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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疏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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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华闻言一怔,眼神讥讽地看向写意,唇动了动,刚想说出讽刺之言,他目光瞥及写意诚恳的眼神时,却忽然说不出话来。
他虽高傲,但是也是一个极好的帮手幕僚,一旦竭尽全力去帮助一个人,那么就是一生,至死方休。
左相幕僚这个位置未必比右相幕僚要差,权利虽弱于右相,但是却是不受关注,所有的视线都被右相吸引,左相就相当于一个被蒙尘的明珠。
明珠蒙尘,并不代表明珠本身就有瑕疵,那明珠还是明珠并未变过,只是未曾被人发现而已。
他略略地考虑过,如果自己当上了左相的幕僚,虽然没有右相幕僚光鲜,但是在暗中做事,暗中指挥,暗中将所有局势都了然于心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敌在明,我在暗。
左相的优势就在这里。
假如裴华只是一个略微高傲的人也就罢了,但是他是裴华,曾经被主人抛弃过的裴华,他不可能再对这个强者弱势有着明显划分的官场产生信心。
他已经被放弃过了一次,自信与自尊都有着极大地伤害和蔑视,不可能再去傻傻地承受另一个背叛。
可是,他在看见写意诚恳的眼神时,忽然有些感伤,他已经多久没有看见这样的眼神了?
明显不记得了。
来来去去的眼神,不过就是嘲笑,讽刺,欣赏,羡慕,嫉妒。
却唯独缺少了信任与诚恳。
写意见裴华神色有些松动,温和清澈的眼眸一动,他继续诚恳道:“只要你加入清商阁,我立刻辞职,让你来做清商阁阁主。”
他语速有些快,似是急切。
裴华眼神倏地冷静,却未有之前的那样冷漠嘲讽,微微柔软了些。
写意何等敏锐圆滑,抓住这柔软,他心中微微明白了几分,立刻唤人。
几乎是立即,旁边出现了两个身形相似的黑衣人。
写意眼神看着裴华,有些恳求,更多的是诚意,他微微笑着对着黑衣人,道:“宣布下去,写意不再为清商阁阁主……”
饶是黑衣人神色坚定,也是一动。
写意语意坚定,眼神不见丝毫松动,黑衣人有几次在写意顿住的地方劝阻,却被写意的眼神压了下去。
黑衣人哑口无言,只能郁闷领命。
裴华将这一切都落在眼底,有些怔忡,当然更多的却是嘲讽,他心中已然无底,只能本能地冷嘲回去:“你以为这样拉拢人心就可以让我当左相的幕僚么?”
他本以为会见到写意满脸窘状,却见后者神情自若,笑意微微:“只不过是借公徇私而已,裴兄不必担心。”
写意眼神澄澈清明,满是笑意,让人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
而写意心中却是冷汗,他本以为自己表演得很是诚恳,却依旧被裴华一语击中,但是他接触的人太多,只是微微震惊之后,便迅速地理出计划,随后开始实行。
釜底抽薪,未必灭火。
他赌,赌裴华会心软。
裴华讽刺的眼神飞快地闪过一丝诧异,随后便是冷静,他强逼自己冷静下来,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茶,最后,他抬起头来,神色平静:“好,我答应你,不过我先要三个要求。”
写意没有迟疑,微笑答应:“好,请说。”
他不敢保证,裴华会不会反悔,所以不管是什么要求,他也咬牙应下。
“第一个要求,我要去,疏狂楼。”说出这句话时,裴华眼中没有讥诮,神色平静,好像寒暄一样的自然,甚至,冷漠的眼眸还有些隐隐的笑意。
写意平静地眸色一变,并没有像之前的那样爽快,而是迟疑地道:“可以先让我问问纳兰大人吗?”
