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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失忆?神经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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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愿听见声音,看了眼地上的碎片,又立马扭头盯着周楚。
一双杏眼里逐渐蓄起了不依不饶的情绪。
他现在很不解,为什么牡丹不哄自己,明明已经像曾经他教自己的那样说话了,而且,他可是攒了很多仇需要牡丹去替自己讨的,他很急。
倒是周楚,视线缓缓挪到地上的碎片,表情有瞬间的空白,接着就是感觉心痛。
痛啊,是真的痛,地上的那堆碎片,是他花了大价钱才淘来的西施壶,还没喝上一泡茶呢,就寿终正寝了。
天杀的程家,命里犯冲。
兄弟俩都往留园塞人,真当他这里是收容所是吧,今天他大爷的都不伺候了,全扔出去!
同一时间,祁愿膝盖一软,差点跪地上,幸好屁股离凳子不远,要不然他担心跪下去后这具废物身体的膝盖会碎掉。
祁愿觉得莫名其妙,抖着胳膊,拍拍大腿,还在对周楚说话:“牡丹,这具身体坏了,我站不稳”
要是他现在抬头看的话,大概会更莫名其妙。
毕竟,在他看来,应该生气的人是自己,牡丹好端端的,凭什么生气啊。
餐桌另一边,周楚抱着胳膊,低头,坐在凳子上,瞳孔里的漆黑逐渐扩散,像是晕开的墨汁。花园里,原本作为装饰的灌木开始骚动,枝叶颤颤,像是在发抖,也像是在兴奋。
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莫名威压,将空气变得稀薄,站在不远处的黄毛管家牙床打颤,他其实想跑的,但是他动不了,像是被某种大型动物锁定一般,那种从灵魂深处泛出的恐惧,密密麻麻填满了整个身体,让他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艰难。
祁愿也没好到哪去,面色泛红,眼睛蒙上水雾,鼻翼不停和张,细弱的脖颈伸长,头部微微仰起,像是在费力呼吸。
他此时已经完全趴在桌子上了,浑身上下像是被放在沸水里泡软了一般,又热又无力,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不解、委屈,以及愤怒。
正在此时,轰的一声巨响,接踵而至的是无数的破土之声。
这种声音祁愿太熟悉了,是植物历经千辛万苦从土壤中探出身躯的声音;通常,这种声音都伴随着新生而来,带着的是泥土的芬芳和磅礴的生命力。
然而此时,被放大了无数倍的破土之声,裹挟而来的不是生命力,是摧毁。
院子里,藤蔓自地下探出,眨眼间已经围绕了整个建筑,餐桌边,周楚轻轻抬手,那些庞然大物像是争宠一般蜂拥而至,却又在距离餐桌一两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唯有两根瞧上去稍显调皮的,悄悄蜿蜒过去,一个缠住了祁愿细腰,一个缠住了管家脚踝。
周楚在主位坐得懒散,修长的手指像是弹钢琴一般轻轻弹动,刚刚还稍显乖巧的藤蔓瞬间暴露本性。
“啊——”
黄毛管家在自己的惊呼声中被倒吊在了空中,不远处还有同样倒悬在空中的祁愿。
同他不一样的是祁愿并没有尖叫,一是叫不出来,二是这个游戏是祁愿和牡丹常玩儿的。
叫不出来是因为他胸腔的空气已经快要被突如其来的威压压缩殆尽,现在连睁眼睛都费力,更别说尖叫。早说了这具身体很脆弱,但是每一次都会刷新祁愿的认知。
似乎是那声尖叫吵到了周楚,此时他漆黑的双目正幽幽注视着黄毛管家。
