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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入境(2) ...

  •   立夏,绿槐高柳扬扬,熏风初入弦。朱砂提笔写就的立夏咒,驱暑解热,留的一片静亮方地。青杏缀枝,宣赞今时好利。

      乐妍公主诞辰,举国欢庆。

      百姓喜添笑颜,乐做红装。

      何岳星走在青石街上,人声喧嚣,但也可从稀碎言论中抓住要点。随处可听的就是对这个公主的赞美之言,对其美貌,论其品行,谈其天资,皆是数一数二。

      皇后与皇帝举案齐眉、恩爱有加,然皇后因难产而薨,好在诞下一女,名为李坠欢,皇帝赐封乐妍,皇后追封承德。

      乐妍公主天资聪慧,温柔婉约,深得民心,实为殊荣。

      今日大喜,民间自发性地组织了许多游玩活动,如点亮仙花百灯云云。夜间时分,灯火辉煌处必有杂技百戏,以此表达的是民生愿景,心中皆念“祝公主生辰快乐”。

      看这个公主威望很高。

      何岳星的第一个印象。

      何岳星不由一赞,道:“乐妍公主名声很旺。”

      何岳星又问道:“既是此等人物,暂且不说你送的礼是否够格,你用何法能让我们前去皇宫拜会?”

      赵玉清听言一笑,温声道:“肯定是送的礼物,送到了公主心里。所以,她才会把通行令牌给我。”

      何岳星拍手叫好,道:“厉害。通行令牌都可以得到。想来你送的礼不说是什么奇珍异宝,那也应是什么琉璃玉盏吧?”

      赵玉清悉数否定,道:“都不是。看来,师姐还是不了解我。”

      何岳星尴尬一笑,不是这些东西,那还有什么东西能入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殿下的眼里?何况,这宗门如凋零的花朵一般自顾不暇,又有何闲钱能支持?

      果然,赵玉清行事非常。

      不走寻常道,也不做寻常事。

      何岳星顺势问道:“那你说说,你送的是什么?”

      赵玉清笑道:“一瓶药。”

      何岳星第一时间并不是去想为何要送药,而是问道:“公主生病了?”

      赵玉清端着狡黠脸庞,坏笑道:“这是宫门内部的消息。公主体弱多病,百味药材熬成的汤液说得好听点就是她的滋补品,说得难听点就是她的续命汤。你说,如果我能解决这个问题,进入皇宫不也是轻而易举?”

      何岳星道:“所以,你知道公主为何体弱?”

      赵玉清也不瞒着,直言不违道:“的确。公主之身也并非所有人能承担得起。今日是她生辰,按理来说,每年此时都会有宫内天师为其祈福挡灾。烟火放至天明,送走疾病劳苦。我听闻,每到这日宴会结束后,公主都会去往一地。”

      何岳星问:“何地?”

      赵玉清道:“一个被视为叛军统帅的墓地。”

      “为何?”

      “她不知缘由。不过对于这事皇帝虽知晓,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这时,宫女便会送来一碗汤药。此汤药甚奇,能调动她身体内死浊之气为人生活。第二日,她便一改病态,随着天师出宫,一路上承着百姓欢呼,走上高塔,点着三炷香敬拜,不过这敬拜的位置。是我们宗门。”

      何岳星眉眼一紧,蹙眉淡淡。

      坊间没有关于这位公主病弱的传闻,想来是皇帝的有意封锁也有汤药的功劳,不然,这一路上的嘈杂十之八九有病弱之言,而且可能越传越离谱,就不仅仅是似观望高高位上的公主了。

      而这敬拜之举,看着就像有意的一样。公主上山入塔多数是祈福平安吧,说大点关乎世间,说小点就是自己。真如赵玉清所言,每年都是敬拜他们宗门,况且他们宗门也不是什么承载大运大福之圣地,还会与鬼魂挂钩,在自己生辰第二日去拜这些,不会觉得冲喜?

      年年如此,不曾停息,感觉就像有意请守灵师出山一样。

      等等,不会真的是在向他们宗门求救吧!

      何岳星蓦地一问,道:“是公主的意思?”

