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扬州慢 ...

  •   荣都新开了一家女子酒楼,名为绘春。
      绘春主营美食,附有美女如云,起初是为夫人小姐们提供闲暇时的乐子而设,但近日有了传闻会开始招揽男客。

      素杳数日前就已经听说此消息。

      做生意嘛,讲究的就是一个互利共赢。
      既要广开大门迎四方客,那么墨守陈规注定是走不远的。

      据说老板娘唤做芸娘,面若桃花、温柔似水。

      素杳拿了一大笔银子,正准备往里走,身侧的统布却被拦了下来。

      “男子不得入内。”门口那厮说。

      统布自小在草原长大,性子急,见他眉头一拧,素杳连忙道:“说的是,说的是。”

      她拽着人往边走,“你就在这儿等着嘛。”

      “可是皇……老爷说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那这是女子酒楼嘛,你想坏了规矩?”她逼问

      素杳自然早知统布进不了这酒楼,小厮的阻拦正中下怀。
      统布噎了一下,她继续道:“你在这儿等着,我找老板娘开个街景房,如何?”

      他顺着素杳指的方向往上看,楼上有两位姑娘正朝着他们甩手绢,复又收回手嘿嘿笑。

      “那要是满了如何?”

      “满了我就回来。”素杳轻轻拉了一把阿梓,“何况有阿梓在呢,她会保护我的,对吧?”

      阿梓答应两声,又做了几个假动作,“放心吧统布,我的武功很好的!”

      统布看了眼她那三脚猫功夫:……

      “你就在这儿等着,站着别动啊,等着!”

      一边说,素杳一边拽着阿梓往酒楼里跑,没看清路,差点撞上来人。

      那人穿了件粉白色的轻纱状长裙,长发在右肩侧盘了个髻,还长出一段。

      眼尾微微上挑,嗔怪地看了素杳一眼,但又并无半分苛责。

      素杳正呆愣着她竟生得这般漂亮,那姑娘就直直朝人伸手。

      “哪家的小丫头这般毛毛躁躁?”

      并未听出不尊重,素杳亦步亦趋跟着往楼上,临到楼梯口了,才被阿梓叫回神。

      “小姐?”她提醒说:“街景。”

      “对,你是芸娘,是吗?”

      那姑娘便停下步子,手里的扇子下停,“你听说过我?”

      “你是这儿的老板?我要一间街景房。”

      芸娘掩着面笑了笑,又探头看了眼门口,“楼下有人在等?”

      不置可否。

      “心上人?”

      素杳扯了扯嘴角,指着阿梓,“她的。”

      感觉到阿梓惊讶地盯着她,素杳问:“所以还有吗?”

      “有。”芸娘又扭着步子往楼上走,“只是二楼没有了,三楼能接受吗?”

      “可以。”

      刚一进屋,素杳便像个常客一般,手搭着桌子问:“都有哪些节目?”

      阿梓刚在窗边和统布打完招呼回来,听见芸娘道:“我们这儿的节目都很贵。”

      但阿梓是个沉不住气的,立刻反驳,“我们小姐有钱!”

      素杳按住太阳穴,没法子,只能跟着应和。
      声音懒散,“对,有钱。”

      “好呀。”芸娘便往门口走要关门,门关上了又要脱衣服。

      素杳赶紧阻止她,“你干嘛?”

      “秦筝。”芸娘依旧噙着笑,手上的动作不停,“衣袖太宽,姑娘见谅。”

      见她真在脱下外衫之后就没动作了,素杳便也不阻止。

      只是在瞧见她的手臂时留了个神。
      那个月牙状印记,为何如此熟悉?

      还未思索明白,一曲轻音响起。

      弹的是《流觞曲水》,素杳曾在宫宴中听过,又听皇兄说这与世间常言的流觞曲水并不一致。

      西荣的《流觞》与《曲水》实为单独的两首曲子,但在合奏时,却又意外合拍相宜。
      往往是一筝一笛,可芸娘一人竟能将这二曲奏得如此清晰明了。

      素杳暗暗惊讶,果不其然这老板不会是什么等闲之辈。

      一曲毕,她拍手称好。

      谁知芸娘竟径直走过来,那目光坦然,阿梓立刻挡在素杳身前,“你做什么?”