倒吊的黄毛被宛如黑洞的眼睛吓得打了个嗝,突然反应过来后,连忙伸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心里狂喷介绍人。
这踏马哪是给自己找了个工作,是给自己找了个刑场还差不多。
周楚盯了黄毛管家一会儿,视线逐渐转向祁愿,这个小孩从见到藤蔓,到被吊起来为止一声没吭,是有点儿意思。
祁愿被粗粝的藤蔓攥着腰,在空中左右摇晃,幅度不小,像是那藤蔓故意的。
因为轻微缺氧加上视线颠倒,祁愿眼前一阵阵发黑,连委屈都没顾得上,内心只想着:人类,好脆弱。
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少,祁愿的呼吸也越来越微弱,一旁恶劣的藤蔓,像是感受到了这人的生命流逝,迟疑地生出一节嫩芽,戳了戳祁愿腮帮子。
濒死状态下的人本就不清醒,祁愿嗅到熟悉的清香,习惯性喊出了一句“枝枝”,然后就彻底晕了过去。
这些藤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属于周楚的分身,所以,藤蔓能感受到的,周楚也可以。
察觉到祁愿呼吸暂停的瞬间,几根藤蔓七手八脚地将人放在了餐桌上。
周楚撇撇嘴,念了句:“麻烦。”
之前攥着祁愿腰部的那一根藤蔓,瞧上去有点慌张,将自己尖端最细的部分小心翼翼放在祁愿鼻尖探了探,便蹭一下蹿到了周楚身边。
吊着黄毛管家的那枝也松了开,摔得管家一个四脚朝天。
它松开管家后,也探了到餐桌上,戳戳桌子上的少年,然后直起身子朝周楚的方向晃了晃。
周楚双目里的漆黑已经渐渐褪去,看着藤蔓的动作,烦躁地用舌头顶顶腮帮子,随后伸手扯过自己身后那根藤蔓,从它上面薅下来两片卵圆形的叶子。
边薅边说:“你惹的祸,你解决。”
在餐桌边的藤蔓见周楚薅下来两片叶子,边扭到周楚手边,细细的尖端开叉,将两片叶子夹起,然后重新扭回餐桌,将叶子捻了捻,塞进祁愿嘴里。
清洌辛辣的滋味从口腔探入,直冲天灵盖,不消片刻,祁愿的眼球便开始在眼皮子底下转动。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快,导致躺在地上装死的黄毛管家并没有注意到喂叶子这个片段。
周楚瞧瞧穿着燕尾服躺在地上装死的人,再看看躺在餐桌上半死不活的少年,脸是要多黑有多黑
俩“关系户”,赶也赶不走,打也打不得,吓一下还差点翘辫子。
程家两兄弟天生就是来克他周楚的。
秉承“眼不见,心不烦”的道理,周楚摆摆手让藤蔓散去,自己也边撤领带边朝电梯走去了。
等周楚上楼,屋外零零散散出现佣人开始收拾被破开的地皮,样子熟练到仿佛干了成千上万遍。
屋里,大概过了十多分钟,祁愿才缓缓睁开眼睛,依旧是一副呆呆的样子,或许是感觉硬邦邦的餐桌躺得不舒服,他扭了扭身子,然后坐了起来。
黄毛管家一直注视着祁愿,看祁愿起来了,便也一个翻身利落爬了起来。内心建设已经做够了,想着站好最后一班岗,他脸上挂着笑,要哭不哭地站在祁愿面前问:“程少爷,您还用餐吗?”
祁愿呆愣愣的眼神落在黄毛管家身上,逐渐变得嫌弃。
这个人类,很笨……
祁愿懒得回答管家,从餐桌上跳下来,拍拍后脑勺,抬脚就要往楼上走,他有很多事情要问牡丹,而且他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
房间里,周楚在祁愿踩上第一个台阶时就感觉到了,他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
耳边的电话里传来声音:“周少爷,再跟你说了,挂电话不要挂太快,我话还没……”
周楚:“呵……”
程子昂:“……”
感觉到周楚的不耐烦,程子昂话锋一转,简言意骇:“我的人在那怎么样?”
这话一出,周楚只感觉额角青筋直跳,想到自己碎掉的西施壶就想活吞了程子昂。
周楚:“三天内,接走你的人。还有,赔我五百万。”
程子昂没忍住,喷了出来:“你踏马怎么不去抢?”
