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霂染襟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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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早晨，谢知熙被连续不断的手机震动声吵醒。他眯着眼摸到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五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
“谁啊大清早的...”他嘟囔着把手机扔到一边，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手机又响了。
谢知熙一把抓过来，按下接听键，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你在睡觉吗？”路唯泽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在你家楼下。”
谢知熙瞬间清醒，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冲到窗边拉开窗帘。楼下停着一辆黑色摩托车，路唯泽靠在车边，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朝他挥了挥。即使隔着距离，谢知熙也能看清他发尾的红色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你怎么知道我住哪栋？”谢知熙压低声音质问。
“我说过，想知道自然有办法。”路唯泽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十分钟，你要是不下来我就上去敲门咯。”
“你敢！”
“试试？”
谢知熙咬了咬牙。以路唯泽的性格，绝对做得出这种事。他可不想在妈妈随时可能回来的情况下让这个不速之客闹出什么动静。
“你等一下。”他挂断电话，快速洗漱换衣，随手抓了件外套就冲出门。
五月的风还带着些许凉意。谢知熙走出电梯到路唯泽面前，抬头瞪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路唯泽上下打量他，目光在谢知熙因匆忙而扣错了一颗的衬衫扣子上停留片刻，笑意更深了。“带你去个地方。”
“我记得我应该说过，我不去。”
“去了再说。”路唯泽递给他一个头盔，“上车。”
谢知熙没接，“不。”
路唯泽叹了口气，突然凑近一步。谢知熙下意识后退，后背抵在了墙上。路唯泽一手撑在他耳侧的墙面，低头看着他，“谢知熙，你在怕什么啊，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贩子吗？”
太近了。谢知熙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气，能看到他睫毛投下的阴影，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吸时的热气拂过自己的脸颊。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耳根发烫。
“谁、谁他妈怕了。”谢知熙强装镇定，“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路唯泽，我们不是一路人，你这种花花公子的游戏，我没兴趣参与。”
路唯泽的眼神暗了暗，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你以为我在玩？”
“不然呢？”谢知熙整理了一下衣领，“你这种校园风云人物，要什么有什么，突然跑来追我，不是一时兴起还能是什么？”
路唯泽沉默了片刻，突然转身走向摩托车。“先上车，带你去个地方。如果回来之后你还是这么想，我保证不再打扰你。”
谢知熙犹豫了。这似乎是个一劳永逸摆脱纠缠的机会。
路唯泽又在搞什么鬼，要带我去哪里？
“记清楚你刚刚说的话。”谢知熙最终妥协，接过头盔。
摩托车飞驰在城市的街道上，谢知熙不得不抱住路唯泽的腰以保持平衡。隔着薄薄的衣料，他能感受到对方结实的腹肌和体温。风在耳边呼啸，吹散了所有思绪，只剩下此刻的速度与心跳。
二十分钟后，路唯泽把车停在了郊外一处僻静的小山坡前。山坡上孤零零地立着一棵巨大的樱花树，粉白的花朵在风中摇曳，如同一片温柔的云。
“这里是哪？”谢知熙摘下头盔，有些惊讶地望着眼前的景色。
“嗯...秘密基地，”路唯泽接过他的头盔，“小时候每次不开心，我就会来这里。”
他们沿着小径走上山坡。樱花树下有一张简陋的木长椅，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路唯泽拂去长椅上的花瓣，示意谢知熙坐下。
“现在可以说了吗？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谢知熙没有坐，而是站在树下，警惕地看着路唯泽。
路唯泽仰头看着纷飞的花瓣，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你不相信一见钟情吧？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对你一见钟情吗？”
谢知熙哼了一声，“因为这张脸？”他自嘲地指了指自己，“我前两任男友都是这么开始的。”
“不全是。”路唯泽转头看他，眼神认真得让谢知熙心头一颤，“是因为你看人的眼神。”
“什么？”
“怎么说呢？嗯...这样说有点幼稚，因为你看着别人的时候，眼睛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柔，好像随时准备被伤害，却又忍不住对人好。”路唯泽走近一步，“我第一次看到就移不开眼了。”
谢知熙呼吸一滞。这种被看穿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少自作多情了，你根本不了解我。”
“那就让我了解你。”路唯泽又上前一步，他们已经近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谢知熙，我不是在玩。从小到大，我身边围满了人，但他们要的不是路唯泽，而是路家的儿子，学校的风云人物，打架厉害的校霸，他们要的是一个可以支撑自己在学校里混的好的后盾。”他笑了一下，“我爸妈只在乎他们的公司，不是我。你是第一个看到我就想躲开的人。”
但好像也是假的。
谢知熙愣住了。他没想到路唯泽会突然剖白内心，更没想到这个看似拥有一切的男生，内心竟如此...孤独？
“那又怎样？”谢知熙强迫自己硬起心肠，“因为你觉得我特别，所以我就要感恩戴德地接受你的追求？路唯泽，感情可不是这样的。”
傻子吗。随随便便就告诉别人这些事。
“那感情该是怎样的？”路唯泽反问。
谢知熙深吸一口气，“应该是...谨慎的，经过时间考验的。而不是一时冲动的结果。”
“谨慎？”路唯泽笑了，“像你前两任那样，处了几个月就分手？”
“你怎么知道？”谢知熙脸色一变，“你调查我？"
“我想了解你。”路唯泽坦然道，“我知道你父母离婚，知道你爸爸有暴力倾向，知道你妈妈现在事业有成但很少回家...知道你害怕重蹈覆辙，所以把自己封闭起来。”
谢知熙很好猜，又很难猜。
谢知熙的手开始发抖，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被看穿的恐惧。“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路唯泽的声音软了下来，“谢知熙，不是所有人都会伤害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路唯泽，我不喜欢你，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所以请你离我远一点。”
话一出口，谢知熙就后悔了。路唯泽的表情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眼中的光彩瞬间熄灭。但很快，他又挂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决...”路唯泽耸耸肩，“至少让我送你回...”
