的急弯。
我吓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许之行!我求求你!停车!停车!!!”
许之行将我的呼救和恐惧视若无物。
这种行为不是在证明我在他心中有多重要,而是在向我佐证面前的男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在用不计后果的疯狂的方式威胁我不要离开他。
在极端的恐惧之下,我不知道我说了什么,只看得到车辆在雾蒙蒙的山路间狂飙。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喇叭声响,一辆银灰色迈凯伦从山间,也就是我们头顶飞跃下来,重重坠在在我们身后。
我注意到了身后那辆车,我想许之行也一样。银灰色迈凯伦骤然加速,顿时和我们肩并肩,车窗降下,两辆车速度都在飙升。
狂风灌注车窗,我看到了发丝飞舞的柳忆羽,她面容冷肃,拿画笔的葱白手指正握着方向盘。
两辆飞速在山间行驶的车,有惊无险的略过几个大弯,死死胶着着,谁都没有减速,银色迈凯伦车头慢慢超过了许之行的跑车。
我趁着这个档口慢慢解开了我手上的领带。
银色迈凯伦突然彻底超过了跑车,油箱的功率拉到了极限,引擎轰鸣着,车轮与地面擦出尖锐的声响。
柳忆羽在外道,死死别在了下一个盘山公路的大弯之前,硬生生逼停了许之行的红色跑车。
一阵尖锐的金属与山石的摩擦声响过后,柳忆羽冷着脸拎着自己水绿色的高跟鞋走下车,一把把变形扭曲锁死的车门拽开。
她薅出许之行就要查看我的情况。
“我没事。”
我的脸色同样很差,声音弱的跟小猫叫一样。
四周都是浓雾,跑车一边的车门被柳忆羽的迈凯伦挤的打不开了,我从许之行下去的那一边爬下车,心脏好像要冲破胸膛一般飞快的跳着。
我出来的瞬间二话没说给了许之行一拳,拼尽全力,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的爱情,纯粹是劫后余生的愤怒。
柳忆羽眼见一个人影刚被她拎出来摇摇晃晃的站好,就被一拳又砸进了车里。
“神经病!你他妈的还是见鬼去吧!”
我刚吓的胸闷,实在喘不上气,吼完这一句之后浑身无力,想想还是不解气,一把捞过手边柳忆羽的高跟鞋朝他砸过去:“许之行你就是个王八蛋。”
随后就很没出息的晕过去了。
算了,反正我人生的前二十多年也过得蛮窝囊的。
【4】
好香……
等到我再睁开眼,病床前的护工熟练的正在给我擦脸。病房里淡淡的馨香昭示着不久之前有一位故人来过。护工见到我醒了,打开手机打字,我有气无力的往起坐了坐。
医生说我是因为过度加班和最近心理压力比较大而导致的脱力昏迷,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安安静静的休息一阵就好了。
我大概明白是谁把我送来了医院。
许之行或者柳忆羽。
对了,她开迈凯伦真帅啊。
出院之后,我才发现我这个阵仗大的受伤反倒很小,许之行裹着脑袋,满脸黑线的接我出院。
其实在我住院期间,许之行的父亲都抽空过来看了我一眼,他看我的时候眼里不乏老练的商人明晃晃的打量,许父狠辣的眼光把我全身上下扫视了个遍。
是的。
刚开始跟我谈话的时候,每一句都很傲慢,言外之意很明显,我儿子怎么会因为你这样一个女人身处险境?但在他听完我跟许之行5年来的相处细节之后,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你是说你这5年里,除了你父母生病和上学的学费那一笔钱,剩下所有支出都跟我儿子没有一分钱关系,是吗?”