      赵玉清偏头观望她,定眼温笑,笑声和缓却扰心神,何岳星却觉得如一口枯井一般,是从井边缠上的春意。

      赵玉清眉眼带笑,道:“对啊。不然,就单单凭借一瓶药就欲获得她的相信?这瓶药只是道明我们是守灵师的契机罢了。”

      何岳星又意识到自己被他骗了。

      骗一两次就行了吧,她至此已经被骗了多少次了?嗯?何岳星你真的太容易相信他了。

      你好歹是有点思想的新青年。怎么会被别人捏着鼻子走?不过也还是情有可原,因为这个地儿你不熟悉,自然而然地就会相信你第一面见过的人。

      不过好在他除了嘴巴毒了点,爱耍点小心机,暂且还没有做什么超出你底线的事。

      赵玉清是何岳星在这个世界的唯一人脉。不信他,能信谁?在这个人生地不熟之地。没有遇见什么陌路穷寇就算好的了。

      不过她还是吃不下这个哑巴亏,双眼一耷,眼白一翻,光明正大地说:“切!”

      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三步并做两步,快步走在了赵玉清身前。她见有分岔路,一股脑地走向右边,随后被一声惊觉:“师姐,是走左边。”

      赵玉清朗然一笑。

      何岳星戴着疑似被阳光灼热得痛红的脸面、硬着脖子一扭、身形一拐,就弯到了左边,同时撂下一个气音:“切!”

      赵玉清知晓她生气了,索性就慢吞吞跟在她身后,跟着她先走。

      当然,何岳星并不是生气什么,只是觉得这么三番五次地被戏耍,觉得颜面扫地而已,可况此人看着比她小,更没有什么底气了,有的倒是一股脑的中气。常言道,吃一堑长一智,她都吃了多少堑了?

      她扶额摇头,哀叹自神伤。

      不过,既然是公主都想着求的守灵师,那么这个职位,可曾有何特殊?除了能看自己的渡化魂外,会不会像仙侠世界里的那样?吞云吐雾?驾鹤成仙?

      片刻思索后,何岳星颜色正常,喜上眉梢。

      赵玉清见状也徐徐跟上,与她并肩前行。他似乎听见了何岳星的心声般,随后便很委婉地回绝了,道:“我们守灵师并非像师姐想的这般伟大。并没有什么神法。我们也是人而已。除了多一了个身份和一些功夫。”

      何岳星一听,并没有丧气,追问道:“我也有?”

      赵玉清忍俊不禁,肯定道:“那是当然。只是如今师姐失掉了记忆。不知还记得多少……”

      何岳星干干一笑。

      赵玉清补充道:“师姐忘了也没事。玉清会保护你的。”

      何岳星自小长大,到还没有认真听过“我会保护你”之类的言语。她最亲的父母从来都是将这话隐晦地用行动表现,从而也就是去了听时的愉悦。可况,何岳星也是浩瀚宇宙中的一颗星、也是漫天飞沙里的一粒沙,没有什么过人的天赋与才智,也没有什么一技之长或者吉星高照。

      只有无数个用黑夜与信仰堆积起来的自己,亲眼够得望见明媚春光的一隅。

      不过,她还是很幸运,得到了一缕光辉。

      何岳星真意而笑,弯眼如白月清亮,浅浅梨涡如明媚春光里的初绽的太阳,那股暖流涌上心头,能够消灭寒冬之凛冽,能够带来回春之韵,能够让人心生贪念,不得而止。

      她很笨拙地回了一句:“谢谢你。”

      赵玉清见此景,忽然偏头,用手扶着脖子一侧,泛红的耳廓已经表明了内心的颜色,那种不只有在黑夜中才能见到的、红如烈火、烈如烧酒的颜色,是温暖的颜色。

      赵玉清不禁握拳,也略显笨拙地回了一句:“不用谢。”

      他撤下手来,垂眸看去,不知是在看什么,黑夜中的黎明?白日里的天雾婆娑?

      何岳星无疑是看不真切的。

      何岳星道:“你为何想跟着我下山,随我寻找渡化魂?”

      赵玉清眸光微颤,墨色席卷眼眸,铺染而开犹如滔滔江水,汹涌澎湃,但说出的话又像含春而行三百里的温和平煦,道:“因为,我一直都在等你的到来。”

      何岳星似乎领会,道:“等我来找渡化魂?”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算是。”

      何岳星又感觉心领神会。原来就是在等她出山,然后一起去找渡化魂啊。

      二人身后落了几朵被风打落的花蕊,盘旋垂地,静静躺着,感觉下一刻就会化为齑粉扬长人间。

      花圃园内迎来了花粉,随风拂过了一朵花瓣,停在了一人的手心,不过一会儿又随风而逝。

      她脸色病态皎白,眉眼细腻温润,多看一眼便能感知她那如水般的温性夺眼之势,身子清瘦,不一会儿便咳嗽几声,惹得喉间不快,她一袭白纱广袖裙,不过衣色并非是什么寻常纯白,而是流光溢彩、五彩斑斓的白色,让人一观予人印象,便是端庄大方。

      说话不得生气,却有清新的香气。

      身旁的丫鬟听见咳嗽声,连忙赶来搭手在她的后背,顺了顺了气,道:“公主,今日可有吃药?”