“不必了，我自己打车。”谢知熙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一声闷雷过后，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转眼间，细雨变成了倾盆大雨。
“操。”谢知熙抬手挡在头顶，但无济于事，几秒钟内他就被淋得半湿。
路唯泽迅速脱下外套撑在两人头顶，“那边有个凉亭。”
他们冒雨冲向山坡另一侧的小凉亭。说是凉亭，其实只是个简陋的木头架子，顶棚有几处漏雨，但总比直接淋着强。
谢知熙抖了抖湿漉漉的头发，衬衫已经湿透，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他抬头看向路唯泽，发现对方情况更糟——路唯泽把外套全用来给他挡雨，自己只穿了件T恤，现在完全湿透。
“你...没事吧？”谢知熙忍不住问。
路唯泽抹了把脸上的水，笑道，“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谢知熙别过脸，"只是...你看起来很狼狈。"
路唯泽没说话，只是拧了拧T恤下摆的水。凉亭里一时只剩下雨声和两人的呼吸。
谢知熙偷偷瞄了路唯泽一眼。湿透的白T恤几乎透明，贴在身上勾勒出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水珠从他发梢滴落，滑过脖颈处的狼头纹身，最后消失在锁骨凹陷处。谢知熙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赶紧移开视线。
“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路唯泽看了看天色，“我打电话叫司机来接我们吧。”
谢知熙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路唯泽掏出手机，却发现进了水开不了机。“啧，坏了。”
“我的也是。”谢知熙试了试自己的手机，同样无法开机。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等雨小一点，我骑车送你回去。”路唯泽最终说。
谢知熙皱眉，“你疯了？这种天气骑摩托车很危险你不知道？”
“那总不能在这里过夜吧？”路唯泽挑眉，“还是说...你其实很期待和我独处？”
“滚啊。”谢知熙耳根发烫，走到凉亭另一头坐下，尽量离路唯泽远一点。
雨持续下着，丝毫没有减小的迹象。凉亭外的世界被雨帘模糊，仿佛只剩下这一方小天地。谢知熙抱膝坐着，湿衣服让他开始感到寒冷，不自觉地打了个喷嚏。
路唯泽立刻看过来，“冷？”
谢知熙摇头，却又打了个喷嚏。
路唯泽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坐下，不由分说地把还没完全湿透的外套披在谢知熙肩上。
“你不用...”
“别逞强了。”路唯泽的语气不容拒绝，“你要是感冒，我还是会心疼的。”
谢知熙想反驳，却突然注意到路唯泽的手在微微发抖。他这才发现，路唯泽的嘴唇已经有些发白。
“逞强的人是你吧？”谢知熙皱眉，想把外套还给他。
路唯泽按住他的手，“我体质比你好。再说了...”他勾起嘴角，“保护喜欢的人，不是天经地义吗？”
谢知熙心跳漏了一拍，慌忙抽回手，“谁、谁要你保护了，神经...”
路唯泽笑了笑，没再说话。
雨又下了一个小时才渐渐变小。两人决定趁这个机会离开。路唯泽坚持让谢知熙穿着他的外套，自己只穿着湿透的T恤去推摩托车。
回程的路比来时更艰难。雨虽然小了，但路面湿滑，视线也不好。路唯泽骑得很慢，时不时回头确认谢知熙的情况。
“抱紧了，别掉下去。”他在风声中说。
谢知熙犹豫了一下，还是环住了路唯泽的腰。隔着湿透的衣料，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度，这让他莫名安心。
等他们终于到达谢知熙家楼下时，天已经快黑了。谢知熙摘下头盔，发现路唯泽的脸色很差。
“你还好吗？”他忍不住问。
路唯泽勉强笑了笑，“没事。你快上去吧，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谢知熙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呃...要不要上来喝杯热水再走？”
路唯泽笑了笑，随即摇头，“不用了，我还有事。”他指了指自己湿透的衣服，“这样见家长也不太合适。”
谢知熙脸一热，“...不要脸。"
“下次吧。”路唯泽笑道，“等你真心邀请我的时候。”
还不知道有没有下次呢。
谢知熙哼了一声，转身上楼。直到听见摩托车远去的声音，他才从窗户往下看。路唯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只有地上的水迹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洗完热水澡，谢知熙站在镜子前擦头发。镜中的少年眼神飘忽，脸颊微红，完全不像平时那个对感情游刃有余的自己。他想起路唯泽在樱花树下说的话，想起他宁愿自己淋湿也要保护他的样子...
“傻子...”谢知熙轻声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路唯泽还是自己。
他走到窗前，雨已经停了，夜空中的星星格外明亮。谢知熙不自觉地摸出手机，想给路唯泽发条消息问问是否安全到家，却发现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算了...
他放下手机，却放不下心中那股莫名的牵挂。
这一夜，谢知熙睡得不安稳。梦中全是雨中的凉亭，和那双认真注视着他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霂染襟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