我点点头,有点不明白老父亲的神情为什么破碎了。
后来我才明白过来,许父来的气势汹汹,本想自己家财万贯,儿子谈个女朋友,即使是包养,也得撑足场面。
人家5年大学生最好的青春给了自己家儿子,即使开头不堪一些,许之行后续就是在跟人家闺女正经谈恋爱,这样说下来人家闺女让自己儿子深陷险境,还有的说——别人家的二代包女人一年都花多少钱就不说,听我的话音,他就知道许之行那别墅里的水电和其他支出也是我在出。
实在丢人现眼。
最后他走的时候,言语都很疑惑,像是怎么都不明白:“林小姐……我儿子……他、你……唉。”
他欲言又止。
我一头雾水。
最终主动赔付了我精神损失费。
太棒了。
我数了数我手头支票上零的个数,顿时喜笑颜开。
我知道这是家长出面给的精神损失费,出手格外大方的潜台词是许之行有人管教,买的是我的宽心和安分。
封口费。
相比于许之行,我的花销其实一直没有很大,每个月花一千多块钱,剩下的都存起来,许之行家里的饭菜和有机果蔬都是有专人送的,寻常也不会让我去买。
我手头的存款能支持我不工作三年半年,加上这一张名为精神损失费的封口费,我可以无忧无虑的度过我人生中可能最安稳的小十年。
就算后面搬出来住了,我大概也不会留在这个声色犬马的城市了,我将回到我日思夜想的故乡,陪陪多年来都没有时间在一起享受时光的父母。
从繁忙而重复的工作中抽身出来,终于能安安静静的学一点我曾经想学的东西,自由的选择自己未来人生的路。
许之行全程黑脸,看着我把曾经一点点填进他家的家具和物品都慢慢的拣着收拾出来——原来整整5年到最后想带走一些东西的时候,发现也没有几件事一定必须要带走的。
承载的回忆都可以忘却,主要是我可以忘了许之行。
我终于从原先的一场大梦里醒来,看清楚了,自己原来不在海洋中溺水,抱紧的浮木也只是我不能自主站立需要借助的拐杖。
我其实一直站在阳光下的大地上。
行李箱对我来说还是太煽情了,我收拾出来的东西只够填满我一半的通勤包。
无视许之行在我身后那一束仿佛如刀锋一般凌迟我的目光,我掏出手机给柳忆羽打电话:“喂?”
“嗯,这是要走了,提前打电话跟我辞行吗?”
我笑了笑,还是把她约了出来。
地点是一家我觉得很好吃的火锅店,柳忆羽出乎我意料的跟这边的环境很搭,烫碗筷的流程甚至要比我还熟练。
柳忆羽试探着问我:“5年的感情真的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浅笑着摇摇头。
没意思。
况且我已经在这场感情中把自己搓磨了太久,也平庸了太久,已经到了自己都看不下去的程度,实在太压抑了。
随即她像是有话要说,但看着我的脸,再次陷入了沉默。
“许之行……被他父亲禁足在家里了,他一直吵着要见你,许叔叔都没答应。”
我夹肉的手微微一顿,心里却没有了更大的波澜。
她问我将来的打算,我刚咽下一口蘸着油碟的肉,吃的欢快无比,听到这个问题顿了顿:“……我想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调整,可能现阶段除了陪陪父母,养养身体,我也没什么能做的了。”
曾经高考前说着自己将来一定要画自己想画的东西的少女早已经淹没在了城市的钢筋水泥中,我在巨大的压力下早已麻木的埋葬了我年少的尸体。
曾经用爱填满自己骨骼空虚的林忱,此刻彻底从过去解放了。
但少年的心气是珍贵而不可再生的东西,往往一旦消磨就再难恢复,我已经记不起上一次为了我内心想画的事物而拿笔是什么时候了。
直到我再次见到柳忆羽。
柳忆羽往自己的碗里加了点香醋:“其实我在之前的几天里就在想这件事了,不是因为许之行……”她把瓶子放回原处,“林忱,你有没有在读一次研究生的想法?”
“我可以推荐你去,前面的流程我可以帮你过。”
我在弥漫成一片的火锅的鲜香麻辣中怔忪着,似乎是过了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我拿起纸擦了擦眼下。
火锅太辣了。
每次见她情绪都是大起大落的,不是哭就是晕,没出息。我在心里指责自己,却被她的目光看的更加难过。
我最终还是在大学毕业的三年后坐上了跨过的航班,万千光束自我身边刺破云层飞掠而过,我在其间轻若飘尘。
向未来,向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