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春华》梓桑归

8、第 8 章

　　种子铺在地上，被阳光照射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霉味和说不清的好闻的味道。旁边的钟祺倒是捉着虫子玩的高兴，叶婉清被这温柔的阳光晒得快要睡着了。

　　这时钱大花和几个妇人走了过来，并且还拎着一篮子的晚饭。她喊了一嗓子吃饭啦，众人纷纷赶来领饭。

　　一打开篮子，只有一个馒头和一碗稀菜粥。大家表情难免露出失望之色，但又敢怒不敢言，只嘟囔着说好几日都没见着荤腥了，干活起早贪黑的却只吃这么点。夜里饿的肚子疼都睡不着。

　　钱大花听到埋怨声，尖细的嗓子大声说：“就只有这么多吃的，你们还不乐意。你们去打听打听外面，多少饿死的人，在这里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叶婉清打盹的脑袋早就清醒了，听钱大花这么说有些不解，就问钟祺：“为何钱大花会说外面饿死了很多人，我之前在京城怎么从没听过金陵有灾情闹饥荒？”

　　钟祺这时的小脸难得变得严肃起来说：“婉姐姐住在天子脚下的京城当然听不到这些，虽然说今年看着是有干旱，但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听钟祺这么说，叶婉清更奇怪了，如果钱大花说谎，那其他人怎么不知，感觉这是个人尽皆知的事情。

　　钟祺接着说：“其实每年朝廷赋税都在增加，我们这里土地肥沃，更是赋税重的地方。交不起粮食或者交完仅剩的粮食只能饿死了。”

　　说到这钟祺的小拳头握紧了，眼神坚定的望向叶婉清说：“朝廷贪污腐败，苛捐杂税，不拿百姓当人。所以我一定要考上功名，改变这个情况。”

　　叶婉清想起自己曾经吃的好穿得暖从没有过这些烦恼，心里有些惭愧，又同时很是肯定钟祺的志向，可惜她自己不是男儿。

　　但她有些好奇钟祺这小孩的想法为何这么远大。就问：“这些是你自己在读书中悟的，还是别人教你的。“

　　钟祺回答说：“有些事是书中说的，但更多的是经历。“

　　钟祺装成个小大人开始说道：“你不知道吧，我可是经历过九死一生呢。当时我和爹娘在路上见到了好多饿死的人，而且我们一家人也差点饿死了，得亏来到了这个庄子。“

　　这时一个胖胖的妇人跑了过来，扭着钟祺的耳朵就骂道：“小崽子，你也知道要考功名，那你还在这里偷懒。“

　　妇人骂完也不看叶婉清这边，只说道：“我家儿子打扰姑娘了，我这就带他回去了。“

　　叶婉清看着这大婶应该就是钟祺的母亲，忙说：“钟祺是看我不会干活就教我，我看他如此可爱心善，很感激他。”

　　钟祺点头附和道，只不过他娘平日很是热情和善，今日怎么看着好像讨厌叶姐姐似的，看都不看她。

　　钟祺的母亲只背对着叶婉清，语气有些为难的说：“姑娘可以叫我李婶，我家琪儿不懂事，怕冲撞了您。”

　　叶婉清觉得她这话看着有些冷谈但似乎不是排斥自己，说：“不会的，如今我来了这庄子，今后无论我去了哪里都会记得庄里人对我的照顾，我比钟祺长了七岁，我现在看他就像我的亲弟弟一样。”

　　“姑娘这话说的折煞了俺们这些庄稼人了，琪儿要去读书了，就不打扰姑娘了。”李婶说完匆匆的带着钟祺离去。

　　钟祺就一直哎呦呦的叫着，根本反抗不了，就头也不回的被他娘抓走了。

　　钱大花在这个时候听到了动静，看到了叶婉清坐在那里。就哼的一声走了过来，但来到叶婉清面前时，又硬挤了一副笑脸对她说：“没曾想到原来叶姑娘还是有些家底的嘛。刚才我听到牛家老娘说，你给了牛阿力一块玉，小半个手掌那么大，玉质又好。“

　　听钱大花这么说，叶婉清没想到牛阿力的娘嘴巴这么大，还爱夸大其词。什么小半个巴掌大，送的这玉只是叶婉清在铺子看到的一个小玩意，当时她觉得玉质不错，想着雕个什么玉佩。

　　叶婉清也不客气地说：“原来钱婆子你还这么八卦啊，我送牛阿力是他帮我补了窗户。也不知是谁分了我间破屋子，让我受了病。”

　　钱大花就像没听见叶婉清的挖苦，只谈到：“既然叶姑娘这么有钱，那你在庄子里的吃穿用度花的钱麻烦付一下。”