      芸娘的步子停了下来,朝她半蹲下,低着头,珠翠摇晃。
      芸娘道:“公主。”

      -
      耶慕达时蒲里禄刺的一句话让整个宴会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那位原本举着杯的大臣首先出声打圆场,“幼时的玩笑怎能当真呢,何况蒲小将军当时本就要入宫上学堂。”

      素杳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这位大臣的名字叫周之言的。

      “正是。”
      此时煜瑾站出来了,他先朝着台上的皇帝行了个礼,又朝周大人点点头。

      “年幼无知,煜瑾自罚一杯。”

      此时变了神色的便是蒲里禄刺了。
      他长袖一甩,偏过头去,看都懒得看自己的儿子。

      饶是再无心朝政的素杳,也早已觉察出了这几人间的剑拔弩张。

      只是……

      她看向煜瑾,再次和他对视,却不再躲闪。

      蒲里禄刺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且不说前几日刚将好算是解开了小部分误会,但真要说幼时的话,煜瑾是万万不可能说出那句要来宫中寻我的话的。

      就算说了,蒲里禄刺朝堂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这句话的不妥。

      他一个臣子,凭什么攀着公主,还说是公主日日找他的儿子?

      素杳沉着眼,总结出四个字。

      居心叵测。

      -
      从回忆中抽身时,芸娘已经将那枚玉佩递上。

      素杳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那年芸娘从中原逃难自此,是公主将此物赠予奴,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她的手指流连在玉佩上的精细花纹间。

      上好的玉,成色极佳,一般的当铺怕是都不敢接收。

      她露出一个笑容,“原是你!快快请起,坐下说。”

      等着人坐下,芸娘才继续道:“没有公主,就没有奴的现在,今日这玉佩就当是物归原主了。”

      “称我就好。”素杳笑着将玉佩放在她手心,又轻轻握着人的手指合上,“你是如何知晓我是公主的?”

      “我曾偶然见过公主的画像,就在城中的画坊。”

      “画坊?”

      “是。”芸娘道:“我曾辗转各地学艺打杂,在画坊时曾见一男子来取小像……”

      “本公主可从未允许有人私自画画像啊。”素杳说:“但也无妨,如果不是因为这人,你怎能寻着我呢?”

      芸娘眼含热泪,素杳也回握着她的手。

      只是素杳的笑意不达眼底。

      前几日耶慕达刚提及玉佩往事,今日出宫就遇上旧人重逢。

      这是真的当她很蠢吗?

      过了片刻,素杳捧着脸,等待芸娘去为我取吃食来。

      阿梓说:“小姐……这位芸娘姑娘……”

      她忽然伸手挡了挡阿梓的嘴,“你的心上人呢?”

      阿梓便立刻去窗边,见着统布还在楼下时放心了些,她也假意露出算是娇嗔的笑,“在下头呢。”

      “那就好,我还怕他丢下你不管了呢,看来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阿梓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是呀,他对我最好了。”

      正在此时,楼下大堂忽然传来一阵鼓声。

      “去看看吗?”她问。

      “看啊,如果是刻意给我搭的戏台子,不看白不看。”

      素杳将外衫内腰间的短剑系紧了些。

      -
      长笛起声,排箫接奏。鼓声重击铿锵,箜篌拨动心弦。
      绘春楼屋顶中空,沉沉暮色之下,舞女如飞燕般翩翩起舞。

      胡旋步轻盈飞转,珠翠华丽明艳。

      烟花当空之时,楼内抬头能见漫天明灯,低头见美女于舞筵上辗转腾踏。

      阿梓“哇”一声,素杳侧过头问她,“今天什么日子?”

      “不曾听闻。”

      “明日是中秋。”
      芸娘端着一案小食走到跟前,“公主。”

      “中秋?”她曾听沙里提过这个节日,“绘春庆祝中原节日?”

      “绘春多中原人。”

      “直接这样和我讲?”

      “西荣开放,中原当下动乱,世人皆知西迁。”
      她将食案放在栏杆旁的桌子上,“在这里吃吗?楼顶烟花,楼下有表演,这是再好不过的位置了。”

      “好呀。”

      “不过小姐,您可吃得惯中原之物?”

      “自然。”
      说着吃得惯,但素杳并没有动筷的意思。

      芸娘反应过来,莞尔一笑,取过一只糕点咬下一块,“无毒。”

      “这是什么舞,我从来未曾见过。”

      “并非西域曲,融合中原一支著名的飞燕舞。”

      “你很善歌舞?”

