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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入境(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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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
什么声音?
滴、滴、滴……
片刻慌神,何岳星撑开死沉得如铁板重的眼皮,恍间一瞬,虚眼透过白光锃亮,刺灼瞳孔,何岳星虚弱吐呼气换取安生,她又试图微微睁眼,虚虚假假间观见了一个模糊身影,是蔚蓝色的,好似天空。
何岳星双眼聚焦,看见了木质天花板、一个供台、自己是躺在地上的、还有一个……呃。
何岳星始终不相信,一张人脸!
凑得很近,感觉能够听见彼此的鼻息般。
何岳星叮地睁眼,耸立肩头,蓦地以垂死病中惊做起的态势,迅速后退许多步找了一个可靠的墙体依着,双脚紧闭,双手交错在胸前,脑袋虽然还没意识到此刻发生了什么,目光疑似看得身前人脊背发凉、寒冰刺骨。
一副非常警戒的防御状态。
但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因为那人眉眼缠笑,丰神俊朗,是看着可爱的小动物时会露出来的神情。
他将何岳星的窘态尽收眼底,双瞳剪水,何岳星定睛一看,心里确信是个美人胚子。
何岳星并未因此放松警觉,她环视一周,发现这是一个破屋子,供台破败,神像残存,适才她躺的地面露出的一个猩红色泽的圆圈,上面静躺着奇怪的文字,歪歪扭扭地。她虽然看不懂,但阅历丰富的她一眼便知晓这应该某种阵法。
这些都是后话,唯独让她毛骨悚然的,便是身前的这位眉眼含笑的男子。
嘴唇红艳,红得像是黑夜里滴落的血。眸间黑亮,黑得深不可测,居心莫晓。
【叮——】
【何岳星您好。欢迎来到,守灵师的世界。】
猛地弹出对话框,飘在何岳星眼前,一个个字符组成的文字,看得她心里叫苦不迭,看得她心里老泪纵横,看得她思乡之情溢于面情。
谁、想、来、啊?!我不过是个备考研究生的大学生而已啊!谁想来?嗯?我问你,谁想来???
而且还是身穿啊!大哥!
何岳星苦笑,顺道在心里狠狠吐槽。
她心气难顺,要昏过去了,她猛吸几口,就像窝囊地报复自己的不满。
她又顺势看了看这位男子,他倒是没有什么特殊,就只是盯着她看着,就像是隔岸观火般,这个神情真是让何岳星绝望至极。
她身穿到这里,欸,说到身穿,何岳星连忙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浅栗衣袍,刺绣金线,有枫叶也有小花。
她正要冷笑夸系统准备齐全时,系统又响起机械声,在光天白日下显得如此冷不零丁,不近人情。
【叮——】
【您的任务已送达。】
【成神。】
!!!!
“什么鬼?!!你再说一遍?!”
何岳星脸色铁青喝斥道,说完又心虚地瞥了一眼身前的这个人,还好没什么变化,唯一的缺点,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要在何岳星身上剜出一个窟窿似的。
不过这样想的话,这人不会认为何岳星是个傻子吧?在和空气说话?
何岳星看着此番情景,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她干瘪笑道,没有什么脸色,单纯地皮笑肉不笑。
她心里骂道:“要我成神??这样还不如让我考研成功。什么破系统……”
【叮——】
哎呀!叮、叮、叮得,烦死了!
【宿主,完成任务。即可结束旅程。】
“咻——”
对话框,不见了。
何岳星笑不应答,内心一波又一波。
这是诚心让她这样做啊?
她一没看书,二没上网,天天如痴如醉地学习,妥妥的标准备考状态。也真就让她专空子了,得了一个哑巴系统,安排任务,还威胁她?……
何岳星内心吐槽之际,身边人却眸光一动,沉闷一声,喊了一句:“师姐,你被夺舍了?”
何岳星忽地回神看向眼前这座“大佛”,更要人命。她都不认识他,这人反到给她一个身份。
那人见何岳星呆愣,又忍不住一笑,弯弯双眼,如同天边一滩净水,柔情平和,他呆顿一问:“师姐是不认识我了吗?”
何岳星干眨眼,无语无言。
那人见状,伴着弯弯月牙,送来春风和润的声色,道:“我是你的师弟。姓赵,名唤玉清。”
何岳星不可置信,她虽然不常看这类小说,但多多少少听身边朋友聊过这类事,按理来说,明明是身穿怎么有与这个世界挂钩的身份?
她现下也找不出什么办法,既然此人认定她是师姐,不如从他口中探探出路。
她吱呜念着他名字,咬唇嚼字将三字刻在骨子里,透过晚凉风,一字一顿道:“赵、玉、清?”