　　提到付钱，叶婉清气的站了起来，教养提醒她不能骂人。她忍着怒气说：“什么吃穿用度，我来这里吃不好住不好，没来怪罪你，你还来找我要钱？”

　　钱大花挑了挑眉，说道：“叶姑娘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就算是吃不好住不好，那也是有吃有住吧，你也不瞧瞧我们本庄人吃的是什么，你还奢求什么呢。这是秦公公的庄子，你又不是他什么人，你总不能白吃白喝吧。”

　　叶婉清也说不出自己是秦安的女人，是他的对食。太监怎么能有娶妻有女人呢，虽然当今皇上也没有制止，可这也不是能拿在明面上说的事。更何况，秦安现在的身边人是她的妹妹。

　　见叶婉清不说话，钱大花就顺杆子往上爬，凑上前来想要翻叶婉清的身子，看看有没有带着什么值钱物件。

　　叶婉清看她这么肆无忌惮，那像枯骨的手就要摸到自己身上了。嫌恶的退了一步，没想起来后面就是台阶，摔了一跤。

　　钱大花看叶婉清就像在看一个动不了的金元宝，摔倒了正好她来搜身。

　　这时牛阿力的是声音响起：“钱婶子，你这是在干什么。”

　　说完他就上前将叶婉清扶起来。钱大花有些尴尬，只说：“我看叶姑娘摔倒了，就来扶她一下。”

　　叶婉清也不忍着了，大声道：“你不就是想要我交钱嘛，也是奇了怪了，我可是知道之前秦公公的人给了你一份钱用来照顾我的，但现在又来收，不会是中饱私囊了吧。”

　　其他在吃着晚饭的庄稼人听到中饱私囊这四个字就一个机灵，他们早就怀疑王庄头他媳妇贪了钱了，如今听到她收了秦公公的钱，又还要收钱。

　　就都围了上来，眼神都有些奇怪的看着钱大花。

　　钱大花这个时候更尴尬了，害臊的说：“哎呦，姑娘，秦公公什么时候给我钱了。你不要胡乱无赖人呀。”

　　其实阿晏确实给了钱大花银两，只不过是私下给的。叶婉清也不知道，只是瞎猜出来的。

　　钱大花见现下也是要不到钱了，就说了声：“天也快黑了，大家赶紧干完就散了吧。”说完就悄悄跑了。

　　牛阿力问了下叶婉清有没有事，叶婉清摇了摇头，接着她问道：“牛大哥怎么将我送玉给你之事随意告知旁人呢？”

　　牛阿力此时有些抱歉说道：“我只和我娘说过，想让她高兴一下。刚才难道是钱婶子知道这件事了，来找你吗？实在对不住了。”

　　叶婉清虽然有些生气，但觉得嘴长在别人身上，她也管不了。本来她也是想用利益贿赂牛阿力，她看出牛阿力不是像他表面那么老实憨厚。

　　只好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算了，也没关系。天色也晚了，牛大哥干完活也早些休息吧。”

　　说完叶婉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牛阿力。

　　望着叶姑娘变得有些冷漠了，牛阿力心中有些难过，其实他有点喜欢叶婉清，毕竟是气质不凡的女子，在这个村庄里显的那么特别。

　　但他知道两个人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有获得了权力和地位，才配喜欢上叶姑娘这样的人。”这个一向老实的人露出了平时一直隐藏的野心。

　　在不远的地方，钟祺的母亲李婶在将这一幕看了进去。原来李婶是秦安的人，这几日叶婉清的消息都是她负责传给秦安的。李婶将钟祺哄回屋子后，就马上回来继续记录叶婉清的事。

　　当然，这几日叶婉清和牛阿力钟祺交好的事，也一字不落的记成信件，全传到了秦安眼里。秦安拆开信件，看到什么“为她擦拭汗水”，“赠予礼物”，“相谈甚欢”的字眼，他觉得自己快被气笑了。

　　“这个三心二意，水性杨花的女人，就算在这么偏僻的庄子都能勾搭男人。”秦安在想幸亏阿晏这时不在自己身边，自己就可以不用再掩饰情绪。

　　“呵呵，送的还是玉佩。”秦安拿出了自己贴身佩戴的玉佩。

　　这个玉佩品相上佳，但和秦安现在的地位所能得到的玉器相比就显得普通了，既不算透，肉质也不太细腻。雕刻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一匹在奔驰的骏马。只是看着像是被主人经常抚摸把玩，被养的表面光滑莹润。

　　“什么时候你才愿意选择我。”秦安用自己服侍人惯了的粗糙的手，一遍一遍的摸着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