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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长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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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花摆在桌上,素杳想起了正事。
这不知道已经过去多少日子了,城中流言不减,有道是将军夫人意欲和离,将军却无论如何也不放人。
蒲里禄刺发了话,饶是蒲夫人想搬走也根本没有地方去,大概是还在这宅子里。
欲问此事,转而言他,“肩膀还疼吗?”
沙里被问得一愣,素杳又说:“给我看看。”
于是他便红着脸转过身去,慢慢撩开衣物,素杳看见了厚厚缠住几层的白布。
片刻后他重新面向她,不知说什么,“已经没感觉了。”
素杳心中复杂,当时那根箭飞来速度太快,煜瑾又背着身,她自己被吓到脚步挪不开一点。如果不是沙里,受伤的人一定是她。
“现在是没感觉了。”
她的话音一落,沙里脸色僵硬瞬间,素杳就知道他知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了。
“以后每年冬天,都来宫里,有太医守着。”
这句不是假话,也不是转移话题的话,素杳是真觉得对不起他。
“不合适吧。”
也懒得去想别的了,耍心思就耍心思吧,反正也是个可怜的。
“皇兄交代我的,到时会给你安排其他住处,没什么不合适的。”
他欲言又止,素杳反应过来,也乐了,“大概会和梧桐苑近些。”
“梧桐苑……”
沙里拧着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纠结一番,就在素杳担心他手里的被子变形准备打断他时,他磨磨唧唧开口道:“我想住得离公主近些。”
“胆子不小。”
“谢殿下恩典。”沙里垂头丧气。
“谢什么?住的离梧桐苑近,还是谢离公主殿近?”
“梧桐苑。”沙里忽然抬头,瞄到了我话里的可转圜之机,“公主殿,谢公主殿近。”
一句话把素杳听笑了,“那你当真要离公主殿近些?”
听见里面俩人的对话,阿梓没忍住侧头看了眼,却发现她家公主又悠悠开口,“那你就去住得离公主殿近些吧。”
沙里笑容还没扬起来,素杳一句“反正我住梧桐苑”,他的表情就僵住了。
反应过来又被她开玩笑了,沙里少见有些生气,但又不敢太显着,硬邦邦道:“我还比公主年长一岁。”
“今天我生辰。”素杳指了指他,“你的生辰在冬天,所以现在我们是同岁。”
不说话了。
话题跑得也太偏了,素杳一拉缰绳,赶紧拽回来。
“蒲夫人在哪里?”
“在胡姑娘那里。”
这下轮到素杳不想说话了,但又忍了。
她发现她这几年的耐心养得极好,什么大事小事都掀不起她心中半分波澜。
“胡,莞,清?”
素杳一字一顿,沙里不明所以,点点头。
“蒲苇煜瑾安排的?”
?
叫大名了!
阿梓赶紧又往里看一眼。
“母亲想和离……”
“没事儿。”素杳瞥眼地上那堆名贵的药材,换了话题,“我哥找人送的,都是什么贵按什么来,你府里有人给你做吗?”
沙里点点头。
素杳不信,“算了,晚上来宫里,我安排几个人你带回来专门给你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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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杳临走滨县之前参加的就是宴会,回来没两天又是宴会。
虽说是为她办的,但实属没意思,她当时也就图个乐呵跟南桑屹撒娇才那么说的。但话说都说了,好歹还有个病了的由头,她都没怎么收拾就直接去了宴会。
是个人就恭贺一句“长公主安”,要不然就是“恭贺圆月长公主殿下”,听得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偏生还想明白了不能撒气给皇兄难堪。
于是当年练习的那个假笑法子又派上了用场。
当她僵着脸一转身看见煜瑾时,那笑容瞬间没了。
煜瑾已经知道她早上去了将军府的事,但也没急,又拿着个木匣子放在她手里。
“生辰快乐,杳杳。”
又是个胆子大的,素杳不与他争辩,鼻间轻哼一声。
自幼时起,每一年生辰煜瑾都会送她一个这样的木匣子,其中装着的玩意儿各不相同。要说还得是亲兄弟,俩人每年都送手工艺品,但煜瑾送的材料金贵些,制作手艺也精巧些,毕竟他舍得花钱,找的铺子必定也是极好的。
乞巧刚送了支宝钗,今天又是只镯子。
材料是顶好的玉,饶是素杳都觉得少见的东西,上面被人精雕细琢着两只蝴蝶,翩然翻飞,在蓝白色的背景下,生动又自然。
“不错。”
其实她很喜欢,甚至想这会儿就戴上,但宴会中人多眼杂,她不想掀起什么风浪。素杳把匣子递给佩儿,“你拿回去。”
这些个匣子都被她特意找了个柜子收藏着,有多少个就代表她多少岁。早两年还不是这样的,大概也就是两三年前吧,眼前这人把她一岁到五岁的匣子补齐了,才成了如今这样。
“生辰快乐。”他又说了一遍,“长公主殿下。”
素杳心里跟喝了什么酸巴的水似的,“哦。”
得,拎着裙摆走了。
但煜瑾看她簪饰上的流苏摆动幅度就知道,她是害羞了。
于是笑了笑,自己回座位了。