她一念完,赵玉清脸上乐开了花,道:“师姐还是认识我的。”
呃,何岳星觉得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傻?
那这样不正好探探?
何岳星换个舒服的姿势依着墙体,正色道:“那你说说,这地上的鬼画符一样的东西,哪来的?”
她一醒时便注意到,像一种邪术一样。
而且醒前她正躺在中间,实在可疑。
赵玉清一笑,也学着何岳星的坐姿,落地而坐,道:“师姐忘记了吗?这是你自己画的。你以前也已经画这些。”他忽地敛笑苦思,语气沉沉,嘀咕道:“师姐难不成方才被砸傻了?这些都忘记了?”
何岳星耳朵很尖的,不愧是备考人员,就是不一样。
她见如今有台阶,两脚一迈就是下,点头如捣蒜,笑道:“是的、是的。可能被砸傻了。所以我醒来时什么都忘记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很牵强。
赵玉清到觉得没什么,他眸光一沉,深不见底,抹唇一笑,妖艳非常。他再一次问道:“真的吗?师姐?”
何岳星道:“真的、真的、真的。”
赵玉清莞尔,道:“师姐,真爱开玩笑。明明没有被砸到,非说是如此。这是在哄师弟,还是在隐藏自己呢?”
笑面虎。
何岳星恨不得立刻昏过去,她干脆坦言,参假参真,扯谎道:“呃……你也是知道,我经常画这些鬼画符。不说伤精耗气啥的,定会对身体有所害,这失忆之症也就歪倒正着地碰上了呢?你说是吧?你既叫我师姐,我们便师出同门,所以啊,你也应该知道这个鬼画符的弊端……”
赵玉清闻言先是一笑,眸中闪过一丝惊喜,打断喋喋不休的何岳星,道:“好。我信你。”
何岳星闻言欣喜,心中石头落了大半,又有了一些底气,又问道:“此地为何地?”
“一座小山上的破屋子。”
“此欲为何求?”
“渡化魂。”
“此为何物?”
“能让师姐摆脱凡尘,登天成神的东西。”
何岳星一听,成神?
这不正好是系统所要求的吗?
现下总算是有一件让她舒心的了。
何岳星颜色一好,道:“守灵师又是何?”
赵玉清也不似之前的穷追不舍,只是淡淡一笑却顿感忧伤浅浅,道:“守灵师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的合生魂灵。传说渡化了他,守灵师就可成神。不过在此之前,你可能会经历成百上千渡化魂灵的经历。周而复始,即使繁琐。”
何岳星此刻倒是对他有些好奇,既是师出同门,那么,他的合生魂灵又在何处?她道:“你呢?”
赵玉清仍旧淡笑,朗朗明月,道:“师姐还是忘记了。我虽和师姐师出同门,但我却没有这个资格。”
“资格?”
赵玉清毫不费力地吐出几字,如与自己毫不相干,道:“因为我的资格,被剔除了。我此次是随师姐下山的,来找师姐的渡化魂。”
湿澡的空气弥散,送来了何岳星的心迹,雾气氤氲就像一层薄雾掩盖的真相,在那之前是无数的奋斗拼凑出来的利刃,那在黑夜幽幽中、长河明明里,不断改进、不断地渡化自己,最后明亮坚韧到可以撕开黑夜前的天雾,迎来光辉的存在,
在无人知晓的长河里,没有人知道你哭了多少,酸涩了多少情怀,灰头土面地重来了多少次,只有你自己知道。
可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话,那就真的太可悲了。
何岳星真意笑,眉眼如画,斑驳无尽了忧伤,窸窸窣窣地透出了星星的色泽光辉。她虽然不知这身边人的所有,但她可伶他的此番成长。
她小小的声音,回荡在屋内,屋外野景,鸟鸣山幽,她浅浅道:“野渡无人舟自横渡。”
“你也可以。不止是为了我。”
赵玉清心中一喜更甚,脸色红润,随风和缓扬起的青丝,原来不止一种颜色。
何岳星试探道:“……玉清?呃,可以这样叫你吗?”
她毕竟不是他真的师姐,这样贸然顶替的辈分喊起来,总是让她心中一虚。而叫全名又显生疏,毕竟今后二人相伴而行,太生疏了,忙都不好让他帮了。
免去姓,叫本名,听着更加亲和。
赵玉清觉得没什么,答应道:“好。”
何岳星道:“看这样子,我们应该下山了好一阵了。所以我们可有什么发现?”
