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郁里任

2、第 2 章

　　探春宴，林明霁知道京城中无论男女在春天相约结伴游玩，莺歌燕舞，吟诗作对，还有作诗游船等娱乐活动，并且在这一天男子遇到心仪的女子也可以大胆折一桃花相赠，因为刚刚好在春天，因此称为探春宴。

　　因此在这一天京城也是格外的热闹，街上男男女女无不洋溢的欢乐的色彩，一路上林明霁还见到不少非富即贵的车马，即便是在溍州这样的富庶之地也不曾有这样的繁华景象，随处可见的世家权贵。

　　林明霁对探春宴本无意，只是想起林宥说的跟大理寺少卿张之文之女张蕴打好关系一事，她要去找张蕴，但不是为了林宥。

　　离京那天夜黑风高，她只记住了临行前母亲拉着她的手叫她不要回来了的叮嘱，以及她满是泪痕的脸，躲过林府的搜捕之后浑浑噩噩到了溍州，再次听到京城传来的消息就是侯府被大火燃烧殆尽。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查，只是溍州与京城相距甚远，且一切都被抹得过于干净。林明霁也只查到林宥与这场大火脱不开干系，她不会让林宥如意。

　　至于真正的幕后黑手什么都没查到......

　　泗水林，依山傍水还有座天下闻名的灵昭寺，向来是文人墨客钟情的地方，探春宴的时候也都多选在此处。

　　今日此处也是难得的热闹，林明霁一个人拾级而上，飘逸的轻纱下是昂贵的丝绸缎面，让人无端猜测她的身份。

　　在此之前，林明霁让人给张蕴送去了请帖，请人在泗水林一聚，她与张蕴只有幼时的情分，所以张蕴看见她的来信自然答应了。

　　张蕴要比林明霁到的早，林明霁出现的那一刻张蕴就看见了，自从回京后不少人对她感到好奇，因为安定侯的名声在那会真的是如雷贯耳，林明霁视若无睹的跟张蕴走在一起。

　　裙摆随步伐微动，脚步踏至白石小道，行至一片荷花塘前，张蕴忽然开口：“我记得以前侯府也有一个种满荷花的湖，那会我爹还是个小官，要不是因为阴差阳错救过侯爷我还不一定能认识你呢。”

　　这个时节的荷花塘有的只是叶子，绿色铺满一片，林明霁却想到侯府里的夏日时常见的那抹粉红颜色。

　　不知道是不是见到以前的人，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林明霁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向来冷淡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开起玩笑道：“那会我掉湖里若不是你喊人及时我今天大概也不能站在这里了，后来还是我挨的骂最多，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被禁止靠近那个湖。”

　　“我还以为我们都忘了。”原来都没有。

　　张蕴似乎松了一口气，说道：“你给我送信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件事呢，要是只有我一个人记得那也太傻了。”

　　“怎么会。”

　　“说说吧，你今天找我想问什么？”知道林明霁还是跟以前一样之后，张蕴便也不再拘谨，微扬下巴，语气轻松道：“你找我总不能是为了叙旧吧。”

　　林明霁手捻着一片落在手上的花瓣，也不知道山顶是不是种了桃花，花瓣簌簌往下落，“你爹是大理寺少卿，可有听他提起过李漾的事。”

　　张蕴有些疑惑，她倒是曾无意间听她爹提起过一嘴，她爹不常在家中提起朝中的事，这还是她某天经过书房无意间听到她爹与人谈话知道的。

　　“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可还未等她说完，后方陆陆续续传来一阵说话声，几名世家小姐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过来，林明意也在其中。

　　一行人看见前方的林明霁跟张蕴，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探索，其中一个女子抱怨道：“张蕴，你什么时候跟林明霁认识了，等会我们去游船要不要一起？”

　　林明霁与张蕴对视一眼，默契的都不想让人知道她们的谈话，彼此拉开了一点距离，张蕴面无表情道：“以前认识。”

　　这时陈燃雪装模做样似的恍然大悟，视线自上而下打量着林明霁，最后定格在林明霁的脸上，语气颇为轻慢：“那要不要一起来啊。”

　　现场一片寂静谁都没有开口。林明霁无视她的轻视冒犯，后退了一步对张蕴淡声道：“明日未时，烟雨楼。”

　　被这么一打岔也没有继续交谈的可能了，只好重新约一个地方。张蕴耸耸肩，表示自己无所谓。

　　而一旁忍受不了被忽视的陈燃雪：“林明霁！你——”

　　对于突如其来的发难，林明霁这么多年早已将面不改色练的炉火纯青，在经过他们一行人时脚步一顿，朝陈燃雪说道：“不用，祝你们玩的尽兴。”然后一个人施施然的往回走。

　　本想给林明霁一个下马威的陈燃雪：“......”一口气堵在胸腔不上不下。

　　而已经走远的林明霁还能听见陈燃雪恼羞成怒的声音，以及人多口杂的谈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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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之后漫无目的的林明霁沿途返回，泗水林一路过来都是前往游船的人，有成双成对的也有如她一般孤影成只的，但大多脸上都洋溢着欢乐。

　　其实也不是没人跃跃欲试上前同她搭话，但只要林明霁一旦见人朝她靠近一点她就后退一步，就差把‘生人勿进’几个字写脸上。

　　听说前方就是灵昭寺，颇负盛名，林明霁正打算前往一看便被人拦住了去路，抬眸看了一眼，脚步往旁边挪动准备绕过此人，谁知此人叫住了她：“林小姐，王爷请林小姐一叙。”

　　“谁？”林明霁停下脚步细细打量着眼前人，一身黑色劲装，腰间挂着剑，是侍卫装扮。

　　但她不记得她还认识京中哪位王爷，“我不记得我认识......”话音一顿，她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如鲠在喉。

　　她想起来了，她确实认识一位但是没有见过，对方跟她的名字一同出现在赐婚圣旨上。

　　想到那份圣旨不禁头疼，不确定是不是秦王的人，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林明霁没有立刻跟人离开，“你怎么证明？”

　　春山：“......”