      “自幼学过。”

      当年见她时,她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
      那般流离至此,竟还会歌舞,那从前若不是官家女子,就只能是艺楼养大的孩子。

      正欲多问,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骚乱。

      戴着轻纱掩面的夫人小姐们忽然迅速跑动起来,舞台之上的艺伎们也停下表演。

      不知是谁在其中大喊了一声“走水了!”

      素杳立刻起身拉着阿梓想走,却见芸娘依旧悠悠然坐在位置上。

      “是你放的火?”

      芸娘品了一口茶,“正门已经被封了,但这位姑娘的心上人应是正想着法子上来呢。”

      “当年在街上偶遇,也是设的计?”

      “不曾。”芸娘看向她,声音淹没在楼下的叫嚷声中,“公主,今日来此可是想要这绘春楼?”

      “仅凭我本公主腰间带的银两?”

      “非也。”芸娘说:“这几日总有人来找我谈此事。”

      “你在等我?”

      芸娘顿了顿,“实话说,我没想到会是公主您,当然这算是意外之喜了。”

      素杳皱着眉,等她继续往下说。

      “我说这火不是我放的,您信吗?”

      “你看起来不意外。”

      “我只是接受所有的事故。”她说:“这火烧不上来的,您放心。”

      不知为何,素杳竟信了她。

      素杳松开阿梓的手,让阿梓先去另一侧楼梯口等着。

      “公主……”

      阿梓不放心,但眼瞧着楼下的婢女们也几乎快扑灭了这场火,她便不再多问离开了。

      “我给你一刻时间解释,否则待我回宫,定找人踏平绘春楼。”

      “数年前相遇,我便知你是公主。”她说:“如我所说,是您的玉佩救了我,这绘春楼便是我的回礼。”

      “回礼?”
      素杳盯住她,手渐渐移向身后。

      “我的父亲曾是中原的一位侯爷,后落难抄家,我是被父母托举出来的,而他们从小教导我要知恩图报。”

      “就为这?”

      “我姓张。”她忽然凝视着素杳的眼睛,“公主大可派人去查一查,我可以助您的皇兄拿下皇位。”

      “可笑!这皇位本就是我南桑家的。”

      她却并未被素杳的话唬住,“公主不必与我避讳,现下此处并无旁人。”

      素杳也干脆将短剑拿出来,按照那日煜瑾同我说的那样握住。

      身后的房门忽然传来一阵动静,她知是统布上来了,于是头也没回,举了举另一只手示意他暂时别过来。

      芸娘挑了挑眉,“蒲将军势大,公主当真什么也不晓得?”

      素杳如幼时皇兄所教导的那样两步闪身至她面前,反手将剑刃朝前抵住她的喉咙,“中原的规矩本公主不懂,但你可知在西荣议论皇储乃是死罪?”

      剑刃渐渐没进皮肤,那里已经渗出几滴血珠,芸娘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议论?我以为这已是西荣百姓的家常,多有得罪。”

      素杳抿抿唇,又提起那个话题,“你给我这绘春有何作用?”

      “荣都第一楼,迫于形势将于几日后招揽所有客人,此后不仅接待女客,更面向各位公子、侯爷、将军。”

      话到此处,素杳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了些,“我如何信你?”

      “芸娘的命是您救的。”她道:“将军势盛,殿下需要此处。”
      “公主可另派人进行修缮装修,但我不得不提醒,动作须小些。”

      素杳不再说话,左右也没什么坏处。
      大不了之后拿到什么消息,首先同南桑屹商量一番再说就好了。

      于是她退后一步,一边将剑刃插回剑鞘,一面说:“你会武功?”

      她愣了愣,迅速恢复如常,“父亲曾教导过。”

      素杳自然听闻过她的父亲,那位民望极盛的将军,曾在与西荣的战争时誓不退让,与城中百姓同生死、共存亡。

      皇帝曾试图招降他,但无果。

      回想刚才抚过芸娘的手,其中大部分地方都结着茧,素杳便已经信了大半她生于武将之家。

      “我会派人来。”

      将短剑重新束回腰间,素杳转身准备唤统布一起离开。

      然而正对上的,却是房间内煜瑾复杂的目光。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作者公告
    考完试回来更~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