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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雨覆西苑,静待风起 ...

  •   酉时初刻,雨丝斜织,春寒料峭。

      听雨轩西侧偏门紧闭,檐角残灯如豆。桉楠披着霜杏偷拿的旧斗篷,立在门下许久,斗篷边角滴水,一寸寸湿透石阶。

      霜杏在她身后踟蹰许久,终于低声问:“公子,您……真的要去?”

      桉楠微一偏头,唇色泛白,语气却稳:“我总得弄明白一些事,不然心里难安。”

      霜杏咬唇不语。

      桉楠垂眸看了她一眼,神色一缓:“你刚来不久,还愿为我担心,我心里记着。”

      霜杏眼圈微红,声音更低:“奴婢只是怕您……”“出事。”

      “我明白。”桉楠轻声说,“今日之事,我不会连累旁人,你放心。”

      她语气温和,带着少见的坦率与柔和,像是拉近两人间那点本不牢靠的信任。

      霜杏果然神情一动,眼神复杂地望着她,半晌才低声道:“运水的老管事今晚值守,他酒后易睡。一刻钟后门会松动……千万别迟。”

      桉楠点头,转身融入夜雨。

      ——

      夜深,西苑之地人迹罕至。

      桉楠借着残灯余光,悄然绕过曲水回廊,一路避开巡逻,靴底在雨中无声滑动。

      她没有明确目标,只是隐隐觉得,“西苑”这个方向,有她要的答案。

      正欲穿过一条夹巷,前方隐约传来低语——

      “桉公子那晚来找过景昭,第二天就传出刺杀殿下的事儿……”
      “你疯了?那是圈禁之地,连张总管都不敢随意靠近。”
      “可他说是‘内旨’——谁敢拦?”

      桉楠屏息,靠近半步。

      然而这时,前巷突然响起“砰”地一声,似是水桶倾倒。巷口的火光随即一亮,映出守夜侍从慌乱的人影。

      桉楠心跳一滞,脑中瞬间闪过几个可能:

      有人故意惊动?是圈套?她被发现了?

      这不是她踢翻的东西——但她如今一身夜行衣,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若被抓到,只会更坐实“图谋不轨”。

      她不能赌。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转身拔腿狂奔。

      ——

      她绕过西苑墙角,试图翻越边墙逃走,但雨水湿滑,脚下一滑,整个人扑进一丛老梅之中。

      她本以为会摔个正着,却在要撞上枝干的那一刻,被一只冰凉有力的手抓住肩膀。

      那股力道冷静精准,没有丝毫犹豫。

      “夜探禁地?”

      那声音低沉如霜,语调却极稳。

      桉楠被他扯出梅丛,一眼对上沈珩。

      他身着墨袍,衣摆已湿半边,眉间冷冽,嘴角带着几分似笑非笑,像是在看一场拙劣的表演。

      “你倒是会挑时候。”他淡声道,眼神从她凌乱的发丝扫到泥泞的靴尖,像在打量一只落水的猫。

      桉楠拢了拢斗篷,强自镇定:“楠儿一时迷了路……”

      “嗯?”沈珩挑眉,目光微凝,似笑非笑,“迷到西苑来了?”

      桉楠不答。

      沈珩忽地靠近一步,脸上的笑意却褪去几分:“你总喜欢问些不该问的。”

      桉楠抬眸望他,语气温顺:“属下只是……想弄明白一些事。”

      沈珩眼神一顿,忽而冷笑:“你是想问,本王为何不杀你?”

      桉楠面色不变,眸光微敛,像是被吓了一跳,又强撑镇定:“那一夜,属下不敢忘。殿下愿收留,已是天恩。”

      “你倒会说话。”沈珩眼中多了一丝不明意味。

      桉楠垂眸,低声一叹:“属下身份特殊,得宠太快,在外人眼里未免招惹非议……属下只是想为殿下分忧。”

      这话软到极致,却也说得滴水不漏。

      她不能露出太多目的,只能扮作一个乖巧、懂分寸、不问多话、忠心护主的“宠物”。

      沈珩静静盯了她半晌,像是在评估她的可用性。

      半晌,他缓缓道:“景昭这人,曾是先皇亲信,后来……惹事。”

      他顿了顿,眼神微沉:“他被圈禁三年,如今一口气应该也灭了。西苑那边,是你碰不起的。”

      桉楠微怔:“属下不敢……”

      “我看你不像不敢。”沈珩面色一沉,“只需记住:景昭是坟,埋的不是命,而是背叛。”

      桉楠心头微震,却面上不动。

      沈珩不再多言,转身入雨。

      她望着他背影渐远,目光微暗。

      ——他知道刚才眼前这个人定然不会全信。

      那句“景昭是坟”,本就是诱饵。他不介意放一枚看似无害的棋子探入死局。

      他若死了,正好堵口;他若破局,便可坐收渔利。

      而所有人都只会记得,是桉公子擅闯禁苑,私通旧臣——他沈珩,不过借势行清。

      而桉楠此刻,也清楚自己不过是颗被推入局中的棋。

      但——她会反制。

      ——

      她回到听雨轩,霜杏已候在门口。

      “殿下没为难你吧?”霜杏紧张地问。

      桉楠摇头:“他没多说。”

      她看了霜杏一眼,忽而轻声道:“你一直跟着我,其实……辛苦你了。”

      霜杏一怔。

      “我以后若做什么,你若不愿,随时可以走。只是——我信你。”

      霜杏眼圈微红,低头应声:“奴婢不走。”

      桉楠微笑,眼中却是深深防备与一线试探。

      ——

      她望着桌案那叠旧纸,想起曾见过的印记。

      那枚印痕极淡,藏在纸页下角,不易察觉。字形雅拙,似花非花,却是一枝翻倒的灯盏轮廓,旁侧篆着“半盏”二字。她初见时不以为意,脑中有些碎片零零落落时隐时现——她喃喃道:“半盏灯火话春深”,为何如此熟悉,有两道模糊纠缠的身影,似乎曾共度一夜谈话。

      若“半盏”真是某位内阁中人特意留给原主的印记,那人如今不是被雪藏,就是故意隐身局外。

      她隐隐有种预感——若她真踏入“景昭”这个漩涡,不久便会与那枚印章的主人照面。

      她未再动笔,而是将桌上的纸翻出几张空白,随手研了些墨,写了一封极普通的谢礼回条,名义是“替殿下谢某位旧吏送来的药帖”,信中并无实意,只是作为日后若有人故意“递话”来时,她可以顺理成章说自己早有回应。

      她不该主动出招。

      若这个“私印”的主人还在局中——定会来找他。

      她只需守住这个身份,静待落子。

      她将信搁回案角,烧了一盏灯,随手翻开一册旧史,眼神却始终未曾真正落在纸上。

      ——

      窗外雨声渐歇,听雨轩外檐低垂水珠,在石阶边滴落成线。

      她正欲起身歇息,忽听窗棂轻响一声。

      一道细小的纸卷,随着夜风,从缝隙中滚入案前。

      纸极薄,只有半指宽,上头只写了两个字:

      ——“巳时。”

      无署名,无落款。

      桉楠盯着那纸卷,良久未动。

      这封纸的主人,不必署名,她已经有了答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雨覆西苑,静待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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