周楚声音平淡:“正在抢。”
程子昂被噎了一下,他能从周楚毫无感情的文字里面察觉到这人明显是被惹毛了,不过他也了解自己小心肝儿的本事,就是没想到,居然还没待够一天就闯了祸。
瞄了眼被挂断的手机也不在意,他从抽屉里拿出另一部像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机子,开始给通讯录里唯一的联系人打电话。
……
祁愿吭哧吭哧爬了老半天楼梯才想起来刚刚下来的时候是有一个铁盒子的,可惜自己自从换了身体后记忆力和反应力就不大好,现在也只能认命地继续爬。
楼上见不到其他人,祁愿连问路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凭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寻找,他好像能在这栋房子里嗅到牡丹的妖气。
等祁愿站定在一扇门前,周楚刚好沉着脸拉开房门,这是在等着呢。
男人已经换了一身家居服,深蓝色的丝绸睡袍系的松松垮垮显得极其懒散,大敞的衣襟下面是饱满的小麦色胸肌,祁愿的身高刚够到周楚胸口,迎面扑来的不知名压迫感迫使少年不得不后退一步。
祁愿抬头,像是确认了一下眼前人,自顾自点点头,抄起拳头就往周楚脸上挥。
这举动搞得周楚都不知道怎么发火,轻而易举捏住了白嫩嫩、软绵绵的拳头,使劲儿甩开,压着火气问:“你干什么?”
祁愿见一下没打中,甩甩手,就要打第二下,边挥拳头边说:“你不认我。”
周楚抬手接住递到眼前的拳头,咬牙:“我本来就不认识你!”
祁愿闻言,眼神闪了闪,嘴角微微向下撇,憋了一口气抬起另一只没被捉住的拳头接着往周楚脸上招呼。
周楚深吸一口气,干脆伸出一只手捏住祁愿两个手腕子,将人钉在墙上问:“发什么疯?有病我叫人给你治病。”
祁愿抬头,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有瞬间失神:为什么呢?为什么牡丹不认识自己了?是因为失去了真身吗?
很多疑问充斥在脑中,加上被人类莫名其妙抢走了真身和伴生精灵的委屈,祁愿没忍住抽噎了两下。
周楚瞪着眼睛看着低头默默掉眼泪的人,一口老血哽在喉头,总不是因为没打到他所以才哭的吧……都是什么破事儿啊。
作为一个25岁的成年人,欺负一个未成年确实不好看,周楚的良心总算开始给自己找存在感了。
周楚放开捏住的手腕子,祁愿顺着重力滑到地上,抱住膝盖开始装鸵鸟。
周楚抓抓头发,他又不会哄人,只能干巴巴对着地上的少年说“喂,别哭了。”
地上的鸵鸟依旧在抽抽。
周楚接着说:“你不能仗着你小就不讲道理,是你先打我的,不能因为没打过就哭。”
祁愿默默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周楚。
周楚:“……”
“不是,你到底哭什么啊?我除了吓了你一下也没干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吧?”
周楚快冤死了。
祁愿听周楚这么说,想起刚刚被吊起来窒息的事情,哭得更来劲儿了。
周楚见人越哭越厉害,还哭得很有节奏感,默默朝天翻了个白眼儿:“喂,别哭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该吓你。”
祁愿闻言顿了顿,缓缓回头瞄了眼周楚,两只圆溜溜的杏眼红彤彤的,硕大的泪珠子还不断往出涌,嘴角下撇,眼神在询问:你真的知道错了?
周楚面色扭曲一瞬间,他真的很讨厌小孩子,这种脆弱还不受控制的存在,让他很抓狂,他宁愿在商场上和对家打个你死我活,或者线下斗殴都行,总好过这种软绵绵的威胁。
他算是看明白了,坐地上这个摆明了要他低头,真是烦得要死,又不能真扔出去,到时候程逸卓更能闹事儿……
周楚闭闭眼,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对着祁愿说:“是,我刚刚真错了,不该吓你,别哭了,起来吧,我给你找医生看看脑子。”
周楚说完就开始掏手机,猛戳自己的私人医生:速来,程逸卓给我送来一个神经病,看样子病得快死了。
祁愿吸吸鼻子,他突然就想通了,牡丹不认识自己也是合理的,毕竟自己现在完全变成了人类,但是并不妨碍他抱住牡丹的金大腿,就像从前那样,只要自己缠的够紧,金大腿还是曾经那个金大腿,就是重新抱一次而已,轻车熟路!