今晚主题就俩,一是为素杳庆生,二是皇帝要宣布婚讯。
李航还厚着脸皮赖在这里不走,南桑屹只得先和程谨妍举行典礼。
西荣整个部族对首领婚礼就要求严格,更何况是如今的帝后大婚,甚至在南桑樊时是没有封后妃的。
而南桑屹这一代国力不盛,只能暂时收下这位安阳公主,之后的事就之后再说了。
所以他不得不先进行封后大典,而后再封妃。
然后李航走人。
素杳托着下巴摇头,看着台下的安阳和几位臣子们,包括南桑屹都是一脸的不高兴。
原来程谨妍在冲着她笑,素杳又堆着假笑回一个。
其实刚刚宴会开始前她已经找过自己了,还送了颗价值不菲的夜明珠,但素杳见惯了这东西,面上是收下了,实际上都忘了交代佩儿收去哪里。
她是喜欢华丽鲜艳的东西。
程谨妍打听的消息大概是这样说的,从前的父皇母后,包括皇兄,以及那些或真或假送来祝福的路人甲乙丙丁们可能都是这样认为的。
但实际上也不是所有华丽东西都行,有个什么说不明白的标准,但还当真说不清楚,就是一种情绪。
对,就是情绪。
有的漂亮东西你看一眼心情就好了,有的漂亮东西你看一眼觉得就这……
算了,说不清。
“唉。”
她叹口气,在这点上,这世界上还真真的只有煜瑾懂她。
素杳的叹气倒是吸引了南桑屹的注意,他俩坐得近。南桑屹看她一眼,想起一件事,忽然朝台下叫了声,“蒲将军。”
蒲里禄刺刚吃进一口旁边丫鬟给扒下的羊腿肉,受宠若惊,两步走到台下,“陛下。”
“朕听闻你有位儿子前几日在城郊偶遇公主遇刺,护驾有功。”
素杳前往滨县的消息是封锁了的,虽不知这台下鬼头鬼脸的人有多少,但放出去的消息说是在城郊遇袭。
蒲里禄刺便顺着台阶下,“犬子的荣幸。”
若不是皇兄提醒,素杳差点儿又忘了自己邀请人来参加宴会这件事。她朝沙里使眼色,沙里也走到大殿中央,有些眼色厉害的立刻开始窃窃私语。
“好好养伤,朕的赏赐可已经收到了?”
沙里叩谢恩赏,南桑屹又道:“今日公主生辰,她特意同朕与你讨了赏赐。”
沙里看了眼素杳,又垂下眼,听见南桑屹说:“据说你在校场表现不错,你可愿意入军营?”
话音一落,众人皆吸一口凉气,这人进军营从何位置做起?
还没想明白,沙里忽然道:“陛下,臣想参加来年的科举。”
“科举?”
蒲里禄刺想不明白自己这个二儿子要干嘛,微微侧头给他一个眼神警告。
素杳也想不通,这孩子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她示意煜瑾,和他用眼神对话:你弟弟想什么呢?
煜瑾:谁知道。
素杳:你问我?
煜瑾:我们都不知道。
确实。
“行,朕答应你,那另外再赏你些东西?”
蒲里禄刺接过话茬,“谢陛下,谢长公主殿下。”
这下那几个人能名正言顺安排进将军府了。
素杳不露声色,这是昨晚她和南桑屹商量好的,一唱一和为的就是让人进去探点消息。
这一次宴会结束,素杳没急着走,她摸着酒杯看似在看舞,实际余光瞟了台下这些人八百个来回了。
童陌还没撬开嘴,他们还没办法直接带走夏侯闫,或者说还不能直接确定这件事背后主使是他。
想到这里素杳就气得牙痒痒,她有时候睡了梦见孙仰书房门口的那张脸还是会被吓醒,结果这孙仰什么都没说出来,与他接触的那人跟个泥鳅一样,他说不明白也抓不着。
问就是接触的时候没见着脸。
而上为炀也是如此,并与实证,只能等她之后去牢中见过那两人之后再议。
夏侯闫的表情倒是滴水不漏,每每与她目光交错,总能恰到好处回以一个笑容。
看着胸有成竹,看着踌躇满志,看着从容不迫。
看得她有些不爽。
对啊,童陌。
素杳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眼神火急火燎往台下看,果然瞧见坐在一个柱子旁边的欧阳制文。
她没急着把这件事和南桑屹说,毕竟她刚刚想起这事找人的时候没怎么掩饰,人多眼杂,谁知道有没有被什么有心人注意到。
“阿梓。”
素杳叫了声阿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台上几人听见,恰巧她也就是说给他们听的。
“我记得你有个哥哥对吧?”
阿梓不明所以点头,“是啊,大我两岁。”
“那也就是到了适婚的年纪了对吧?”
“好像是。”
“那如果有个姑娘,黄花大闺女……”
南桑屹看似严肃,实际上八卦之魂已经熊熊燃烧,台下什么丝竹舞蹈的都不重要了,竖着耳朵在这里听妹妹讲故事。
“假如你哥哥出门了一段时间,然后这位小姑娘去照顾你娘,是不是不合适?”
阿梓皱着眉仔细思考,没多久,一拍手,“不合适!因为公主您讲过无功不受禄!而且这黄花大闺女照顾别人的母亲,传出去对她不好。”
有条有理。
得。
南桑屹收回了耳朵,不想听了。
但这素杳哪能让他不想听就不听了啊,稍微提高了点音量,“阿梓,你替我找套宅子,要气派一点的。”
“我?”
“哦,忘了你好像没这个本事。”素杳笑嘻嘻地回头,眼神“垂涎”看向阿原,“原啊……”
阿原抿着唇笑得可假了,但没法不应,“殿下……”
“原啊,你知道的,我们家阿福不争气……”
被素杳留在殿内打理事务的张福打了个喷嚏,又揉揉鼻子,“谁在骂我?”
再回到这边。
“原啊……”
“闭嘴,朕给你找。”南桑屹实在没法子了,“比将军府气派?”
“那别了,别惹怒了人,到时候离不了怨我头上。”素杳乐滋滋的,“比那个气派就成。”
“哪个?”
“就那个。”
南桑屹能不知道嘛,故意揶揄,“说不清算了。”
“我哪知道哪个,我又没查!”
扭着头喝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