赵玉清道:“并没有。”
何岳星脑袋疼,居然没有什么发现,这不是又要从头再来?
赵玉清见状一笑,话音一转,道:“师姐要不要从地上起来呢?”
他一起身,腰间缕带勾出身躯曲线,湛蓝袍子暗纹相刻,青丝高绑悬成马尾,额前碎发散落,很显五官大气明艳。
乍一看,的确还可以。
他徐徐踏步走来,填满了适才何岳星因害怕了后退的几步距离,他在她跟前停下,伸手。白光淡淡掩去赵玉清的眸光,让人读不出一点情绪,身侧玄窗纱纸剥落命悬一线,却从破败难容的四方小格中透出了生机,如青草泥地、雨后初晴。
何岳星也笑着搭上他的手,被赵玉清轻轻顺起,她注意了一下,她似乎比赵玉清低了许多,正立身子后仍旧低了一个头的距离。
赵玉清倏忽一声,道:“其实,也有收获。”
“什么收获?”
赵玉清指了指这座小山下的热闹人群,洪声高涨恍惚传进耳里,轻轻道:“今日是乐妍公主的生辰。我们应该备份大礼前去拜访,去祝公主生辰快乐。”
何岳星纳闷道:“公主?”
赵玉清侧身一笑,强调道:“不错。乐妍公主,李坠欢。”
何岳星并没有想到会与皇宫挂钩,还以为是什么奇异怪事之类,什么除妖云云。既然赵玉清说了应该去,那就肯定会和她的渡化魂有关。
可是,她好像听她朋友说,这宫中最擅长尔虞我诈,今日贸然前去,真的会等到想要的结果?
何岳星显然是不想,两人初下山执行任务的小毛头,刚一来就去往皇宫这种权力滔天的地方,不怕吃闭门羹啊。
正当她准备劝说赵玉清等在观察几日时,她忽地又听见了让她无比头痛的声音,穿破了她的耳膜一样,
【叮——】
【请您前往皇宫。寻找渡化魂。】
对话框又弹出,吓得她一激灵,差点站不稳,赵玉清连忙搀扶,温声询问:“师姐你怎么了?”
何岳星理气,咬牙切齿道:“没、事。”
赵玉清眼睛深邃有神,最是好看,宛如宇宙中的璀璨星辰,熠熠生辉,光芒万丈,但极易让人望而却步,畏缩不前。他眼睛一瞥欲看何物,一念间又转眸定睛,细细品味何岳星的狼狈,莞尔而笑,回道:“好。”
何岳星心里难受,看来这皇宫是非去不可了。
何岳星扶额神伤,气如游丝般,道:“……好。……走吧。”
二人跨步走出,一个身姿如松傲立,一个垂头丧气软软糯糯。
二人身影在地上拉长,变得奇瘦无比,阳光斑驳在二人衣饰上,如同印染上了晚霞。
赵玉清敏锐地察觉何岳星的烦躁,安慰道:“师姐不必担心。我们只需进宫即可,其余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进宫后也不用担心什么,宫内人都很平和的。”
何岳星此刻不得不感叹赵玉清的办事能力,但是光是从旁人嘴里如何能让自己烦躁的心安定下来,至少要让她看见证据啊,不然,惧怕的还是惧怕,所以她干笑道:“谢谢你啊……”
赵玉清笑着反问道:“师姐这是,真的谢意?”
何岳星沉重地点了点头。
赵玉清道:“好吧。我信了。”
何岳星还是提不起兴趣,赵玉清只好说一些能够让她感兴趣的事,这样或许能够让她转移注意力,毕竟如此一个低气压的人在身边,任谁也会不自在。
赵玉清道:“师姐不想问什么吗?”
何岳星转眸看向他,道:“问什么?”
赵玉清道:“就是,师姐适才醒来,憋在心里的问题。”
果不其然,何岳星成功被转移注意,立刻在脑内检索。
适才醒来时,的确有很多问题。
不过突然这么一问,的确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什么都想说,但这些话似乎凝滞在口中,吐不出,卡得人难受。
何岳星就挑了一个让她印象最深刻的问题,问道:“我们宗门,有很多守灵师?”
师出同门,应是一个厉害的宗门。
何岳星内心肯定道。
这么厉害的宗门,定然也会很有成就。很有成就也就说明这渡化魂好找,渡化魂好找也就表明成神任务她不是手到擒来?
何岳星又内心极端地假设道。
少顷,赵玉清先出言打破她的幻想,道:“不是。如今只有我们两个了。”
两个???
什么啊??这也太落寞了吧?!