“自然。”裴华眼眸中笑意更浓,甚至还有些揶揄在内。
写意欠身,不慌不忙地走出竹林,心中一块却是空落落的。
他也没有去过疏狂楼,但是从纳兰大人对待疏狂楼的态度就可以大抵看出,它有多么的重要。
在大人身边五年,他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信息,疏狂楼名取自“拟把疏狂图一醉”有着料峭的洒脱,自然也有锋利锐芒。
疏狂楼并非楼,而是一个地下室,在去往地下室的时候,要经过一条通道。
若仅是一条通道,那疏狂楼不知会被多少盗贼给洗礼,那是五年前,大人寻遍江湖上的机关高手联合制成的一条通道。
曾经不小心瞥到过那通道的地图,只是一眼,他便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机关百变复杂,每过一段时间,便有人去完善更改机关,所以,就算是有人得到了机关图也无法确定这个时候,那里面的机关是与这图一致的。
曾经有无数不怕死好奇心极强的盗贼来此,都尽数未回。
这是一条死人道,也被称为黄泉道。
想通过这里,必须经过里面有个叫白千羽的机关匠,请求带路,而那机关匠却又不知为何仅仅只忠于纳兰亭。
来此的人都绞尽脑汁百变花样地威逼利诱,都被白千羽回绝。
有人想用强制,却被白千羽随手一挥便命归黄泉。
武功之高,机关造诣极深,这样可怕的人却只忠于纳兰亭,终身守在不见光的通道里,依旧无怨无悔。
可见这通道对纳兰亭极为重要,甚至可以说是重于性命,而裴华却提出要去看看的要求。
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想出,裴华会被拒绝。
可是,写意不想放弃,他有种莫名的直觉,大人会同意。
兰亭见写意满脸思索地走出来,她有些疑惑:裴华究竟答应没答应?
若是答应,应该是满脸欣喜,若是拒绝,应该是满脸愁苦。
那满脸思索,又是如何?
她走上去,写意将裴华的要求陈述给兰亭,又加上了利弊关系,本以为兰亭会满脸恼怒,却见她一脸平静。
待写意说完,她也理清了利害,平静地望向写意:“这有何难?”
写意讶异,没想到兰亭居然惜才到这般地步,退让到如此界地。
见写意讶异,兰亭只是微笑,眼神第一次出现了莫测,“明天便去,不过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写意不自觉脱口。
“我也要去,大家都去。”
兰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面色平静,目光澄澈,神态自然,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么令人惊讶。
怔了许久,写意心中漫开一丝惊喜,毕竟他也对那疏狂楼好奇许久,明天便可一探虚实,不免有些兴奋落俗。
欣喜了许久,写意便冷静下来,微笑应承,步伐轻松地向竹林走去。
裴华依旧在饮茶,纵然茶水已冷,去味三分,可是他依旧慢吞吞地自斟自饮,神态优雅,像是在品味最高贵的茶叶般。
耳朵一动,传来清晰而从容地脚步声,他唇边漫开一丝讥诮的笑意。
疏狂楼,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是他拒绝左相的幌子。
谁都知道左相对疏狂楼守卫极严,纵然他有通天彻地之本事,也不可能被允诺进去。
这次来,只不过是来拒绝他的而已。
纵然知道了结果,可是裴华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那微妙的感觉像是冰冷的潮水,轻轻地,徐缓地,漫上他的心头。
第二次获得诚意,他并不想就此放弃,他甚至有些后悔,刚开始所提出的无礼要求。
动摇只是一阵,待写意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神态已经完全自然。
“左相带话……”写意微微笑着,从容不迫地道。
他刚要说下去,却被裴华讥讽打断,“裴某已知,自是不敢妄想。”
无视裴华自嘲,写意微笑着继续说下去,“左相带话,允诺,明日即去。”
这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裴华完全怔住。
他其实失算了,以前的左相自然不可能,可是这是兰亭,不是纳兰亭。
她没有什么过多的顾忌,再加上自己好奇心也被吊起,自然便许了。
千算万算,不如天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