      李坠欢一笑,更显病态,宛如一朵被雨水打湿的荷花,她倒是习惯了,安慰起了丫鬟,道:“无碍的。今日已经吃过药了。”

      李坠欢语音一落,似乎还是不放心,怕在宫宴上失了态,她垂眼一观丫鬟,丫鬟立刻明了并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个药瓶,顺道从里面倒出了几粒黑黢黢的药丸,丫鬟呈递到李坠欢跟前,李坠欢拾起后便吞咽了下去,也不觉苦涩,一气呵成。

      李坠欢道:“今日父皇设下宫宴邀约了许多显贵官员,不能因此失了皇家颜面。”

      丫鬟似乎并不服气,道:“可是公主也不想这样啊。”

      她倒是说出了李坠欢的心声,不过李坠欢还是佯装喝斥:“晴环,不得无礼!”

      晴环焉了明色,道:“是、是、是。公主殿下。”

      李坠欢笑道:“也不是真的斥责你。大可不必昂。”

      晴环如有所料,立刻撤下悲伤面具,笑道:“奴婢当然知道!”

      李坠欢娇弱声气抱怨,却根本听不出来这层含义,道:“年年都喝药也没见有什么成效。”

      晴环接话,道:“公主不是已经请来了守灵师?”

      李坠欢笑着刮了一下晴环的鼻根,道:“守灵师只能管渡化魂。不能包治百病。”

      晴环自小便跟在李坠欢身侧服侍,当时的李坠欢似乎也才六岁左右,自是想要童年玩伴的年纪,晴环也算是李坠欢的一个朋友。

      至少李坠欢是这样觉得。

      晴环疑惑道:“那公主为何还要瞒着陛下邀请他们?”

      李坠欢沉色道:“我不是和你说过。每当我生辰前几日,我都会做一个怪梦吗?”

      “嗯。公主说过。”

      “这个怪梦里的模糊的人。我似乎能够看见。”

      晴环也不惊讶,就像是家常便饭般,道:“所以公主觉得,这个你所谓能够看见的人和诱导你去往贺统帅墓地的人是一个?”

      起初,李坠欢被噩梦惊醒时,常说道梦中情景,说得那叫一个身入其境,每次听得人痴迷非常,所以他们都当个乐子或者听着一个话本故事一样。

      一来可以让公主心里顺畅点,皇帝开心点;二来可以解解闷,这宫殿内很是乏趣,多点奇闻怪事总能调动人们的积极性。

      但她拉着讲得最多的,便是晴环。

      晴环见过李坠欢被鬼附身了样,直奔贺落闲的墓地,当时可谓是闹得沸沸扬扬,但皇帝很快就压了下来。

      李坠欢年年如此,所以晴环领命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李坠欢并在此后要送来汤药,保证在第二日登山祈福上不让坊间百姓看出蹊跷。又加之晴环年年听李坠欢说噩梦玄幻,倒是让她改观了,不知不觉让她有些相信了。

      毕竟,这世上还有守灵师的存在。

      守灵师是能够渡化魂灵的存在,运气好的话在此过程中还会遇见自己的渡化魂。

      不过如今的守灵师都是一些无能者,不说遇见自己的渡化魂,就连基本的“观魂”都不会。

      “观魂”,顾名思义看魂灵,你个守灵师连魂灵都看不了,又如何渡化它?这也是守灵师无能的原因之一。

      故她生怕李坠欢此次又被骗。

      “又”?

      因为此前李坠欢也请来过其余的守灵师,结果显然而知,根本没什么真本事。不过她们这个行事都是偷偷的,也不敢打草惊蛇,她们也就偷偷地放那些守灵师走了。

      不过,有一年被皇帝悄悄知道了。

      可能父女连心,皇帝也知晓公主这些年的苦楚与内心的积压,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坠欢回神点头道:“但愿吧。”

      她有些暗自神伤的滋味,道:“但愿这次的守灵师能够派上用场吧。”

      烈阳高照,吹来的风不只有流动的时间还有一些闷燥的湿气,流转在这几日的芙蓉宫内经久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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