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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左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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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一片死寂。
兰亭直感觉脑袋里杂乱一片,她望着坐在龙椅上的少年皇帝,眼中有些怜悯,而后者似乎毫无反应,只是止不住地冷笑,飞扬的眉宇满是生生的戾气。
子柳唇边一直喊着若有若无的清浅笑意,偶尔抬眸轻瞥少年皇帝时,带着一闪而过的凌厉。
她压住心中过多的压抑及杂乱的心跳,探究地看向子柳,后者也刚好望向她,眸中落尽的繁华仿佛亘古的钟声浸透虹膜。
她忽然不敢去看子柳,怕这又是一个阴谋。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那个满脸狠戾的少年皇帝宣布退朝——
然后,兰亭就这样慢慢地走出朝堂,坐上轿子,心底是冰冷的凉意。
耳边是忽然下起的淅淅沥沥的小雨,透过轿帘,兰亭还是能感受到浸透骨子的凉意。微微瑟缩了下,她终于挑起轿帘,望向外面。
外面是一派冷清,只有少许的行人匆匆地撑着纸伞往家中赶去,面庞上满是焦急。她看了一会儿,便静静地放下帘子。
吸气。
呼气。
“兰亭兰亭兰亭。”
她轻声念着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
“你是兰亭,不倒的兰亭。”
***
淅淅沥沥的小雨轻快地下着,些许透过薄薄的窗纸落在了雪之的手背上。
他抬起幽黑的眼眸,唇边微笑着,看着自己白得透明的双手。
修长分明的指节上压着一张纸笺,上面用漂亮峻拔的行楷记叙着朝堂上的一举一动。瞥了几眼后,雪之就没再理会,只是有意无意地看向从远方缓慢行来的兰亭。
“小兰。”
他微微笑着,温文有礼地道。
兰亭没有理会,面色有些苍白地从他面前走过,直直走向她的庭院。
唇上笑意不变,雪之饶有兴趣地看着兰亭面色惨白地从他面前走过。他的眼底忽然漫开一丝冷锐,随后消失不见。
兰亭走了几步,便低声道:“写意,出来。”
话音刚落,在旁边半人高的草丛中便跃出一个清俊温和的男子,他低腰向兰亭行礼,轻声道:“左相,准备好了。”
“嗯。”兰亭有些出神,许久才答,“我们去吧。”
写意低声轻应,便直腰站起,走了几步,脚步顿了顿,有些疑惑地回头,随后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兰亭望着自己白得渗人的手指,心中冷意还未散去。此刻已是正午,因为下雨的缘故,阳光未曾降临大地,只剩下阴冷笼罩着身体。
微微叹了口气,兰亭挪步向疏狂楼走去。
疏狂楼就在兰亭所居住的庭院里的一个分支,穿过密集的竹林便可看见一个铜铸的圆盘,在圆盘上方约三寸处有个匕首状的开关。
只要轻轻一拉,便有源源不断地水从中流出,汇聚圆盘,用水的浮力,让圆盘内的机关转动,然后便是脚下机关开启。
兰亭拉下开关,两旁密集的竹林忽然震动起来,似山崩地裂般的猛烈,在中央一个两寸宽的缝隙渐渐露了出来。兰亭眼疾手快地避开,许久崩裂声停止,那缝隙下也露出一节节被打磨得光滑的石阶。
她顺手从旁边伫立的灯柱上取下莲花盏,用随身的火筒点燃,然后望向远方。
远方渐行渐近两个人影——写意与裴华。
裴华看见兰亭有些怔,没想到她真的带她来疏狂楼了,他只是随口一提的要求,没想到兰亭真的允许,快得让他措手不及。
两人来了之后,兰亭抬手示意了下,首先便进入那缝隙中。随后便是写意,裴华也迅速反应过来跟上。微弱的火光照着光滑的石壁,一股阴冷的湿气扑面而来。
那微弱的火光并未如何照亮石壁,只是让周围所到之处隐隐看得见一些物品。走过之后,被光照过的地方则是更浓的漆黑。
不知走了许久,兰亭终于在远处看见了星星点点的灯光,心中一喜,意示裴华与写意跟上。
前方影影绰绰间露出颀长的身姿,暗处一个清俊温柔的少年静静地挑动着摇晃的灯芯。他的眼眸被昏黄的灯光映上,似是落下繁星的璀璨。扬眉勾唇间是如水般的温柔,似闯进少女梦中的翩翩佳公子。
他微笑着抬眸看向兰亭,轻轻动了动唇。
“左相,多时未见。”
他的声音俨然与清俊风流的外貌不符,好似重金属互相摩擦切割所发出的尖锐残音,刺激着人的耳膜。
兰亭勉强一笑:“白公子,好久不见。”
她已经隐约猜到,这就是那个看守黄泉道的白千羽。
白千羽温柔一笑,不再言语。他轻柔地站了起来,掌托了盏灯,满眼温柔与风情地看向兰亭。
兰亭忽然背脊一冷:这位白公子看人的方式当真……与众不同啊。
她窘了下,便意示裴华与写意跟了上去。
一路上白千羽皆是用手势表达出他的意图,使兰亭对他刚才的尖锐之音有一种错觉——刚才他根本没有说过话。
可惜,兰亭确切地记着,他说了话。
她只是随意地想了下,便没有再多想,紧跟着白千羽,打量着周围的情景。
光线很暗,但是还是可以依稀地分辨出这几面墙打磨得很是光滑,在墙面上破墨写意着肆意山水,她有些好奇地看了一会儿,便发现那些壁画不只是山水那样简单——在上面清晰地绞着几块浓墨,模模糊糊地显现出一排字。
她还没有时间细想,白千羽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
“到了。”
那尖锐刺耳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兰亭猛地反应过来,看向前方——
前方是一扇花纹繁复的门,似是沉淀了神袛的灵气,可是,兰亭此刻望去,却仿佛看见了一双死人深陷的眼睛。
好像有浓重的战场厮杀与血腥味漂浮出来,她的双眼蒙上了一层血肉模糊的冷意。
“左相!”
写意的声音隐约从旁边传来,但是又好似亘古荒原的遥远。
“左相!”
“左相!凝神静气!”
“没用的。”白千羽忽然道,声线如流水般地温柔,浸透耳膜,“她根本不是左相。”
写意愕然,“你的声音……”
“我的声音一直都是如此啊。”白千羽温柔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笑意。
“以前的左相根本不会称呼我为白公子,”白千羽眼神带上了丝复杂,看向兰亭,冷锐的眼神似是刀兵遍体的凌厉,“你到底把左相弄到哪里去了?”
他冷笑着上前,拉过兰亭的身子,眼神冷冷地直视兰亭的眸心,如冰锥一样刺入瞳孔,不复刚才如水的温和。
“你到底把左相弄到哪里去了!”
兰亭此刻也清醒冷静下来了,手心不停地冒出冷汗,来这个世界第一次被这么质问,她忽然有些慌乱,但是她强逼自己冷静下来,直视他的眼睛。
“我就是左相。”
她直视他的眼神,声线清楚。
“确定?”白千羽满眼冰冷。
“确定。”兰亭看向他。
白千羽冷笑一声,忽然伸手到她发间,动作迅速如闪电地扯下她的玉簪,待兰亭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满头青丝尽数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