何岳星瞠目结舌,不可置信地再一次问道:“两个?只有我们两个?”
赵玉清被何岳星的模样逗得一乐,道:“骗你的。”
何岳星:“……”
赵玉清解释道:“不过。宗门的确是落寞不堪了。因为,守灵师一个成神,的都没有。”
他故意说得很缓,缓得让何岳星误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何岳星:“……”
完蛋了。这个宗门一点效绩都没有,这还让何岳星怎么完成任务啊!
真是要命啊。
赵玉清道:“所以多数守灵师不再信成神之论,修行到出山的年纪就要去寻找自己的渡化魂,不信的种子生根发芽,加之出山后的繁华更是让他们纸醉金迷,所以基本上都不会回来了。久而久之,人就少了。”
何岳星道:“你们——”她立刻改口笑道:“我们宗门没有一个管事的?”
赵玉清道:“没有。宗门出山后来去自如,从不会强留。”
真是一个奇怪的宗门。
何岳星在心里纳闷。
一个宗门都沦落至此了,所以才会寻找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来此充人力?
她又在心里安慰。
赵玉清偏头一笑,清风明月,道:“你信吗?”
何岳星被问得一懵,找不到头,疑惑道:“什么?”
“成神。”
何岳星虽然是持中立态度,可既是身处不同的世界,自然规律也会不同,若以旧制度去管理新社会的生产运营,那么这个社会定会一败涂地。
你不信,但应该尊重。
或许,常人就等的这句尊重。
何岳星一答:“我信。我当然信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或许守灵师便是鉴于两者间的存在。所以做人容易,成神却难。”
赵玉清眸眼微震,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言论。
何岳星无意瞥眸看向赵玉清,目光下移顿见一抹血红,定睛一看,才晓是从赵玉清的手腕处渗透出来的血迹!居然染透了衣袖,连忙问道:“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赵玉清低垂眼眸看去,就像没有什么痛觉一样,微微道:“没事。这是之前收的伤,我已经上药了,可能适才动作大了,又撕裂了伤口。”
何岳星道:“什么?这么不小心?我看看。”
何岳星一看这个血流情况,血能浸染衣袖,定不是一个小伤口。
她驻足,一把抓住赵玉清的右手,将他袖口一卷,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臂,曲线很美,赵玉清很听话地任由她摆布。
让何岳星触目惊心!
四条结痂的伤口,光从长度来看,犹如蜈蚣寄生,皆是可怖的存在,更别说如今正在汩汩冒鲜血的第五处伤口,何岳星隐约能从这条伤口的深度与长度以及可怖程度,推测前几处伤口的真面目。
何岳星愣神几秒,赵玉清恍惚了她眼里的情绪,以为她只是害怕了,问道:“师姐害怕了?”
何岳星置若罔闻,道:“你的药呢?”
赵玉清道:“在我腰间的小包里。”
何岳星拿下他腰间的小包,刺绣图案秀丽可爱,却又透的是游龙清影,不过看着挺旧的,应该也戴很久了。变相地表明此物对他也挺重要的。何岳星从里面拿出药瓶,轻轻地涂在伤口处,微微的清风惹得结痂处瘙痒难耐,也惹得赵玉清内心一惊一喜。
“可有纱布?”
赵玉清愣怔。
何岳星观他神情,显然是没有,随后利落地从自己衣裙处撕了一块布料充当纱布,又小心翼翼地缠在他的手臂上,布料上浅浅地露出了小花的头,可有戏剧性。
包扎好后,又将小包原封不动地挂在赵玉清的腰间。
何岳星成就感满满,拍了拍手,道:“ok了。”
赵玉清一懵,重复这从未听过的言语,道:“呕什么了?你想吐?”
何岳星摆手笑道:“不是。这个的意思就是‘好了’的意思”
赵玉清默默在心里记下,虽然不清楚为何怎么说,但还是觉着新奇,记下了。他道:“师姐。你是第一个,给我包扎的人。”
赵玉清跟着她走了几步,何岳星笑道:“什么嘛。第一个包扎的人,是你自己,不是我。”
二人走了片刻,终于看见了山下的另一片另类的风景。
何岳星接受能力算强,抗压能力也行,现在就已经接受了这些多数的不可思议的人事。她默默地将系统给的任务作为了目标,定要努力奋斗,然后回家考研。
她看见山下的“黎明”景色,冁然一笑道:“玉清,看!到了。”
赵玉清也随声附和道:“嗯。到了。”
烟波流转,常吟如画,洪亮声似叫破天际,惊落了山里的白花儿,惊飞了山上的鸟儿,惊动了山中人的内心浮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