　　他将腰牌摘下，露出上面的秦字，又唤了一声：“小姐？”

　　铁证如山，林明霁不得不放弃去灵昭寺的想法。于是周围的路人就见到那个黑衣人不知道跟林明霁说了什么，林明霁抬脚跟人离开了。

　　泗水林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中心湖，适合泛舟游船，偶尔还有一两只白鹭从湖面掠过。

　　此刻林明霁靠窗而坐，手撑着窗台看向湖面，视线不知道落在那里。她的对面端坐着一名黑衣男子，剑眉星目，相貌俊美，肩上松松垮垮披着一件黑色披风。

　　不久，远处缓缓划来一艘船只，与他们的船并行划着。不知道是湖面上过于安静还是那边过于吵闹，他们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传进室内。

　　竟然是张蕴他们一行人。

　　谢洵是习武之人，耳力非比寻常，自然也是听到了。想到从属下口中得知的争执，轻笑一声：“方才想邀你一同游船的是晋国公府的陈燃雪，她兄长在翰林院任职。”

　　林明霁一愣，视线从外面移到谢洵脸上，眯了眯眼，“殿下日理万机也会注意到这些小事？”

　　闻言，谢洵反应过来她的言外之意，喉结微动，低笑几声：“只是想请林小姐过来一叙，我总得看看未来王妃长什么样。”

　　“不知殿下请我过来所谓何事？”林明霁像是没听出来那语气中的调笑，谢洵派人跟着自己总不能真是为了看一样未来的王妃，想来想去便只有李漾的事。

　　林明霁垂下眼眸，漫不经心喝了口茶，“容我猜一猜，殿下是为了李漾的事。”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谢洵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眼神似利刃直直的看向林明霁，随之一声茶杯轻磕桌面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林明霁的话音落下：“殿下若想从我这知道我二叔的事，那恕我刚回京不久与林家有将近六年没见过，对二叔的事并不了解，或许殿下去问林府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比我了解二叔。”

　　谢洵微微收敛了周身的压迫感，轻哼一声：“林小姐与张家小姐倒是亲近。”

　　“少时相识，还算彼此熟悉。”谢洵既然派人跟着她，她跟张蕴之间也就不必隐瞒。

　　谢洵食指轻点桌面，眯起眼看着林明霁，“李漾与林宥的事林小姐不要掺和。”

　　李漾死前的种种异常都指向林宥，虽只是李漾的片面之词，但林宥现在确实相当于一个活靶子，在没有洗清嫌疑之前势必会被人盯着。

　　林明霁说道：“殿下放心，他虽是我二叔但我与他相看两厌，我对他的事并不关心。”

　　“如此甚好。”谢洵细细打量着她，说道：“大小姐艳绝无双，你这样的人合该锦衣玉食的过一辈子，不要因为这些肮脏事平白丢了性命。”

　　林明霁一噎，“......”

　　只见林明霁发间只有一根碧色的发簪，素淡典雅，然而眉眼精致，其实是十足美艳的长相，整个人跟这种淡雅的颜色糅杂在一起，浓淡相宜，确实当得上一句艳绝无双。

　　他的警告言尽于此，至于林明霁做不做到那不是他关心的事。

　　待船靠岸后，林明霁朝谢洵行礼告辞后率先下了船，没见到绿盈的身影她打算自己回去。

　　还没走出去一步，另一艘船也靠了岸正好停在林明霁面前。林明霁视线一瞥，又看见了那几道眼熟的身影，林明意跟陈燃雪站得极近，亲密无间的样子。

　　船上的人也看见了站在岸边的林明霁，一个两个都噤声望向陈燃雪，就在陈燃雪刚要开口嘲讽林明霁两句的时候，旁边的船上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谢洵缓步走到林明霁身边，手上拿着林明霁的伞，旁若无人地把伞递到林明霁面前，林明霁神色一顿，无声接过。

　　“见过秦王殿下。”陈燃雪一行人纷纷行礼，同时视线落在站在一起的两人身上，若有所思。

　　“免了。”

　　林明霁没理会这些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她注意到陈燃雪似乎在看见谢洵的时候，几乎一瞬间就收敛了神色，露出......少女娇羞的神色？

　　这个念头一浮现，林明霁对先前无端的争对恍然大悟，看来是有人觉得自己挡了她的路。

　　这时，有人叫了林明霁一声：“林小姐，正好我们等会要去灵昭寺，不如一起同行。”

　　林明霁寻声望去，叫住她的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一身书卷气。随着他的话音落地，在场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在林明霁身上，包括身侧的谢洵。
　　就在大家以为林明霁会再次拒绝的时候，林明霁应了一声：“好啊。”
　　“殿下若是无事，不如一起？”
　　周围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